第四章

清幽谷地如其名,整座山谷瀰漫着各種各樣花的清香,冬暖夏涼,而且靈力充沛,是辰落學院的聖地之一,卻也是禁地之一。

“恩……那個,泠音大哥哥,感覺你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哎。”雲櫻抱住縮小版的小白,忐忑的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我?不厲害。”泠音極其想把她和妹妹的關係劃分開,可是每當他回頭看雲櫻的時候,就感覺在看着自己的妹妹,她們長得真的很像。

“哦?那他們爲什麼那麼崇拜你哇?”

“沒原因,他們蠢。”

“爲什麼,你話那麼少哇?”

“那是因爲你很吵!”泠音覺得自己心裡越來越煩躁,一不小心就衝雲櫻吼了起來,當對視到雲櫻那雙盡含委屈的雙眸,他就後悔了。

他彷彿又看到了當年在落希村裡,眼裡含着淚爲自己求饒的妹妹。他的心不禁軟了下來,“雪兒……”眼前的少女彷彿和泠雪的身影重合,他失神的喚出了聲。

“哦,抱歉,我脾氣不大好,嚇着你了吧?”當看到女孩不解而迷茫的眼神,他頃刻間回過神來。

雲櫻咬了咬脣,低頭揉揉懷中小白的耳朵。不知是看到小白感到舒服,溫順的蹭着她的手背,還是覺得泠音的話過於搞笑。她擡頭的剎那,好似時間都靜止了。

她晶藍色的眸子裡宛若瀲灩着時光的氣息,美麗而高貴。淺淡的微笑猶若陽光般渲染上泠音的眸中,令他心跳都慢了一大拍。

“你是第一個敢兇我的人,如果不拿出點誠意我纔不要原諒你!”雲櫻嘟了嘟嘴,故作不滿的說。

都怪江哥哥讓她上什麼破爛學校,害得她整個下午都被人欺負。

“好,帶你去個地方,在這個學院光有隻沒有戰鬥力的狗,是保護不了你的。”

泠音話語未盡,一人一狗心裡都在不爽的哀怨。

雲櫻:都怪臭江哥哥不讓我用法力,還把我靈脈給封了……

小白:誰是狗啊啊!眼瞎嗎?我可是冰山山脈的狼王啊,懂不懂啊,沒見識的臭小子……

辰落學院的霜降街是整座學院最繁華的地方,不似學院別處那般清冷肅靜。霜降街不僅出售着全大陸各式各樣稀有臻品,還出售着全大陸的美食。

在霜降街上最大的受歡迎的醉櫻樓是全大陸人人皆知的美食樓,高九層,每一層都有着一個種族的美味佳餚。據說它的樓主和大陸第一拍賣行——瞑狐閣的閣主是一對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還被人們贊爲“落櫻醉酒散千朵,只爲狐暝寄芳華。”

然而家喻戶曉的瞑狐閣,卻很少有人知道它在何處。

雲櫻跟着泠音走進醉櫻樓,滿臉震驚的四處打量。她發現外面看起來不是很大,裡面卻比外觀大個兩三倍。

“這是空間摺疊魔法,屬於皇級的法術,修爲不到王級以上根本不可能駕馭。”泠音這次很給面子的給雲櫻解釋。

摺疊魔法?雲櫻眼珠子轉了轉。她之前在璽珀爾公爵的筆記本上看見過,那是一種可以在一個空間裡擴大面積或着建立另一個隱藏空間的可怕法術。

遠處飄來炸雞的香味,雲櫻不爭氣的嚥了咽口水,又開始認真掃視着四周。

“想吃什麼,等從拍賣場出來再吃。”泠音瞥了一眼手正朝着一個賣雞翅的攤子伸去的雲櫻,拿着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的面具塞在了雲櫻蠢蠢欲動的手上。

“戴上,在轉個彎就到了。”看着戴在馬面面具的泠音,雲櫻控制不住的笑了起來,真的好滑稽。

“啊!我不要戴,爲什麼是豬啊!”當雲櫻捧着肚子笑着看自己的面具,笑容瞬間凝固了,居然是個豬面!

雲櫻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個小孩子一樣置氣的坐在地上。

“走了,等出來我請客。”泠音扶額的把她拖起來,他居然會把這貨想成自己的妹妹,自己肯定是瘋了。

一直隱藏極深的瞑狐閣其實一直在醉櫻樓裡,它的存在其實是醉櫻樓的隱藏空間,要經過空間連接處纔可以過去,而連接之處就是醉櫻樓第一層最中央的櫻花樹後面的水池。

“跳下去。”

被美食強迫戴上豬面具的雲櫻,特別不爽的叫着“跳什麼啊!本小姐不會游泳啊!”

“跳下去。”泠音不理會雲櫻的態度,一腳踹向手扶着水池邊柱子置氣的雲櫻。見她進入水池後,也跳進了水池。

水池裡的水碰到人後,異常溫柔的給人讓路。被人突然踹下去的雲櫻,心臟狂跳,眼睛都忘記閉上了。

水的精靈笑得咯吱咯吱的,把小小的由水聚集成的小手,戳了戳雲櫻露在面具外面的臉。

感受到臉上的冰涼,雲櫻嚇得趕緊看過去。

“喂,人類,你膽子好小哦。吶,我叫頌頌,我喜歡你的氣息。”水精靈乖順的蹭蹭雲櫻的臉,雲櫻也漸漸鎮定了。

她發現自己正被一個水球包圍住,而自己的正對面是一個手掌點大的小水娃娃。

“頌頌?你是水?”雲櫻懵了,水都可以變成娃娃,她豈不是可以成神了。

“我是精靈族的元素精靈啦,不過我們是最弱的精靈,壽命只有三年。”水精靈眼底閃過了對世界的不捨,“今天是我最後一天了,明天大海母親就要將我召回了。”

