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他們回來得快,炎林送完鞋還沒來得及試一下皮鞋合不合腳,部隊突然吹哨通知轉移,他趕緊把皮鞋往脖子上一掛就出發了。
一路上炎林樂得屁顛屁顛的,從半夜走到大天亮,小戰士背槍負重走了大半夜都有些累了,一路上不停的聳着壓在肩上的槍和揹包。排裡戰士無意中發現炎林脖子上掛着一雙黑亮的大頭皮鞋,大家好生奇怪,紛紛問他從哪裡搞來的。
狗蛋搶着說道:“哼!這種事就是說了你們也不敢做,夜裡炎林帶了兩個戰士爬到敵人陣地前從屍體上扒下的膠鞋,你們誰敢去?”他神氣的看着正在行軍的小戰士,爲自己的好哥哥驕傲。
炎林這纔想起還沒給狗蛋膠鞋,他一把從腰裡抽出那雙留給狗蛋的鞋扔過去,讓他和小戰士洗洗再穿,再怎麼說也是從死人腳上脫下來的。
“哈哈,我也有鞋穿啦!”狗蛋雙手舉鞋高興的大喊,引來周圍一片羨慕的眼光。
“你兩個把鞋都給班裡戰士分一分,每人都有。”炎林對走在前面的小搗蛋說道,小搗蛋和劉新力給全班每人分到一雙膠鞋,還有多的被其它班的小戰士搶了去。這下班裡戰士拿着膠鞋高興的跳起來,有鞋穿了,也不管是不是從死人腳上脫下來的,大家舉着膠鞋在行進隊伍中大喊大叫,引得連裡戰士都回頭驚奇的看着他們。
炎林和小搗蛋、劉新力三人的膽量讓學兵連小戰士服氣,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這也沒什麼,要不是我腳痛走不了路,也不會冒死去搞鞋穿。”炎林說的是大實話,爲了犒勞自己一下,他盼着趕快休息好把髒腳洗乾淨穿上皮鞋過把癮。
好不容易等到部隊停下來休息,得到鞋的小戰士紛紛扯把乾草跑到水溝邊把臭膠鞋洗刷起來,炎林跳進水溝把髒腳洗了又洗,再往乾草上蹭蹭溼腳,他樂呵呵坐下來穿皮鞋,可是腫脹的爛腳怎麼也穿不進去,不知是怎麼回事。看起來這雙皮鞋並不小,還是牛皮的,一看就讓人喜歡,他伸出腳使勁往裡蹬去,還是徒勞。
“哈哈哈......”一羣圍在身邊看熱鬧的小戰士鬨堂大笑,連長聽說後也走過來看,剛好看見炎林漲紅了臉把皮鞋死命往腳上蹬。連長越來越喜歡炎林了,能一次次從敵人手裡搞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叫本事!雖然他總是在違犯紀律,但是他身上具有一個勇敢戰士的優秀品質,不能打擊他,連長決定不批評他。
“哎,這國民黨軍官怎麼能給咱們的團長穿小鞋啊?還想不想活啦。”連長上前打趣,逗得小戰士哈哈大笑。
炎林哭笑不得,他皺起眉頭坐在地上自言自語,“說實話,這皮鞋我還捨不得給自己穿呢!我只是想看穿上皮鞋是啥模樣,就只穿兩天也不讓啊?早知道就不該弄皮鞋,這麼重的鞋害我掛着它走了大半夜,真倒黴!”
“是呀!膠鞋好走路,國民黨軍官打起仗來坐車的多,走路的少,當然能穿皮鞋。我們紅軍是靠一雙腳走遍天下,皮鞋對我們來說用處不大。”指導員不知什麼時侯過來的,他站在炎林背後微笑,聽他一說,炎林越發泄氣了。
自己穿不上,炎林連忙把承山叫來送給他,承山和山裡來的小戰士從沒見過的皮鞋,捧着皮鞋高興的跳起來,弟弟就不用和哥哥客氣,他拿着皮鞋就往腳上蹬,可是沒想到自己的腳太小,皮鞋太寬了,穿進去走不了路,承山捧着皮鞋呆呆坐在那裡說不出話。
承澤也守
在一旁看熱鬧,他摸摸自己的赤足大仙,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真恨哪!”
