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終於“嘭”的一聲,似有什麼重物從二樓被狠狠的砸下。
白小白循聲看去,師傅渾身多處是傷,鮮血淋漓,因爲疼痛臉部都扭曲了,此刻一動不動的跌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安德魯驚呆了,銀狐可是國際頂尖殺手,居然,居然就這麼被打倒了。
“這男人不是人吧,”安德魯驚呼出聲。
方天雄卻因爲這句話被取悅了,狂笑出聲。
“好寂寞啊,又有一些相熟的或不認識的人要離我遠去了,”方天雄的前半句還是戲謔的調笑,下一句忽然冷了語氣,“將明小姐帶上來。”
舉着步槍的僱傭軍走上前,白小白站起身,仰頭看着他,“放了他們,我留下。”
“放了他們?呵呵……你以爲我們一直在做遊戲嗎?來,到二叔這兒來,我會讓你欣賞一場精彩絕倫的酷刑,看着他們怎麼慢慢死去,據說人在極致的痛苦後臨近死亡時會看到上帝,二叔拜託你,待會那男人死之前若是和你說了什麼,一定要告訴我。”方天雄趴在二樓的欄杆上,臉上的神情近乎癲狂。
僱傭兵紛紛上前,槍口已經朝下了,似乎是因爲重傷的幾人已經不足爲懼了。
或拖或拽,謾罵呵斥。
白小白眼中寒光畢現,在僱傭軍靠近季城之時驟然出手。
槍聲響起,火花四射,一切發生的太快,當很多人反應過來之時,或是已經受傷或是已然倒下。
“師姐,接着!”清麗的聲音響起,倆道白光破空而來,空氣中似乎都帶了風聲。
白小白嗖的接住,白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與此同時“嘩啦”幾聲脆響,腳下的鐵鏈也應聲而落。
季城強忍着昏迷的**擡起頭。
那樣的白小白是他從未見過的,赤紅的眼睛,手持白刃,似凌於風中,御風而來,乘風而去。
不,那樣的小白,他是見過的,那次,在駐地的樹林裡,白小白也是這樣手持兩柄白刃,破風而來,斬斷了數棵大樹。
“姐夫,”拉法爾一身僱傭軍的裝扮,臉上胡亂畫着油彩,俯□,急急道:“你怎麼樣了?”
方纔拉法爾於僱傭軍身後突襲,身上背了把機關槍,與白小白雙雙出手,那些雜七雜八的人,倒是被消滅的差不多了。
“砰砰“兩聲槍響。
拉法爾動作神速,卻見身後有倆個僱傭軍男人已然直挺挺的倒在了不遠處。再一看銀狐一隻手艱難的舉着槍,槍口還冒着白煙,與拉法爾目光對視後,喘着粗氣笑了下,才又昏了過去。
安德魯算是他們幾個中傷的最輕的,勉強站起身後,拼盡最大的氣力扶起銀狐,“喬,你還好嗎?”
“沒死,”銀狐吐了口血,將身體大部分的重量都壓在了安德魯的身上。
“我們先出去!”拉法爾借了季城一把力幫助他站起了身。
季城回身看了眼早就沒有人影的二樓,他從身旁倒下的僱傭軍身上拔出匕首,朝着身上的衣服劃拉了幾個布條,然後結結實實的綁在自己身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槍與步槍,全副武裝。
“你幹嘛?”拉法爾不安的拉住他的胳膊。
季城吐了口濁氣,“外面有車,你們先走,我去找小白。”
“她一個人可以。”拉法爾急迫的說道。
季城用力將自己的胳膊從拉法爾的手裡抽出,“拉法爾,他們就交給你了。”
言畢,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迅速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
安德魯臉上一肅,“我也去。”
“去你媽個頭啊!老孃來來回回的救你們不累啊!”拉法爾憤怒的猛敲了安德魯一記,兇狠的罵道:“你們別添亂就是幫了最大的忙了。”
……
“你不會忘了你身體裡被我埋下的人肉炸彈了吧?只要我輕輕按下,你就會血肉橫飛。”方天雄手中握着一個拇指大小的圓柱形控制器,拇指輕輕的搭在上頭,整張臉都扭曲了。
由於方纔與白小白打鬥的激烈,此時的方天雄無論是臉上還是身上,俱都是刀傷,鮮血滲出,配上他整張都抽離的臉,恐怖異常。
“我討厭你這張臉,我恨不得挖了你的眼睛。”方天雄吐着毒芯子的眼死死的盯着白小白。
白小白臉色蒼白,額上冷汗直冒,她心裡清楚,她的孩子保不住了,下腹一陣接一陣的墜痛,以及那裡溼噠噠的感覺。
她圓潤的肚子凸起,沉重的滯緩了她的動作,若不是如此,她又豈能讓他囂張如斯。
“那好啊,我在這裡,你就過來毀了我這張臉,挖了我這雙眼。”白小白垂下握着風之刃的手,突然單膝跪在了地上。
痛的無以復加,孩子啊,孩子,媽媽保不了你,但你再堅持堅持好不好,至少等你父親他們脫險了……
瞬間的鬆懈,方天雄瞅準時間,突然拔槍,瞄準白小白的手臂。
砰……
方天雄並不想殺她,若想殺她,他一早就按下那個按鈕了,他只想抓住她,將她當成玩偶一樣的圈養,折磨。
“嗖”白小白手中的風之刃擦着方天雄的衣服邊角又飛了回來,那人已然轟然側倒了下去,金屬質地的手臂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小白,”季城嗓音沙啞,臉上大片的汗漬血漬,他丟了手中沉重的步槍,磕磕碰碰的跑向她。
白小白動了動嘴角,慢慢形成一個漂亮的弧度,季城猛的將她抱到懷裡,“沒事了,沒事了。”
“嗯,”白小白忍不住帶了哭腔,“可是孩子……”
季城看她□斑斑點點的血跡,心中駭然,嗓音沉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沒事了……”
白小白趴在季城的身上,在扶着他快要站起之時,猛然瞄到方天雄的手指動了動,拇指按下——炸彈遙控器。
轟然一陣強烈的衝擊波,季城只感覺到自己被一雙爆發出無窮力量的手猛然推開,身子隨着衝擊波在空中飛騰,他看不見小白的臉,握不住小白的手,腦中白茫茫一片。
痛入骨髓,焚心噬骨……
仿若穿過時光的隧道,季城在迷霧中看到了很多人的故事,他早已沒什麼印象的爸爸媽媽,他孤單的童年。他在那裡留戀不捨,似乎是乘着風的力量,他又闖入了另一個人的故事。
雖然他不認識他,但是他就是知道那個頎長清俊的男人叫明梟。
那人的故事裡,季城看到了明梟與他最愛的女人尤菲之間刻骨銘心的愛戀。
他沿着時間的長河繼續行走,他看到了更久遠的故事。
那個女人,是小白!
