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陳家林的家,一樣的建築構造,卻有不同的裝修風格,同樣簡潔明亮的家中是大片的白色和黑色,即便是中間過渡的顏色也是冰冷的金屬色,很利落但也很無情。
白艾不覺把陳家林和蘭思定用來做比較,前者看似謙和有禮仿若如水君子,但他的內裡冰冷無情帶着決絕和狠厲,因爲家庭和成長環境早鑄成他不可扭轉的個性,而且共事多年陳家林的商業手段一向很傾向於黑武士,這一點白艾看的很清楚。
再想到蘭思定,他乖僻囂張,呼風喚雨,行爲暗黑強勢,但家裡的色彩安靜和諧,處處都是溫馨可見他的內心是個堅毅的人,也正是因爲他這樣的人格魅力才交友天下,吸引很多能人異士拋棄所有也要向他靠近,在他身上汲取一絲溫暖,便能熬過人生的寒冬。
白艾站在客廳,看見滿地的箱子,顯然陳家林是今天才搬進新家,所有的裝修有翻新的痕跡,看來是耗費了一些功夫,只是白艾在這段時間從來沒有聽到裝修的聲音,可見陳家林的用心良苦。
“怎麼樣,感覺。”陳家林倒上兩杯咖啡,裝在圓弧形的黑色帶耳瓷杯裡,然後遞給白艾一杯,白艾捧着熱氣騰騰的咖啡,寥淡的視線如杯中的熱氣投向陳家林。
疏離而客氣的說道:“不錯,你的品位一向很好。”
“會不會有點冷清?”陳家林站在白艾身邊,同她視線朝向一個方向,兩人並肩而站,他能嗅到她身上沐浴後清爽的味道,他們身邊滿地的紙箱,讓他感覺好像一對新婚夫婦剛入住新家。
穿上運動服的她,青春純美,扎着乾淨的馬尾讓人心動不已,沒有套裝和高跟鞋的僞裝,她原始的恬靜誘人靠近,她就是他心底最乾淨的一片淨土,只看着她也能覺得人生的紛擾在這一刻遠遠離去。即使她有着最冷淡的表情,但是也能照亮他心角處的黑暗。
“不會。”
“今天家裡有些亂,你不要介意。”
“陳董邀請我當第一個客人,我怎麼會介意。”白艾擡頭看向陳家林,空氣中瀰漫着食物的氣味,“你在煮什麼,味道很香。”
陳家林一笑,伸手去拉住了白艾的手,自然的動作好像他已經做過很多次,“燉的土豆牛肉,你來看看鑑定一下我的手藝是否合格。”
白艾沒有料到陳家林的舉動,被牽着走的時候,冷了眼神說道:“陳董。”
陳家林回頭:“怎麼呢?”無辜的樣子好像他根本沒意識到牽白艾的手是唐突的表現。
白艾順勢收回了手:“沒事,去廚房吧。”
“好,如果不好吃一定要告訴我,這是我的處女作,要是做的不好,還用來招待你就太失禮了。”陳家林如故有禮,在廚房中自然的轉了話題,“現在家裡還缺不少東西,我一個男人也不太清楚要買些什麼,要是有空不如你當我的軍師幫我參考參考。”
“工作比較忙,可能走不開。”白艾婉言拒絕。
“沒關係,我有圖紙,到時候你幫忙參考,我再讓人去買,你看行嗎?”陳家林用碗盛了一塊牛肉,澆上一些湯汁然後放上筷子讓白艾試味道。
“給意見沒問題,如果陳董能信任我的眼光。”白艾捉起碗底,儘量迴避,用竹筷夾起大小適中的肉塊放進口中,肉汁飽滿入味,入口即化輕輕咀嚼便能吞嚥下腹。
陳家林略微緊張的看着白艾的表情:“怎麼樣,味道還可口嗎?”