雲櫻心頭一痛,輕輕觸碰了下水精靈額頭,想要嘆息什麼,卻被眩暈帶走了知覺。

“如果有那麼一個人,他願意爲了你放棄了全世界,與世界爲敵,你會去了解他嗎?”猶如靈魂深處的問話,令雲櫻顫抖,她好傷心,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一個人,他叫什麼,她不知道,她真的好難過。

那句話好似着魔一般迴盪在少女腦海裡,猶如鎖鏈將少女的靈魂捆綁。

傳說,前世的遺憾是今生的心結,只有遇見了那個繫結的人或某件前世未了的事,才能解開這個結。否則,它會化作鎖鏈捆綁你的靈魂。

霎時間,一縷幽香從雲櫻的周圍散漫,

越來越濃郁。

夢裡,一片花瓣落到了她的臉上。她驚訝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處於開滿迷迭香的花園裡,看不出出口,也找不到入口。

“你是誰……”悽傷的笛聲從身後悠悠傳來,她轉身看着熟悉又陌生向她走來的妖孽少年。

他雪白的長髮宛若蠶絲般繞過少女心尖,冰藍的雙眸一如冬日裡某個清晨的湖面清澈而剔透。潔白的額上文着一朵藍色的迷迭香圖案,長袖隨風舞動,猶如天神降臨。

少年淺淺的衝少女笑着,放下手中的玉質長笛,漂亮的眼睛注視着她。

“你終於來了,我等了你整整一億年。這一天,終於來了。”少年聲音好似流水擊石,眼睛裡含着驚喜,他等的人終於眼裡有了他的影子了。

“你是誰?我好像見過你……”雲櫻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心中的熟悉感衝刺着她的腦海。

“我?你依舊還是沒有記住我……”少年長長的眼睫垂下,眼裡忽閃着低落的神情。他爲了她不知“死”了多少次了,在歲月的長河裡他一直在等待她回眸的那一刻,哪怕他早已厭倦了存活。

他還記得,億萬年之前的雪季他遇見了冰冷少語坐在河畔上吹奏着那首遺失多年的《斷塵曲》的她,廣袖衣襟隨風飄拽,銀粉色長髮若絲般輕觸他的心絃。

她告訴他,她叫凌雪,與他相遇是前世的因結成了果。她說她不屬於這裡,她的國家被人所毀如灰燼,她愛的人刺碎了她的心。她還說,她活了上千年了,看破了紅塵,不願在繼續存活了。她希望他能守護她的玉笛,以了她那疲憊的神識。

雲櫻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怎麼了,不願意看着眼前的少年失落。控制不住的向他走近,將他輕輕的抱住。

少年感覺到少女溫暖的身體正融化了他冰封的情感,頓時,滿心的思念與期盼化爲淚珠滴在少女的脖子上,是那麼冰涼又那麼令人心悸。

他很想她,就算她爲了一個不相信她的男生放棄了他爲她換來的生命。可是,他現在只求這個懷抱能在這一刻定格,他不想在體驗失去她的感覺,他也怕到了天明,他們又成了陌路。

雲櫻滿眼茫然的伸出右手輕撫少年的背,任由少年摟着她哭泣。那一刻,她很想說:“別哭了,我已經回來了……”

譁……風的精靈踏過花海,迷迭花香四處瀰漫。少年的身體在少女的懷抱裡消散成點點光斑,消散在空氣中。

雲櫻若得若失,悵然惶恐的擡頭尋找着少年的身影,場景也在慢慢變幻着,她慌張的左顧右看,四周以看得見的速度變得一片空白。

不知名的一滴水落在了地上,新的畫面染上了少女的記憶。

圖畫上,猶若秋風微瑟掠起細柳劃過淺淺痕跡,明月映照於湖面揚起陣陣漣漪。

少年手提一壺酒,依坐在木欄旁。一頭白髮如絲綢般散落在背上,伴着隱隱波流光在半空勾勒出優美的弧度。猶若晨星的眸子,瀲灩着時光的氣息,正悲哀的望着夜幕。

“潯兒,不知今世你是否會不願見我……”他那恍若泉水擊石般清澈的聲音打破了原本寂靜的夜,晶瑩的淚珠順着少年雪白的面頰滑落,漸漸消失於空氣浮沉中……

“潯兒……”

他不知心心念唸了她的名字多久,卻依舊忘不了她被他親手掐死的事實。

他本是狐族的狐帝,擁有足夠妖媚的容顏與權力,整日沉醉於燈紅酒綠裡消遣時日。

而她是一個身着男裝的吟遊詩人,一個遠離紅塵是非的妙齡少女。

他卻因爲不願讓她離開,而親手掐死了她。

“你爲什麼要離開?只是因爲我沒有你心中的那個他優秀嗎?”他皺了皺眉頭,滿臉痛苦的將酒壺砸在了地上。

“爲什麼……”少年的自問飄散在夜空高處,緩緩迴盪……

她的兩世都與他無緣,不知今生可否能夠與她結緣?

是的,是他催夢她進入夢境,讓她記起了前世。

可是,他真的好想她,他如行屍走肉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他生命的意義彷彿就只有追着她每一世輪迴的身影,可這一世,他真的不甘心與她錯過。

在瞑狐閣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裡,一個身着白袍的少年扶着牆,他的面前是一灘由於靈力反噬而咳出來的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