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睿抿緊脣看了過來。她的敏感在他意料之外。
銀杏看了看靜看着她們的瑾睿,訥訥的道:“是睿大夫的。”
玫果心即時抽得緊緊的,摸着那藥醫瓶的形狀,說話都有些急促,“睿大夫,是姓睿麼?”停了停接着問,“還是名睿?”
瑾睿脣越抿越緊,眼裡閃過一抹擔憂。
銀杏看着玫果瑩白如玉的纖纖手指一點點摸過那藥瓶,隱隱有些不安,“姓睿。”
“是嗎?”玫果輕咬了咬脣,從懷裡荷包取出瑾睿過去留在她枕邊的那個去除疤痕的藥瓶,“麻煩姑娘幫我看看,這兩個瓶子是一樣的嗎?”
銀杏接過,瑾睿剛纔擲過來的是白瓷瓶,而玫果拿出來的是白玉瓶,但是形狀的確是一般無二,轉頭看向瑾睿,見他垂下眼,將臉微微轉向別處,眼裡有着一抹她從沒見過的糾葛,回頭對玫果笑道:“不一樣。”
將那玉瓶遞迴給她。白瓷瓶卻留了下來,握在手中。
玫果接過玉瓶仍小心的收好,“謝謝姑娘。”
瑾睿見她對那玉瓶如此珍惜,無瀾的心裡漾起了波浪,轉身進了廚房。
銀杏站起身,看着廚房的門口,“你先剝着,我走開一會兒。”
玫果微笑了笑,“姑娘請自便。”
銀杏飄身進了廚房,反手關了門。
瑾睿愣了愣,銀杏雖然對他死纏爛打,但從沒做過什麼失禮節的事,不解的睨了她一眼,攪動着鍋裡的粥。
銀杏看了他好一會兒,壓低聲音,“你就是她所說的那個人,是嗎?”
瑾睿只是不理,彷彿她是透明的,去開她掩上的門。
銀杏突然雙手按住門,將開了一條縫的木門壓了回去,轉身用後背抵着,“她是你什麼人?你能這樣全不避閒的服侍她。”
玫果在銀杏剛進廚房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剝蓮子的手停了下來,心裡亂麻麻一片,銀杏說不同,她只是苦笑。那瓶子,她細細摸過,質地是不同,但形狀是一樣的,她問銀杏不過是想得個結果,和一個反應。
這個睿大夫只怕就是瑾睿,心裡苦悶難耐,他知道自己活着,佩衿也就不難知道,佩衿是虞家的人,母親早晚會捉她回去,她又將面對末凡。
一想到這兒,破碎的心再次被淋淋撕扯,痛得無法呼吸。
木門撞合的聲音令她暫時的回過神,銀杏那聲,“她是你什麼人?你能這樣全不避閒的服侍她。”聲音雖小,卻落入她耳中。
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了,自己的出現於他,於自己都是不該。
放下手中蓮子,站起身,不發出一點聲音的摸索着走向院門口。回頭望向剛纔聽到的門關合的聲音的方向,瑾睿啊,你一定要好好活……
儘可能輕的開了門,也不辯方向,直直的走着。
銀杏糾纏了一陣,見他仍是打死不出聲,終是忍不住了來了小姐脾氣,“你不說,我去問她去。”
說完開了門奔出廚房,院子裡哪裡還有玫果的身影,愣住了。
瑾睿怕她對玫果胡說什麼,刺激玫果,忙跟了出來,心裡一驚,看向院門,木柵門開着,飛躍出院門,左右望了望,均不見玫果身影,死沉的心終於失了規律,往日的平靜消散得無影無蹤。
風吹開他耳鬢黑髮,也吹亂了他的心。
如果她在弈園,身邊仍是衆人圍繞,他不會有所動,但如今她……雙目失明,身上重傷未愈,又懷有身孕……最重要的是一心求死……
抿緊薄脣,強行穩下紛亂的心緒,她不會走遠。也走不遠,細看正前方地下有一小截半陷在土地裡的樹枝一角挑起了些許新土,再不猶豫,向着那方向直奔而去。
銀杏跟着武師學過些武,見他竟會輕功,呆了半晌,也跟着追了下去。
玫果不知道要去哪裡,也沒有哪裡想去,只是在黑暗中一步一步的走,也不知過了多久,額頭上一痛,伸手摸過去,才發現自己撞在一棵樹上,身後傳來一些孩童的嘻笑聲,“那個女人走路都不會走……”
“真是笨……”
玫果收斂了心神,伸了手尋路。
“原來是個瞎子……”
“真的是瞎子……”
一個帶頭的男孩朝另幾個男孩招招手,等那幾個小孩圍攏後,低聲道:“我們跟她玩一玩。”
幾個男孩正閒得無聊,一拍即合。
帶頭男孩湊到其中一個穿紅衫的小男童耳邊嘀咕了幾句,小男童一臉歡悅的跑開了,沒一會兒功夫,再次跑回,手上拿着一卷麻繩。
那幫男孩喜笑顏開。追上玫果,繞到她前面,十幾步遠,拉開麻繩,在半尺高的地方攔在路上。
睜大了眼看着玫果小心移動着的腳靠近,一臉等着看好戲的神色。
玫果只顧伸手試着不碰觸到前面有無障礙,哪裡會想到腳下被一幫頑童攔了絆腳繩,當腳碰觸到麻繩,已感不對勁,正要後退時,身後被人猛的一推。往前踉蹌,腳下麻繩又是一緊,哪裡還站得住,往前直直撲倒。
她想流掉腹中孩兒時,並不遲疑,這一瞬間,卻下意識的護住小腹,摔下時,手肘着地,幾乎折斷了手骨,痛得面色慘白,冷汗自額頭上滴下。
那幫頑童見計謀得逞,一陣鬨笑。
幾個大的使了個眼色,突然上前,一人拖了她一隻手,朝着水塘的方向奔跑,其他小孩拍着手,嘻嘻哈哈的跟在後面。
玫果驚慌失措,拼命掙扎,“你們要做什麼,你們要做什麼……”
“放開我,快放開我……”
“你們這些壞孩子……”
她越叫,那幫頑童越是興奮,拖着她跑得越快。
胸腹重重磨擦着地面,遇上地面有不平的地方,或者輾過地上的小石塊,小腹隱隱的痛。咬着牙忍着小腹傳來的越來越劇烈的痛。
跳崖,她沒怕過,知道失明,也不曾害怕,這時落在一羣孩童手中,卻真的怕了,極度的恐懼,第一次知道失明的恐懼,一個瞎子,沒辦法保護自己,更不可能保護孩子。
小末末哭着鼻子。“果子後奶奶欺負我在孃胎裡不能反抗。”
果子摸着下巴,一臉陰險,“你去要幾張票票來,馬上讓你變寶貝。”
末凡遙望天空,長嘆口氣,“這日子何時纔到個頭啊,可憐我那孩兒……”
玫果心痛孩子,“姐姐們,給幾張票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