“很好,肉質鮮嫩,沒有肉腥味,陳董的手藝不錯。”
陳家林的臉上綻放出笑容:“學了三年,也應該是出師的時候,很榮幸你能當我的第一個食客,因爲這道菜我是爲了你而學的。”
他用綿密多情的眼神看着白艾,將自己心底的愛慕全部傾注在此刻的注視中,今天是他正式追求白艾的第一天,雖然有受挫的感覺,但至少白艾沒有給他難看。
陳家林很瞭解白艾的脾氣,她不是大發雷霆的人,只會用很迂迴的方法來處理危機,當初他表白她拒絕,甚至用離開陳氏做威脅,他確實也因爲她的威脅止步,但是現在他支持她離開陳氏,那麼這個威脅就不再有用,所以他會放開手腳追求她。
廚房爐竈上開着火,鍋裡的土豆牛肉還在懶洋洋的咕嚕嚕響,白艾視線所及之處是陳家林包含神情的雙眼,眼眸中的愛戀如一汪泉水叮咚了她的警覺。
這句話太過於曖昧,白艾決定把話說透:“陳董……”
可陳家林根本不給白艾說話的機會,雙手推着她的肩膀,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你先出去等着,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電影,我這有很多新買的碟面還沒有拆封,等一會你只管嚐嚐我的手藝。”
白艾被強行推出了廚房,門在她身後被陳家林溫柔的關上,白艾揉了揉發疼的額角,按說陳家林已經聽說她要離開萬騰的消息,但是從頭到尾他沒有問過相關此事的任何問題,倒還搬家搬到她的對面,和她成爲鄰居,他的心思……讓白艾很是頭疼。
又多了一個說說不聽,打打不走,裝瘋賣傻非要將糾纏一行到底的男人,白艾真想去算命,看看她的命盤裡是不是紅鸞星掉桃花堆裡,她從小沒有男人緣,大學也不過只有一段戀情,上班後更是和各種男人成爲競爭對手站在對立面,就這短短半年的時間,除了蘭思定的出現,陳家林的轉變,還有一個杜杜裡的財大氣粗,讓她都快覺得受寵若驚,不過還好杜杜裡已經解決掉了。
但是陳家林卻不太好解決,白艾放棄思考,感情的難題對她來說太棘手,今天這頓飯她是絕對吃不下的,如今她已經和蘭思定確定戀愛關係,而且等一會他會來家裡喝湯,所以她只需要記住一點,戀愛要有主心骨,就是絕不能三心二意。
現在她要做的是回家,而不是在這頭疼,三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到時候陳家林搬走就會斷了幻想。
白艾隔着廚房的門板對陳家林說道:“陳董,我家裡還有事。”然後打開了大門,而世界上就是有那麼多的巧合,剛剛開門,白艾看見蘭思定站在對面正準備按響她家的門鈴。
“蘭思定。”
“老婆大人,怎麼從這邊出來了。”蘭思定奇怪的走近,寵溺的視線鎖定白艾的臉龐,大掌摸摸她的臉龐,還沒有意識到危機已經逼近,只帶着歡欣準備登堂入室,好好參觀一下他心愛之人的家。
白艾主動牽着上蘭思定手,剛剛準備說話,身後的門譁一聲拉開。陳家林陡然出現,和蘭思定一個照面,兩人皆是一愣。
陳家林率先反應過來:“蘭少你來了,真巧,我和白艾正準備一起吃飯,既然你來了不如進來一起吃吧,我今天做的菜還有很多。”陳家林青松一般立在門邊,語氣輕鬆和諧,和諧的好像同蘭思定是哥倆好。
蘭思定危險的蹙眉,星目漸漸開始發狠,雙手捏成拳:“你,爲什麼在這裡?!”
陳家林笑臉相迎,丟下重磅炸彈:“我剛剛搬過來,以後就是白艾的鄰居,還想說什麼時候約你一起吃個飯,沒想到今天趕巧。”
“你搬到這裡來?”蘭思定就知道陳家林有鬼主意,現在看真是果不其然,小白還說他會明白,他能明白個屁,好一個男小三,居然連社會道德都不顧了。他真是不想活了,鬼才要吃他做的飯菜。蘭思定現在只想把飯菜糊陳家林一臉用來解恨。
白艾看着蘭思定虎視眈眈的樣子,趕緊拒絕:“不用了,陳董。”
陳家林豈能如此輕易打發:“那我也到你家坐一會兒,算是我爲你做飯的報答。”
……
白艾面對陳家林的要求無言以對。
蘭思定冷笑,聲音好像繞行西伯利亞一圈回來:“你想要報答,不如我給你。”送他一顆子彈,讓他滾去死好了。
陳家林反問:“你是白艾嗎?”
