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蕭無畏雖無法看清那黑衣蒙面人面紗之後的笑容,可卻從其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的蹊蹺,一股子不妙的預感突兀地在心頭閃了出來,可值此時分,蕭無畏已是全力出擊,這一招“白虹貫日”已是放到了極致,再無一絲斡旋的餘地,若要強行變招也不是不行,只是如此一來,必然會氣息大亂,倉促使出的招式絕無法攔得住黑衣蒙面人的逃遁不說,反倒有可能敗在這名絕頂高手的手下,事到如今,蕭無畏也只能賭上一回了,賭得便是那名黑衣蒙面人不過是在故弄玄虛而已。
蕭無畏是個狠人,這等狠是狠在骨子裡的狠,一旦有所決斷,向來是風雷厲行,既然是賭,蕭無畏自然就準備賭上個大的,哪怕是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蕭無畏也絕不皺上一下眉頭,這一察覺到黑衣蒙面人的行動可能有詐,蕭無畏不單沒有就此收手,反倒是歷嘯了一聲,手臂一挺,原本就快的劍勢瞬間便更凌厲了三分,頃刻間便已刺到了離黑衣蒙面人的胸口不到一尺的距離上,而劍尖閃耀着的劍芒甚至已貼近了黑衣蒙面人的胸衣。
快,實在是太快了,蕭無畏這全力攻殺而出的一劍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迅雷不及掩耳,黑衣蒙面人壓根兒就沒來得及做出絲毫的反應,但見劍光一閃間,已扎進了黑衣蒙面人的胸衣,勢如破竹地穿透了過去,爆出一聲“噗嗤”的輕響,緊接着,“嘭”的一聲悶響驟然而起,無數布帛的碎片漫天飛舞了開去,如同大雪紛飛一般洋洋灑灑地飄蕩在庭院中。
布帛?沒錯,就是布帛,漫天飛舞的全是布帛碎片,竟無一絲的血肉,這凌厲無匹的一劍竟落到了空處,除了炸破一件黑衣之外,再無旁的收穫!
糟了!劍剛一觸及黑衣蒙面人的胸膛,蕭無畏便已發覺了不對勁,可劍勢已老,再無絲毫變招的可能性,只能是奮力地向前飛刺,一劍穿空而過,重重地撞擊在高牆之上,巨大的力道瞬間將厚實的牆面生生炸出了個大洞,碎磚四濺,如子彈般橫掃周邊,這並非蕭無畏收不住手,而是特意如此,就指望着這些狂飛亂舞的碎磚能遮擋住黑衣蒙面人的反擊,至不濟也能稍稍阻礙一下對手的攻擊腳步。
蕭無畏的算路倒是不錯,可惜顯然是多此一舉,黑衣蒙面人一招“鬼影遁術”僥倖躲過了蕭無畏的襲殺之後,絲毫沒有就此展開反擊的意思,早已躍上了高高的牆頭,縱身向池塘飛撲了下去。
該死!蕭無畏立足未穩之際,眼光的餘角已瞄到了只剩下一件貼身小褂的黑衣蒙面人的行動,不由便急了起來,真要是讓其就這麼逃了,前番所有的部署全都落空了不說,天亮之後,鬧出如此大動靜的蕭無畏拿什麼去面對言官們那苛刻異常的彈劾,再說了,經此一役之後,要想再次誘使這黑衣蒙面人出手已是絕無可能,蕭無畏怎甘心放任其逃之夭夭,這便氣怒地大吼了一聲,不顧自身氣息紊亂,雙腳猛地一點地面,人已急速沖天而起,落在了高牆之上,入眼便見那黑衣蒙面人腳踏着手下飛射而出的木塊,身形如大鳥掠空一般飛縱過了池塘,幾個起落間已落在了池塘的對面,不數息便已隱入了黑暗之中,再也不見一絲的蹤影。
追是肯定追不上了,蕭無畏也沒有絲毫繼續追擊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立在高牆之上,目視着黑衣蒙面人消失的方向,臉上帶着一絲的不解與困惑,咬着脣,靜靜地思索着,眼中不時地有精芒在閃動着。
“殿下,您沒事罷?”就在蕭無畏沉思的當口,一片狼藉的庭院中一道道身影閃了進來,爲首的正是打退了來襲之賊衆的寧南,此時一見庭院中那激戰過後的場面駭人已極,登時便被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地縱身躍上了高牆,落在蕭無畏身旁不遠處,語氣焦急地出言詢問道。
“沒事,戰況如何?可有拿到活口?”蕭無畏並沒有側頭去看寧南,只是語氣淡然地問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話,禮花一炸,賊衆便已全部撤走,只是……”寧南話說到這兒便有些子尷尬地停了下來,強嚥了口唾沫,偷眼看了看蕭無畏的臉色,這才接着道:“只是不曾拿住活口,也沒能留下賊衆之屍身,屬下慚愧!”