炎林把小戰士的腳都挨個看了一遍,個個都是漁民腳。山裡伢光着腳慣了,人敞亮腳也敞亮,十個腳指頭自由撒開着,沒有一個是穿皮鞋的主。無奈,炎林把皮鞋扔在一邊,昨夜裡把皮鞋掛在脖子上行軍,一路上只顧得高興還不覺得沉,現在卻成了他的負擔。
指導員去洗了把臉,將衣服搭在肩上走過來問道:“怎麼,有皮鞋穿反而鬧情緒了,這是爲哪般?”
“指導員,我們家裡窮,從小到現在沒穿過鞋,好不容易搞了雙皮鞋,可是誰也穿不上!”炎林望着擺在地上的皮鞋心裡很難過,小夥伴都沒福氣穿它。
“別難過,咱們師長、軍長也沒穿皮鞋不是照樣穿草鞋指揮打仗?你就當從來沒有過嘛。”指導員一邊安慰炎林,一邊揀起皮鞋研究起來。看了一會兒,他默默的掏出一把刀子,先把皮鞋後跟的皮革削掉,再前前後後大刀闊斧改動了一番,皮鞋在指導員手中巧妙的變化着樣式,連長也在一旁出謀劃策,小戰士看得目瞪口呆,指導員真是個能人!
不大會兒功夫,指導員把皮鞋面子修改的只剩下幾條寬帶子連在鞋上,他笑嘻嘻的遞給炎林,“改成皮涼鞋了,你來試下,湊合着穿吧。”樣式很特別,炎林第一次聽說了皮涼鞋這個新名詞。
這下穿上剛剛一腳,就象是給炎林特製的,“皮涼鞋”穿上腳又合適又舒服。看不出文靜的指導員還有這本事。炎林只高興了一會兒,就把圍在身邊的承山拉過來,“承山,你來試試!你能穿上就是你的!”
承山的腳比炎林的腳要小很多,穿上後腳在鞋裡在划船,再拿給狗蛋試,他的腳趾頭露在鞋外面,小戰士都笑開了,他穿也不合適。
“炎林,你也別讓來讓去了,還就數你的腳瘦一點,你就留着自己穿吧!”小夥伴們伸出自己長得象五朵花一樣的腳趾頭,撒開的漁民腳怎麼也收不攏,又是一陣鬨笑。
部隊從金家寨過河,炎林捨不得把皮涼鞋打溼了就取下來掛在脖子上,這條河叫史河,大雨後激流滾滾,浪大水急。三十團走後衛,學兵連小戰士眼睜睜看着前兩個團過河時有幾個戰士被奔流的河水沖走,眨眼就沒了人影。
“還是老辦法,把小鬼都背過河!”團長一聲令下,一營長趕快召集大個子戰士向上次那樣揹着小戰士過河,這樣也不好過,大個子也被激流衝得搖搖晃晃,旁邊有戰士手挽手一起過河,小戰士在戰友的幫助下全部過了河,炎林回頭望着剛剛吞噬了數名戰士的史河,彷彿又看到了他們的身影。
部隊一連翻過幾座山來到燕子河一帶,遇上方面軍主力部隊。
學兵連的小宣傳員們站成一排在路邊搞宣傳,炎林穿了一雙閃亮的皮涼鞋搶盡風頭,過往戰士驚訝地盯着這雙皮涼鞋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戰士竟搞這種特殊化。皮鞋太硬,站不多時腳就很累,遠沒有草鞋來得舒服,可是穿着皮鞋很神氣,炎林不時跺腳左點點右點點,從表情上就看出他頗爲得意。
幾天後主力部隊出發了,過往部隊見路邊搞宣傳的小戰士中有個穿皮涼鞋的,都放慢腳步先盯着皮鞋看一陣,再盯着炎林看幾眼。
師長、政委騎馬過來一眼就看到過往戰士露出驚訝的表情,師長跳下馬來看個究竟,發現這雙經過手工改造的皮涼鞋很有趣,他兩手叉在腰上望着炎
林哈哈大笑,“呵呵,小鬼,在我們紅十師裡你可是第一個穿皮涼鞋行軍的人,啊哈,真夠氣派啊!”他看出皮鞋有明顯修改的痕跡,周圍的人都在笑弄得炎林怪不好意思。