……
兩個高大的男人,像兩座山將白艾夾在中間,危險的氣氛在安靜的走廊中節節拔高,低氣壓卻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他們隔空用視線纏鬥着,如武俠小說裡高手過招全憑意念,對望到難分難捨的境界,這場景要是讓腐女看見,肯定不得了。
陳家林忽然雅緻的笑了:“蘭少,不會是連我住哪都介意吧,這麼沒有自信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沒有,我一點都不介意,我是那麼小氣的男人嗎?”蘭思定說完笑着看了看白艾,但是投向陳家林的眼神卻寫滿了憤怒,他就是介意,他是白艾的男朋友,對待覬覦他女朋友的各路蒼蠅,他介意有理。
陳家林這麼下三濫的招都能想出來,做出來的還不讓人說,他當天下人都是死的不成。
如果不是白艾在場,蘭思定早撩翻了陳家林,讓他明白什麼叫非暴力不合作。
兩個男人之間的明爭暗鬥被白艾看在眼中,她深感無力的同時,恨不得一人給上一顆拳頭,讓他們明白什麼叫成年人的世界。
這場毫無意義的對峙,如果她不出面估計是沒有解決的可能,於是白艾板起了臉孔,像對待自己下屬一樣,用命令的口吻說道:“陳董,今天不能請你到家裡來做客很抱歉,因爲我男朋友來了,我們晚上還有其他事要忙,所以無法招待你,如果下次有機會咱們在公司一起吃個飯,當做我的賠禮道歉,還希望陳董能理解,畢竟這是我的私人時間。”
因爲白艾的話,陳家林的眼中明顯有很深的受傷,她和蘭思定晚上還有其他事,一男一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在深夜時分,能有什麼事。
蘭思定用勝利者的眼光囂張的瞄陳家林:“聽見麼,我纔是白艾的男朋友,我們晚上還要做很多很多男女朋友纔會做的事。”
白艾冷聲:“蘭思定,跟我回家。”然後打開家門,走了進去。
而蘭思定好不得意的壓低聲音對陳家林耀武揚威:“看見沒,我要跟她回家了。”說完也快步跟進,在關門的瞬間才收起得意的表情,整個五官都耷拉了下來。
陳家林這個混蛋中的混蛋,爲什麼他就沒有想到搬到小白隔壁住了!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失策。發火不是好男朋友,他要理智要淡定,不能給小白丟臉,他是用腦子生活的人,不是用嫉妒,深呼吸,再深吸,拳頭捏的咯吱作響,他要一把捏死陳家林這個王八蛋,就知道此人是個難纏的主兒,能輕易放棄纔怪了。
蘭思定決定好好幹家務,他洗衣服,洗牀單,洗窗簾,洗洗洗洗洗,把所有東西都當做發泄的對象,就是不敢對白艾發牢騷。
白艾在廚房熱好黃豆豬腳湯,然後蒸了米飯,再炒上半顆醋溜蓮花白和豆角茄子,端上桌叫蘭思定吃飯。
蘭思定穿着圍裙,委屈的坐在桌前,捧着一碗白米飯不說話。
白艾把筷子遞給他,問道:“生氣了嗎?”
蘭思定放下碗,慎重的問:“如果我只準你吃我爲你做的飯,會不會顯得無理取鬧。”
“有一點。”
“那我也想無理取鬧。”憑什麼那傢伙能搬到白艾對面住。
“好吧,允許你無理取鬧,先吃飯,吃晚飯纔有力氣保持無理取鬧。”白艾哄着蘭思定的小脾氣,知道他對她的事情上特別小心眼,爲了順他的毛貼心的給他夾菜。
蘭思定把飯和菜送進嘴裡,故意砸吧震天響,然後大聲道:“好吃,妞,要不咱倆同居吧。”
白艾看着蘭思定故意吼叫的樣子,淡淡拒絕:“不行。”
“那結婚。”
“蘭思定!”
