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裡,已有朝臣與及其家眷在逛着。
朝臣們在一起說着說着便是朝廷之事,而家眷們則聚在一起賞花,正如皇上之言,此刻菊花開得正盛,御花園裡目光所及全然是各種顏色與品種的菊花,一入御花園,空氣裡便流動着菊花的氣味。
夏展顏愛花,見了這滿目繽紛心情便忽而好了起來,她擡頭看了看完顏赫,眉目間都是喜悅之色。
御花園裡的人忽而見到皇上竟來了,都忙過來問了安。之後,又問過完顏赫。
“今日中元節,大家可不必拘泥君臣之禮,各自隨意即可。”皇上大約也煩了這沒完沒了的問安,忙對衆人揮了揮手,“去賞花罷。”
衆人聽了,也便彎身退了。
因律元平有孕在身,不能久站,在御花園待了會兒,也便與皇上拜安,坐了轎子先回鳳祥殿了。
律元平一離開,皇上尋了個樹蔭處,宮人將一把墊了厚墊的椅子擡了過來,便坐了下去。
坐在那裡,他的目光卻也並沒有欣賞滿園美景,對於他而言,有比美景更美的景象,便是夏展顏。
滿園的花兒也抵不過一個身着紅衣的夏展顏美麗。
皇上遠遠看着,眼神裡卻是漸漸藏了陰冷,那夏展顏與完顏赫一同賞花,不時低語幾句,回眸淺笑間真是恩愛異常。
這恩愛令皇上心生了妒恨之意,打小開始,完顏赫一直便是壓着他一頭,騎射謀略都在他之上,先皇看重他,還曾一度萌生廢除自己立他爲太子的念頭,而完顏赫雖未登上皇位,卻以自己的驍勇善戰爲大金立下汗馬功勞,朝廷上下無一不對其敬重有加。
方方面面,總顯得他這個皇上一無是處。
當在萬戶侯生辰時引誘了原達之後,皇上簡直興奮不已,從那時起,他便對佔有完顏赫的女人有了興致,常常幽會原達。那原達又本就是美人兒,着實令皇上癡迷了一段時日。
直到原達身懷有孕,驚慌不已,原本要偷偷墮去,皇上卻執意讓她留下,並不是多麼珍惜他的龍種,而是要藉此打擊完顏赫。反正便是知道實情,完顏赫也奈何他不得。
完顏赫出征半年,回府時,原達竟已懷孕四月,自然是瞞不住的。
完顏赫憤而離開大金,去向不明。兵符也隨同他一道消失。軍隊無法調動,戰事只能暫停。雖然被蕭太后怒罵一場,皇上卻並不後悔,他還從未那般揚眉吐氣過,感覺自己在與完顏赫的對弈中終究是扳回一局。
完顏赫這一走便是三年,皇上只以爲他此生不會再回還,豈料他竟忽而又回來了。不但並未消沉了英雄氣,竟還帶回堪比花嬌的郡王妃……此刻這皇上也終於算是明白了過來,睡完顏赫睡過的女人並不算什麼,睡完顏赫心愛的女人才是對他最大的羞辱與打擊。
完顏赫心愛的女人,眼前的這個郡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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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阿爸”的呼喊打斷了皇上的思緒,只見一個粉嫩的女娃蝴蝶一般往他這面來了,原來是明珠郡主,皇上與原達的女兒。
皇上勉強涌了個笑臉,張開懷抱接納了明珠郡主。
原達隨後出現在御花園內,一臉的驕縱傲慢,目光懶懶地掃了一眼御花園裡的人,便款款往皇上那邊去了。
“原達給皇上請安。”原達對着皇上嬌媚道。
御花園裡的氣氛忽而就變得有些詭異了。朝臣們自然知道完顏赫與原達的往事,雖不曾知道完顏赫爲何會休了原達,但被休之時原達已有身孕,他爲何連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原達誕下女兒之後,皇上將原達的女兒封爲明珠郡主,又賜府邸,這種恩澤實在太盛,又不免惹人猜想,雖明裡沒人說,但市井坊間的傳言早已是漫天漫地,香豔不已。
此番,完顏赫與原達復又相見,而完顏赫的身邊又有了新的郡王妃,此情此景怎不令人生出看戲的熱念?
