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茂臉色平靜,凝神望着辰凌道:“辰將軍啊,你我相識在一年前,雖然過往有些恩怨,但都是國事公仇,卻無私恨,相反,甘某人對你的爲人品性,忠肝義膽,很是讚賞,早有深交之意;如今甘某離開到魏,沒有了國仇,很想與辰將軍結下忘年之交,不知如何?”
辰凌心中一動,點頭道:“辰凌對先生才學一直很仰慕,也早有結交之意。
甘茂哈哈笑道:“如此甚好,你我就結拜成兄弟如何,甘某人虛長了一些歲數,就做你大哥,你我結成忘年生死之交!”
辰凌見他真情流露,沒有說謊和虛家之意,因爲一個人說謊或演戲,除非他的演技能拿奧斯卡金像獎,或是能像詹姆斯邦德那樣傳說中的特工,否則很難騙過他敏銳直覺,因爲說謊的人血液流動、呼吸等都與正常不同。
“如此甚好,甘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辰凌就要跪拜行禮,甘茂起身扶住,笑道:“不急,我吩咐下人,上香焚祭,咱們正是結拜。”
“來人!”
有兩名家將走入大堂,拱手一禮喏道:“主公!”
“去準備祭祀禱告用的香爐、焚鼎、齋牌、豬首,準備祭天,我要與辰將軍結拜,另外請出夫人等女眷在後堂等候。”
“喏!”兩個家將退去,辰凌看這情景,似乎還要行祭拜大禮,沒想到甘茂如此看重儀式。
其實甘茂乃東方名士,祖籍下蔡人,曾學於楚國名士史舉先生,學百家之術,對於周禮也頗有研究,與辰凌結拜,一來自己器重對方纔學與武功,性情相投,幾次相處,對這位後生晚輩非常愛惜。
二來他經過秦國之亂,深切感受世間人情冷暖,失意時候,天下之大,一時竟無可投靠訴苦之友,忍不住感傷,特別到了五旬知天命的年紀,很想有一位知己摯友,能在一起煮酒論劍,暢談天下大勢,濟述胸懷。
只是他萬沒想到,由此竟然與日後統一六國的燕昭王,結成兄弟!
而辰凌此時並沒有把自成當成燕昭王,不可一世,入鄉隨俗,很投入目前的絕色,魏國大將軍,他要把這個絕色演繹到骨子裡,任何人挑不出破綻,方便他的掩蓋身份,在大梁城,中原的核心之地,操縱六國風雲。
他對甘茂的印象不錯,即便曾數次爲敵,但是對方光明磊落,被擒後從容淡定,不失名士風範,如果與他結交之後,可以探討一些戰國局勢,增長閱歷,在魏國也能又一個照應,方便他進一步佈局。
不一會,第三進的院子內,擺設了祭壇,還有一些祭祀用的青銅鼎、罐、盆、爵等,二人並肩走過去,點燃了焚香,插入鼎內,然後同時跪拜祭天,口唱魏頌。
“下蔡人甘茂,願與辰凌,結成忘年兄弟,同舟共濟,生死與共……”
“河東人辰凌,願與甘茂先生,結成兄弟,日後有難同當,肝膽相照……”辰凌因率先出現在河東戰場,因此把自己說成魏國河東人。
兩人起身後,辰凌拱手一禮道:“大哥!”
“好兄弟!”甘茂拍着辰凌肩膀,謂然一笑,感慨萬千。
這時甘茂的大夫人、二夫人、小妾先後走了過來,向辰凌微微福身,恭敬道:“見過小叔!”
“辰凌拜見幾位嫂嫂!”他同樣拱手回禮。
隨後,甘茂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也都走了過來,並排向辰凌一拜,叩首道:“拜見叔父!”
辰凌伸手道:“快快起來吧!”
甘茂這兩個兒子,一個三十歲,一個二十二歲,都比辰凌歲長,女兒十七歲,比辰凌小兩歲,按輩分,都叫他叔父。
結拜禮儀過後,家眷迴避,甘茂與辰凌再次回到大堂,吩咐下人準備酒菜,兩人要飲酒慶賀。
夜色漸深,杯過三巡,甘茂忽然低聲問道:“賢弟真要支持魏鈺公子奪嫡嗎?”
辰凌神色一緊,不知對方問這話什麼意思,是試探還是共謀?
甘茂見他神色,微微一笑道:“你我既已結拜,不必如此拘謹,今夜一席話,只出得你我之口,入得彼此之耳,可以知無不言,否則結交豈不虛言?”
辰凌心中汗顏,自己太過謹慎了,反而不夠真誠,這也難怪,他身上的秘密太多,都不知如何回答纔算真摯無欺了。
“不錯,魏公子有意要爭奪嫡權,日後有望登基爲王,小弟辰凌是魏公子一手提拔上來,當日河東戰場上,就加入了他的派系,纔有後來入大梁之行,而且我與太子之間,已經水火不容,如果不投靠魏鈺公子,只怕在魏國朝廷,寸步難行,如履薄冰,這也是逼迫無奈之舉。”
甘茂捋須道:“的確,我對你在魏國事,打聽一些,這魏國宮廷派系不少,明爭暗鬥,政治漩渦愈演愈烈,魏王雖早已立下太子,但是並沒有給過他實權,相反這兩年重用魏公子,有意要扶持兩個接班人,最後抉擇聖裁,加上公孫丞相、少府張壽、御史大夫田需之間矛盾深厚,魏國老舊勢力、軍方、外戚各有獨權,相互傾軋,要在魏國立足建功,的確有些困難。”
辰凌問道:“目前太子拉攏大哥,作爲臂膀,是否也爲了制衡魏公子呢?”
甘茂微笑道:“然也,魏太子不甘心逐漸失勢,最終錯失王位,肯定會殊死搏鬥,不過魏王身體康健,至少還有十年執政期,十年中,只要太子不出現大過錯,魏公子不立下大功勞,很難廢太子而新立,只要兩股勢力爭鬥不休,咱們這些外臣,就能有利用價值,備受優待。”
辰凌眉頭一動,咀嚼他的話,有些會意道:“大哥的意思是,渾水摸魚,亂中固己?”
甘茂點了點頭,淡笑道:“宮廷爭鬥,歷朝歷代,任何一個諸侯國都存在,不必大驚小怪,即使你支持魏公子,我站在太子一邊,你我既是兄弟,有了照應,未必不能從中削減對彼此的傷害,換句話說,太子要致你於死地,我會從中調解,魏公子要抹除甘某,你也能從中協調。”
“等十年後,任何一方得勢,大不了最後轉舵,有了內應,不至於陪葬成犧牲品,這也是我找兄弟來商議的一個決策,我暫且依附太子,緩解太子對兄弟你的打壓;你也可勸魏公子,對大哥我放鬆敵意,這樣你我都鬆一口氣,鞏固自身影響力,站到魏國高層後,他們想動也動不了啦,那時候,還會受制於人嗎?”
辰凌心中一動,這甘茂大哥不愧玩宮廷出身,頗懂水渾好藏魚的道理,經他這麼點撥,辰凌對官場之事,有了一種更深的領悟,不過,他其實不管誰得不得勢,因爲他不可能在魏待十年,頂多幾年時間,自己的佈局完成,辰凌就會消失在魏國,把這個身份給葬掉,華麗轉身,去做他的君主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