“那同居,同居吧,同居吧,我知道現在結婚還爲時過早,但你一個人住我放心不下,你搬來和我住。”現在隔壁有隻黃鼠狼正在對他寶貝的金蛋虎視眈眈,他要採取措施,說他杞人憂天也好,未雨綢繆也罷,他都不管了,如果不提前打壓異動分子,等到金蛋成爲黃鼠狼的盤中餐,他才悔不當初。
白艾喝着湯,冷靜的說道:“再說下去,這就是有很多很多點的無理取鬧了。”
“會嗎?”
“會!”
蘭思定化身成忠犬,嘴角的線條低垂的委屈,再奮力的扒拉一口飯後,退步道:“那至少你以後不準跟他吃飯,更不準吃他做的飯。”剛纔白艾還說要在公司和陳家林吃飯,這是讓他很不舒服,相當的。
“好。”這一點白艾能爽快答應。
“你說的。”蘭思定的臉色稍稍迴轉。
“我說的。”
……
白艾和蘭思定走了,陳家林才失落的回到家中,剛纔還溫馨的家這一刻充滿冰冷,黑色白色交叉的裝修更顯得蕭瑟,蘭思定討厭他,他何嘗不討厭蘭思定。
他以爲只有他生氣?陳家林打開冰箱,拿出一瓶伏特加,打開後狠狠的往口中灌了半瓶,想到隔壁白艾在蘭思定的懷中一笑百媚,他便心痛如絞。
很快一瓶伏特加見底,陳家林感覺腳步開始飄忽,當思緒卻越來越清晰,胸口的堵悶讓他甚至連氣都快喘不上來。
廚房裡的土豆燉牛肉都被燒焦,他第一次爲愛人展示廚藝表達心意現在成爲了垃圾,最終的歸宿便是丟進垃圾桶。
醉吧,醉了這一晚就過去了,陳家林跌跌撞撞的往冰箱走去,準備再開上一瓶烈酒,今晚他需要買醉,可剛到廚房,聽見了敲門的聲音,一下一下帶着節奏。然後茫然的眯起眼,還以爲聽錯了,不由撐住冰箱的門,確認了好一會才確定是有人在敲門。
陳家林打開門,看見蘭思定站在門口。
“你?”看見來人陳家林的酒立刻醒了一大半,他不是要在白艾家過夜嗎?難道只是虛張聲勢。
“陳董,正喝着呢?”強烈的酒味衝進蘭思定的嗅覺,“不介意我一起喝一杯慶祝你的喬遷之喜吧。”
陳家林把門堵的嚴嚴實實:“不用了,我和白艾已經慶祝過了。”
這個混蛋,不過是白艾進他家走了一圈,有什麼好得意的。
“你和我還沒慶祝過。”蘭思定不懷好意的說道。
“我要和誰慶祝我自己選擇。”
“我要幫你慶祝你沒得選擇。”
蘭思定單手就推開了門,陳家林哪抵得住他一個長年習武的人的架勢。
“蘭思定,你強人所難挺有一套的,除了對女人沒想到還會對男人。”陳家林望着蘭思定的背影,只得先關上門。
“如果你這麼難受,那你就幫我慶祝慶祝我和白艾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吧。”蘭思定不客氣的登堂入室。
陳家林反脣相譏:“聽說過大意失荊州嗎?”
蘭思定沒了耐性:“我告訴你陳家林,近水樓臺先得月這條迂迴路線你是沒戲了,聰明就收拾收拾你感情的遺骸,也免得到時候來不及後悔。”
陳家林忍,白艾手指上的戒指和蘭思定無名指上的戒指如烙鐵燙在他心口,他忍着痛還能笑容自如:“我做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