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紀的人,輕易不掉眼淚的,因爲不管是喜怒哀樂,他們都見過太多,悲歡離合,他們也經歷了太多,怎麼會輕易流淚呢?
可現在的雲江就這麼抱着自己的腦袋,把腦袋埋在腿上,哭得像一個孩子。
“我沒有想過樂喬會死,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讓她死。也許我當初真的這麼希望過,我希望林瓏再也沒有後代,我希望她斷子絕孫,可是……那也是我的孫女啊,我怎麼捨得讓她死呢?我後悔了,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後悔,找到她的時候我是多麼的慶幸老天爺第一次站在我的這邊。”
“樂喬。樂喬,你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呢?”
“你是我最後的親人,是我虧欠最多的親人,我怎麼忍心讓你死?”
“爲什麼?爲什麼上天要這麼對我?爲什麼?”
嶽程盯着雲江哭泣的樣子,他的心裡也難受極了,想起那個女人單純善良的笑容,想起她乾淨清澈到了讓人幾乎迷失的雙眸,他彷彿再一次看到她站在自己的面前。
初次在江州相識,儘管他已經暗中觀察她很多次,可那是他們第一次以陌生人的方式說話,接觸。
樂喬,你爲什麼要離開呢?爲什麼?
他也很想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了什麼?
嶽程和雲江一起到了機場,辦理了登機手續之後,雲江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國家,想到自己未來流浪的日子,他竟然會覺得難受、委屈。
這麼大的年紀了,怎麼還是這麼矯情呢?
說到底,他最捨不得的,還是留在這片土地的外孫女。
“你說什麼呢,雲江怎麼可能是M國的人,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他……”
“爸,雲江真的是M國的人,在一年前他就已經辦理了轉國籍手續,M國那邊已經把他帶走了,總統先生也同意了,雲江的事情……可能就要這麼匆匆的結束了。”
“那雲氏企業,還有云江身後的那些人呢?”
“只要那些人還是我們Z國的人,我們就不會讓他們逃掉。雲江只是一個意外,我們沒有想到要把這方面的擔憂給祛除,只想着早一點把法庭的判決拿到,這一次我們已經有了防備,那些人就算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你自己安排吧,我也說不上什麼,季光,季沉小子他……還好吧?”
季光的眸色閃爍了一下。
嘆了口氣,他道:“精神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現在在我這邊休息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恢復。爸,你也別擔心了,有我在呢,等他熬過這一次,以後就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哎,如果我知道樂喬丫頭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在那天晚上趕她走,傷她的心的。”
“爸,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若是您真的已經開始後悔、反省,那我也希望您以後想事情不要再這麼偏執了,孩子們有孩子們的人生,我們作爲大人只能引導,但絕對不能干涉。”
這一點,季光這個父親做的比季聞這個爺爺要好得多。
季聞不再說話,兀自掛了電話。
他的內心,充滿了愧疚和懊悔,也充斥着濃濃的歉意。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只有當你死了,纔會有人知道你的好,纔會有人產生對你的歉意,如果你還活着,那些人根本不會想到自己錯了,更加不會認識到當初的決定是多麼的愚蠢。
江州警局。
關果凌打死不承認,和帝都那邊連線之後,容恆從屏幕上看到了關果凌,當看到她穿着橘黃色的囚服時,容恆的心裡狠狠的抽疼起來。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容恆幾乎瘋狂的大聲叫道:“你們放了她,放了她,這件事和她沒有關係,都是我自己做的,是我要殺了楊樂喬,和她沒有關係。”
關果凌盯着屏幕上容恆蒼老了好多歲的容貌,正意氣風發的男人,怎麼會在一夜之間變得這麼蒼老、這麼瘋狂?
這樣的容恆,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容恆。
“容恆。”她突然低低叫了一聲。
瘋狂的容恆聽到她說話,突然就沉默安靜了下來,按住他的人也鬆開了他,讓他坐在椅子上。
“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這麼做,我本以爲楊樂喬死了,我的心裡一定會很高興,可是我的心裡怎麼會那麼難受呢?就好像空了好大一個地方,我真的好難受,好難受!”
容恆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果凌,你不用愧疚,因爲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是我殺了樂喬。是我殺了她!”
“你真的……殺了她,是嗎?”
如果說一開始關果凌還偏執的認爲樂喬死了之後她一定會開心,因爲她給肖揚報仇了,可在這監獄裡呆了一天一夜,她沒有睡覺,因爲她睡不着,她的腦袋裡一直在回想着這年來樂喬對自己的好,對關家的好……
那些好,不是虛僞的,不是裝的。
那都是真的!
可爲什麼,爲什麼她要殺了肖揚呢?
爲什麼她要害死肖揚?
心口抽搐着,關果凌已經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中。
“我的確是希望樂喬死,可我現在後悔了,容恆,我真的後悔了,或許樂喬真的不該死,該死的人是我纔對,是我!”
“果凌,你別說這樣的話,這和你沒有關係,樂喬既然做錯了事情,害了一條人命……”
剛剛拿到消息的楊天辰猛地推開門,從外面走進來。
“你們都說是樂喬害死了肖揚,是嗎?現在我就給你看看這個證據。”
楊天辰把肖揚出事之前的任務書,還有警局的安排,以及那些恐怖分子的錄音對話都拿了出來,容恆和關果凌都靜靜的聽着,越是往後面聽,兩人心裡的愧疚越是濃烈。
尤其是關果凌,到最後的時候,她已經滿臉淚水,渾身顫抖了。
這、這怎麼可能?
她做錯了,做錯了!
她不該這麼衝動,這麼偏執。
她怎麼可以輕易相信那個男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