“小鬼,這還是改良版的皮涼鞋啊!”政委也在一旁打趣。
“首長,本來我穿不上,是指導員幫我修改以後才能穿的。”炎林羞澀的低下頭。
“呵呵,厲害啊!咱們十師的能工巧匠很多嘛,今後我們開個鞋廠是不是連鞋匠也不用請了。”師長轉身給旁邊的政委說笑,小戰士都笑了。
“小鬼,說說皮鞋的來歷!”政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鞋,他弄不明白這個小戰士從哪搞來的皮鞋,學兵連就他一個人有穿。
“報告首長,是我夜裡摸到敵人陣地前從死人堆裡搞來的。”炎林不安的撓着頭,生怕首長批評他。
“嗯?你是吃了豹子膽啦?夜裡在死人堆裡走一回,哈哈,你們看看,這就是我們的紅小鬼!”師長突然提高了嗓門,他指着矮小的炎林轉身向圍攏的戰士說道:“同志們,紅小鬼的頭腦靈活敢想敢做,在他們面前我們還有什麼理由退卻!”師長一席話說的炎林臉上放紅光,他低頭抿嘴笑了。
連長捅捅身邊的指導員,“嘿!你看哪,咱們的團長害羞啦,跟個小姑娘似的,嘿嘿......”兩人站在不遠處暗自偷笑。
行軍路上,學兵連小戰士氣喘吁吁一路小跑,緊跟着隊伍生怕掉隊,連長站在路邊不停催促道:“後面的跟上!”他和指導員都身背兩支槍,大家發揚團結互助的精神,決不丟下一個人。
皮涼鞋實在太硬了,才穿了幾天就在行軍跑路時磨出大血泡,炎林實在無法再穿下去,路邊站着一個十來歲的的窮苦孩子,“小兄弟過來,送你一雙鞋,穿上試試!”其實試不試皮鞋都大了,流鼻涕的小男孩笑了,他將皮涼鞋穿在腳上踢踏着回家給大人看去。
炎林又不得不打起光腳,準備抽空打草鞋。
皖西的老百姓看到紅軍回來,個個歡天喜地,他們守在路邊給汗流浹背的戰士們送水解渴,炎林接過水瓢大口喝起來。
“謝謝大叔!真解渴!”
“來來來,小同志,涼水管夠!看把你們給渴的!”大叔熱情招呼學兵連小戰士,又把滿滿一瓢水遞給小搗蛋。
有的羣衆往戰士手中放上幾個紅薯,有的送一點乾糧,“拿着吧!你們一打起仗來幾天吃不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餓着哪行啊?”小戰士很感動,親爹親孃也不過如此。
一位熱心的大嫂給打赤腳的炎林遞上一雙布鞋,她心疼的眼圈都紅了,“小同志,快把布鞋穿上!看你的腳磨成啥樣了?”母親般的關懷象一股暖流緊緊包圍着他那顆久違的心,站在面前的分明就是母親!炎林沉浸在幸福和感動中,一連串的眼淚流了下來。
皮涼鞋送給小孩了,從敵人那搞到的膠鞋全分給了戰友,赤腳行軍打仗對他們已是平常事。接過布鞋穿上,炎林感激地向大嫂掬了一躬,部隊休息片刻又出發了,他對大嫂揮揮手道再見。他從小就沒穿過布鞋,穿上這雙布鞋他感受着母親般的溫暖,感受到老百姓對紅軍的愛戴,他無以回報,只有多消滅敵人來報答鄉親們的恩情。
紅軍走後,國民黨軍隊爲了不讓老區羣衆爲紅軍提供食物和幫助,竟殘酷的槍殺活埋了無數的蘇區幹部和羣衆,昔日的蘇區成了亂墳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