“嗯。”蕭無畏似乎對此結果早有預料,倒也沒出言責備,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沉默了一陣子之後,這才接着問道:“弟兄們傷亡如何?”
“啓稟殿下,我等弟兄傷亡不大,死兩人,傷十七人,外頭的五城巡防司損失不小,具體情形尚未得知。”寧南一聽不再追究“活口”之事,立馬暗自鬆了口氣,緊趕着回答道。
“傷亡的弟兄加倍撫卹,五城巡防司那頭派個人去知會一聲,所需銀兩爾自去商號帳上支取,明日一早便將此事辦了。”蕭無畏沒有再多評述此戰,也沒有再追問此戰之詳情,只是面色平靜地吩咐道。
“是,屬下遵命!”寧南恭敬地應答了一聲。
“撤,回王府!”蕭無畏語氣蕭瑟地吩咐了一聲,也沒管寧南的表情究竟如何,縱身飄落到庭院中,頭也不回地便向前院行了去,一衆王府侍衛們自是全都緊跟在了其身後……
晨時,太陽剛從地平線上探出個頭來,萬丈的金光如利劍般刺透了黎明前的黑暗,卻尚不及驅散那縹緲晨霧,反倒爲霧氣鍍上了層金光,如夢如幻般絢麗的晨霧在亭臺樓榭間盤旋沉浮,生生將項王府渲染得如同人間仙境一般多姿,然則穿行於其間的蕭無畏對此美景卻無一絲一毫的留念之心,面色凝重中帶着幾絲的決絕,腳步沉重而又略帶幾分的澀意。
“奴婢拜見殿下。”頤趣園外,一名端着洗臉盆子,正自哈欠連天的小丫環突然發現了蕭無畏的到來,大吃一驚之下,趕忙上前行禮不迭。
“免了,大哥大嫂起了麼?”蕭無畏微笑着擡了下手,示意那名小丫環不必多禮,語氣和藹地問了一聲。
“回殿下的話,都起了,大爺如今正在書房看書呢,奴婢這就給您通報去。”那名小丫環顯然是剛進府沒多久,並不清楚蕭家兄弟倆的感情如何,這一聽蕭無畏問話,急急忙忙地應了一聲,便要回園去通稟。
“不必了,本王自去便好。”蕭無畏來頤趣園的次數雖不算多,可卻從來都是直接就進,從來不需要什麼通稟的,此時聽這小丫環如此說法,再一看其慌慌張張的小樣子,不由地便是一陣好笑,可也懶得跟一個小丫環多解釋些甚子,這便笑着說了一句之後,擡腳便走進了頤趣園中,可憐身後的小丫環傻愣愣地在那兒站了好一陣子,這才驚慌失措地往園內跑去,便是連盆中的髒水都忘了要去倒。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餘成歲,律呂調陽……”
蕭無畏剛纔轉過一道園門,便即聽到書房那頭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稚氣十足,不由地便頓了下腳步,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可到了底兒還是緩步向書房行了去。
“殿下。”
“參見殿下。”
……
一衆書房門口侍候着的下人們一見到蕭無畏走將過來,自是不敢怠慢,各自躬身行禮問安,聲音一起,書房裡的讀書聲立馬便停了下來,不待蕭無畏走到門口,一身青色單衣的蕭無鋒已領着年方四歲的長子蕭辰亮從書房裡行了出來。
“孩兒見過三叔。”蕭辰亮一見到蕭無畏,忙乖巧地上前請了安,那童稚的小臉上滿是期頤之色,這也不奇怪,誰讓蕭無畏向來出手大方,每回來頤趣園,總忘不了給小傢伙帶上些新奇玩意兒,這小傢伙都惦記得成習慣了。
“呵呵,小亮真勤奮,如此早就習文了,好,好樣的。”一見到小傢伙眼神中的企盼之色,蕭無畏不禁有些子尷尬了起來,不爲別的,只因今日來得匆忙,還真忘了要準備禮物,只好乾笑着回答了一句。
“三叔謬獎了。”小傢伙一見蕭無畏沒掏禮物的意思,眼神立馬就黯淡了下來,可憐巴巴地看着蕭無畏,可把蕭無畏給窘得夠嗆。
“小亮,回房溫書去,將今日所習之文抄上十遍,去罷。”蕭無畏饒有興趣地看着這叔侄倆一問一答,待得見蕭無畏有些子下不來臺了,這才笑眯眯地插了一句,將不情不願的蕭辰亮打發了出去,也沒問蕭無畏的來意,只是比了個“請”的手勢,將蕭無畏讓進了書房,各自落了座,自有下人們奉上新沏好的香茶,而後各自悄然退了下去,書房裡只剩下兄弟倆隔着几子相對跪坐,各自端着茶碗淺淺地品着,卻誰都沒有先行開口言事的慾望,書房裡的氣氛安靜得很有些子詭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