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了,竟然如此多人,汗,國人湊熱鬧的能耐還真是個了不得的傳統,犀利!蕭無畏透過馬車廂上的簾子看清了外頭的情形之後,不由地便叨咕了起來,滿腦門的黑線,不過麼,蕭無畏真正介意的其實不是圍觀者衆多,而是對各大賭坊開出來的盤口大爲惱火——四名參戰者中,蕭無畏很榮幸地以一賠三墊了底,甚至連名不經傳的賀寶華都排在了蕭無畏的前頭,就這一條,足夠蕭無畏氣惱的,這一氣惱之下,蕭無畏便派了人惡狠狠地將蕭如濤送來的十萬兩銀子一口氣全都押上了,不爲別的,純屬爭一口氣罷了,說到了底兒,其實蕭無畏對於此番校場比武還是有些子心虛的,這會兒見到人山人海的圍觀者,鬱悶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鬱悶歸鬱悶,該做的事卻依舊得做,馬車一進了演武場,蕭無畏立馬將所有負面的情緒全都拋到了腦後,抖擻精神地下了馬車,但見蕭無畏一身黃金甲,頭戴英雄冠,挺拔的身材再配上英俊的臉龐,當真是玉樹臨風之態,這一露面可就不得了了,立馬引來了一片的叫好之聲,尤其是那些個大姑娘小媳婦的,更是尖聲狂叫了起來,頗有後世那等追星族之風範,着實令蕭無畏過了把拉風的癮兒。
四名參戰者中,蕭無畏到得最晚,可卻是最引起轟動的一個,那喧囂得震天的歡呼聲聽在其他人耳朵裡倒也無甚大不了的,可落在了蕭如峰的耳中,卻又是另一番滋味了的——就有如蕭無畏心目中的唯一對手是蕭如峰一般,蕭如峰同樣也將蕭無畏當成了最大的敵手,此時見蕭無畏如此受歡迎,黑色可就有些子陰沉了下來,衝着蕭無畏冷冷地一笑道:“九弟,爾這等扮相不錯,演個武將倒跟真的似地。”
演?演你娘個頭啊!蕭無畏多精明的人,哪會不知道蕭如峰是諷刺自己就是個戲子,心中雖來氣,卻也懶得再這當口上跟其計較,這便哈哈一笑道:“大哥說笑了,小弟也就是湊數的份兒,呵呵,耍耍猴而已,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耍猴?蕭無畏耍猴,那猴兒是誰可不就明擺着了的,此言一出,登時氣得蕭如峰七竅生煙,恨不得揮老拳痛扁蕭無畏一番,可惜這當口上御駕當前不說,還有着無數的圍觀者,蕭如峰就算再生氣,也不敢當衆失禮的,自忖無法在口舌之爭中佔到蕭無畏的便宜,蕭如峰只得黑着臉,怒哼了一聲,別過了頭去,不去看蕭無畏那滿臉子的壞笑。
兩位王爺一見面就掐上了,鬧得賀、李二將分外地尷尬,兩邊都得罪不起之下,只能是各自低着頭,裝作沒瞅見那哥倆個之間的小碰撞,就在此時,兵部尚書孫軒望已奉了聖諭站到了點將臺上,高聲地宣起了聖意,一長篇悠揚頓挫的廢話下來,其實就兩個意思,其一朝廷將發大軍征討犯邊之藩鎮,定能保境安民云云,其二,此番大軍遴選先鋒,以兩輪比試爲準,一是騎射,二是校場比武,優勝者掌先鋒大印,至於其餘的麼,不過都是些繁文縟節的官樣文章罷了,不值一提。
第一輪比騎射,說具體點就是八十步射死靶罷了,難度雖有,卻談不上有多高——中原是缺良馬,要想組成大規模騎軍很難,可駑馬卻是還有一些的,大胤皇朝向來以武立國,民間尚武之風盛行,就靠着那麼些駑馬,民間中亦不凡騎射好手,至於各大豪門就更不用說了,但凡豪門子弟,若是不會騎射,那簡直就是個社交場上的大笑柄,至於蕭無畏本人麼,在這一方面原本只是一般般的水平,可自打在燕西受了刺激之後,可是潛心向燕雲祥、白長山兩名絕世神箭手好生求教了一番,雖說比不得這兩位神乎其神的射術,可比起一般所謂的神箭手來,只強不弱,倒也不怎麼將騎射比試放在心上,哪怕他所抽到的籤是最糟的頭籤。
第一趟鼓聲響了起來,標誌着第一輪騎射的開始,抽到了頭籤的蕭無畏深吸了口氣,一揮手,斷喝一聲:“牽馬來!”