完顏赫雖聽見原達的聲音,卻也並未在意,只隨着顏兒在花叢中或流連,或駐足,又眼見着陽光太烈,便站在顏兒有陽光的一側,伸出一隻胳膊,幫她擋住陽光。
那一邊,儘管原達今日盛裝而來,美豔動人,皇上的表情也仍是冷的,連逗明珠郡主的語氣都是敷衍的,抱了抱之後,便讓宮女帶着明珠郡主下去玩了。
御花園裡的朝臣內眷們個個看的分明,明珠郡主與原達進到御花園時,赫郡王的表情絲毫未變,那明珠郡主也絲毫不識赫郡王,便更印證了坊間傳聞,明珠郡主並非是赫郡王的骨肉,那原達被休,便是因爲紅杏出牆了。
爲誰出了牆?還用問嗎?人人心裡都有一個譜,只不過不必唱出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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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達不愚鈍,自然看出今日皇上的意興闌珊,順着皇上看似不經意的目光,原達便在衆人裡捕捉到了完顏赫的身影,以及他的郡王妃夏展顏。
原達隔着遠處,冷冷地打量着夏展顏,那身紅色王妃服狠狠刺痛了她的心,曾幾何時,那樣招搖的顏色是屬於她的。但因爲戰事,完顏赫也只在中元節陪她參加過一次宮宴,並且是疏離的,進了皇宮,完顏赫便與朝臣們扎到一處,討論些沒完沒了的政事,將她冷落一旁。
但現如今,他竟能陪着那個漢女一道賞花,還爲她遮擋陽光?這種事讓下人來做不就好了?原達冷冷看着,努力壓制着自己心裡的怒火。
“赫郡王新得的王妃真是個美人兒啊。”原達在皇上身邊懶懶說了句。
皇上抿緊了嘴巴,目光冰冷,未言語。
“那纖腰盈盈一握,皮膚吹彈可破,抱在懷裡該有多**啊。”原達往皇上耳邊湊了湊,低聲說道。
皇上仍未言語,起身離開御花園。
皇上離開的突然,一衆人來不及跪安,就那樣愣愣看着皇上疾步離去的背影。
原達冷笑了下,心裡忽而變得空落,皇上怠慢她,完顏赫無視她,自己站在這御花園裡,竟好似一個笑話般。
稍作片刻,原達也轉身離開,依舊是高昂着美麗的臉龐,努力維持自己的驕傲,在完顏赫面前,她不能失了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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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天光短,又要趁月亮出來之時一道賞月,宮宴便開始的比往日晚膳要早一點。
朝臣們陸陸續續在宴殿內尋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太后與皇上皇后自然要等到最後吉時上座。
完顏赫與顏兒在第一排的座位,其他坐在第一排的皆是大金重臣與貴族。譬如掌管刑部的國丈律朗錚及其夫人,萬戶侯原振山及其夫人,掌管兵部的蕭遠庭及其夫人,掌管吏部的蕭遠志極其夫人,掌管戶部的蕭岐同及其夫人,掌管工部的萬權極其夫人,掌管禮部的律元極其夫人。以及一干王孫郡王。
整個宴殿之上,隨意一眼便知天下在誰之手,蕭遠庭與蕭遠志皆是蕭太后的兄弟,掌管兵部的蕭岐同是蕭遠庭的兒子,原本是可以調令三軍的,卻唯獨屈在了完顏赫之手,大金的軍隊若無完顏赫的兵符便無人可調動,故而,蕭岐同這個兵部尚書實際也只有侍郎的權力,卻也毫無辦法,完顏赫戰功赫赫,軍中將士無一不拜服,論威信與威嚴,蕭岐同便輸了一成。
蕭太后對此也是放任不管,畢竟完顏赫是她的兒子,她不怕他會犯上作亂。
豈料後來完顏赫一失蹤,大金的軍隊便整個處於癱瘓狀態,幸得蕭毅代替完顏赫坐守邊關,但他只有邊關軍隊的指揮權,卻無法從大金自由調兵,若當初鄭國強勢進攻,大金怕是會節節敗退。
只可惜世事弄人,鄭國以左重機爲首的主和派佔了上風,主張割金議和,正中大金下懷,一場劫難戛然而止。
未免歷史重演,此番完顏赫回還,蕭太后與皇上以及律朗錚皆存了一個念頭,便是收回完顏赫手中號令天下的兵符。此事自然不能強來,還需完顏赫親口昭告天下才能作數。
但令一個人放下如此大的權利談何容易?這也是蕭太后對完顏赫態度不那麼強硬的原因之一,默認了夏展顏爲王妃,除了母親對孩子的那點愧疚之心,更多的,是蕭太后不想因爲這種小事惹得完顏赫心有芥蒂。
另一面,蕭太后也暗地令哥哥蕭遠庭在蕭家的適齡女子中再尋一個送入宮中,勢必要爲皇上誕下皇子,纔好協助其奪得太子之位,如此蕭氏一族的榮華便可再保三代。
皇上的妃子裡有兩位蕭姓的貴妃,當初蕭太后也不是沒有極力讓她們奪得皇后之位,只不過當時的皇上還是太子,冊立太子妃之時,朝中老臣皆反對立蕭氏之女,也是怕日後蕭氏一族權利太盛,江山易主。
先皇權衡輕重,採納了老臣的建議,將律元平立爲太子妃,也便是日後的皇后。
這些往事,樁樁件件皆是你爭我奪,並且這你爭我奪仍舊在繼續着,雖宴殿之內每個人都是笑意盈盈,又誰知身後有幾多狠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