季城心頭一慌,想上前抱住她,但是近距離一看卻又不像,她此刻正滿心歡愉的跑向另一個男人。
那個女人叫明焱,那個男人叫方誌德,他們是明梟的父母。
方誌德長的也非常的好,文人氣質濃郁,可以看出,明梟是像足了他的父親。
季城又看到了他們的故事,明焱是黑社會的大姐大,冷酷無情,又兇狠野蠻,但惟獨對自己的丈夫百依百順,但方誌德在內心深處卻怕着她。
季城在時間的長廊內,看到那個叫明焱的女人爲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愁腸百結,苦苦愛慕,甚至爲了他身負重傷,也強顏歡笑。但是那男人對她卻從來都是敷衍。
女人似乎覺察不到,仍舊爲了他不斷的付出,甚至不惜得罪其他幫派。
但男人卻埋怨她,怪她不像個女人,太殘酷無情。
女人強忍着淚水,告訴自己沒關係,總有一天他會發現自己的好。
可是男人卻背叛了她,在他們的孩子只有四歲的那年,他喜歡上了一個平平常常的鄰家小妹一樣的女人,並和她有了一對雙胞胎。
方誌德瞞着明焱,偷偷與那女人養着那對男孩,直到孩子五歲的時候,東窗事發。方誌德準備帶着女人私奔,卻被早就部署周密的明焱抓住。
最後方誌德爲了救下自己的情人,自己飲彈而亡。那一刻鮮血飛濺,腦漿迸裂,沒人注意到明焱的靈魂抽離了,她的世界空了。
她本想一直忍下去,如果丈夫能一直待在她身邊的話。可是她無法容忍自己的丈夫待別的女人的兒子都比待自己的孩子還要好。
她的梟兒,孤單寂寞,沒有父親陪伴成長的童年,他渴望着,卻只會傻傻的遠遠的偷看自己的父親,不敢靠近。
明焱瘋了般的,亂槍打死了那個搶走她男人的女人。
女人的血沫在槍擊聲中四濺,明焱失控般的又槍殺了雙胞胎中的一個。
當她的槍又指向另一個的時候,明梟出現了,他年輕少年的臉龐慘白一片,頎長的身形攔在縮成一團的幼童身前,堅定而不容動搖。
最終明梟救下了那孩子,而那個孩子就是方天雄。
方天雄伴在黑幫大少爺明梟身邊唯唯諾諾的成長,雖然明梟曾說過讓他過普通人的生活,但是他拒絕了,義正詞嚴道,“大少爺您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你的,我會一直追隨着你,替你擋刀,替你挨子彈。”
明梟不以爲然的微微搖了搖頭,修長白皙的手有力的扶起他,“我們都是父親的孩子,說起來,你應該叫我一聲哥哥。”
“哥哥?”方天雄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明梟仍舊笑的雲淡風輕,“是啊,我們是兄弟。”
在這之後季城又看到了隨着倆人的成長,明梟是如何幫助方天雄一次次的脫離險境,一次次的救他於危在旦夕之中。而方天雄卻在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之中,步步爲營,終於將明梟置於死地。
季城看到的最後一幕是,明梟年輕的妻子尤菲抱着丈夫的屍體,冷冷的看着向她張開雙手的方天雄,她眼神空洞的將臉深深埋進丈夫早就冰冷胸前,然後決絕的拿起手槍對準方天雄,紛亂的槍聲響起,尤菲倒在血泊中,死在丈夫的懷裡……
那一刻,尤菲臉上是帶着笑的,似乎是得逞了一般。
這之後便是方天雄聲嘶力竭的哀嚎,因爲當他拿起那個手槍扣動扳機時卻發現裡面早就沒有一發子彈了。
季城心中猛的劇痛,宛若被千萬根鋼針扎過一般,痛的眼前一黑,直接昏了過去。
……
“季城哥哥,季城哥哥,你醒醒。”稚嫩清脆的聲音。
季城從暗黑無底的深淵中終於甦醒過來,入眼的是一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姑娘。
“季城哥哥,你傻了呀?你說話啊,都怪我不好,讓你去爬樹打棗兒,對不起,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