“王爺,風偏東北,風速不大,正常出箭即可。”蕭無畏手下第一神箭手燕雲祥親自充當馬童,一邊扶持蕭無畏翻身上馬,一邊小聲地提點了一句。
“嗯。”蕭無畏漫應了一聲,也沒再多話,腳下一踢馬腹,胯下那匹來自大宛的名駒已如同離弦的利箭一般奔了出去,當真人如龍,馬如虎,卜一亮相,便博得了個滿堂喝彩,然則蕭無畏卻絲毫不爲所動,縱馬如飛地沿着斜線奔馳到了標誌線處,左手一伸,懸在腰間的強弓已到了手中,右手一抹,三支羽箭已在握,身形一側,順勢張弓搭箭,一聲輕喝間,連珠箭發,但聽呼嘯聲起處,三支羽箭竟成品字形並駕齊飛,瞬間便衝過了八十步的距離,三箭已是齊中紅心,衆人叫好聲剛起,卻見蕭無畏反身一張弓,又是三箭齊發,與前三支箭前後腳射中靶子,竟又是一個滿堂紅!
“好!”
“神箭!”
“滎陽王威武!”
……
圍觀者中不單有民間的箭法高手,還有着神騎營的一衆悍將驕兵,個個都是識貨之人,八十步騎射對於衆人來說,都不算太難,不少人都有着六箭齊中的能耐,可要想像蕭無畏這般一個照面正反兩次連珠箭全都命中紅心,卻沒幾個人能辦得到,有鑑於此,無數人等不管持何等立場,全都放開喉嚨叫起了好來。
“好,不錯!”高坐在觀禮臺上的弘玄帝也爲蕭無畏這手箭術叫好不已,偏了下頭,對坐在其下手的項王蕭睿笑着道:“還是賢弟教子有方啊,似小畏這等身手,該不比賢弟當年差了,後生可畏矣。”
面對着弘玄帝的誇獎,項王蕭睿的臉色依舊平淡得很,只是從容地躬了下身子道:“皇兄過譽了,此子佻脫,非大將之才。”
“哎,賢弟這話就不對了,年輕人麼,自該有年輕人的朝氣,朕倒是對小畏很是看好的。”弘玄帝笑呵呵地點評了一句。
項王蕭睿沒有再多言,只是躬了下身子,保持着沉默,似乎不願再就蕭無畏的事情多加探討,弘玄帝也沒再多說些甚子,笑了笑,便將眼光投向了場中,而此時,已輪到了大皇子蕭如峰的出場,或許是受到了蕭無畏的刺激,蕭如峰此番亦是抖擻起全部的精神,怒喝連連中,連珠箭、蹬裡藏身、回頭望月等高難度箭術頻出,六支羽箭同樣是箭箭命中紅心,風頭之強絲毫不下於蕭無畏,同樣惹得圍觀者一片轟然叫好之聲,尤其是神騎營衆將士更是爆發出了山呼海嘯一般的喝彩聲,場面之火爆,令高臺之上的弘玄帝不由地龍顏大悅,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看向項王蕭睿的眼光裡,也帶着幾分的別樣心思,然則項王蕭睿卻是一派的平靜,端坐在那兒,就跟老僧入定一般,誰也瞧不出其內心裡究竟在想些甚子。
有了蕭無畏與蕭如峰兩大高手的珠玉在前,賀寶華與李景顯然沒了賣弄箭術的心思,只是踏着鼓點,中規中矩地射出了規定的六支羽箭,同樣也都是六箭皆中紅心,也博得了些掌聲,然則相較於前兩者的受歡迎程度來說,差得不可以道里計,可不管怎麼說,也算是通過了首輪比試關,得以進入到了最終騎戰決勝的機會,再一次的抽籤結果出來之後,戲劇性的場面出現了,居然是第一輪表現最搶眼的蕭無畏與蕭如峰對上了,滿場大譁之餘,所有人等的好奇心全都被吊了起來,一陣狂野的歡呼之後,接下來竟是滿場寂靜,所有人等都屏氣凝神地等待着兩位王爺的交鋒。
奶奶的,這手氣還真是有夠背的!蕭無畏也沒想到自己抽到的籤竟然會如此糟糕,居然跟蕭如濤就這麼狹路相逢地撞上了,本來麼,蕭無畏還打算旁觀一下蕭如峰的戰技,再作一番相應的安排,可如今顯然是沒這個機會了,不過麼,蕭無畏倒也不怎麼懼怕,左右蕭如峰同樣不清楚自己的底牌,彼此都不瞭解的情況下,很難說誰能佔到更多的便宜,說到底,也就一個字——拼!反正要想達成自家老爹的死命令,蕭如峰這一關無論早晚都要過。
騎戰比試畢竟不是生死對搏,所使用的自然不是真傢伙,而是兩支木槍,槍頭上包了個石灰包,雙方較量之勝負以雙方身上所中的白點之多寡來論,五通鼓之間,雙方互戰,身上白點少者勝,多者敗,這一點對於交戰雙方來說,都公平得很,卻也無甚可說之處。
辰時末牌,標誌着上場信號的鼓聲隆隆響起,休息了片刻的蕭無畏與蕭如峰各自提槍在手,縱馬奔向了場心,相隔丈餘,靜靜地對峙着,誰都沒先開口說話,皆默默地凝視着對方,各自的眼神中皆有着火苗在跳動,那是戰意在洶洶地燃燒着,彼此的視線交織在一起,竟有濃濃的殺氣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