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西式餐桌，面面相坐，坐滿了二十二人，採用了西式的分餐制。
除了肖誠服和肖亦文都是女的。
肖奶奶正中席首，她被領到了遙遠的席尾，離肖誠服遠遠的。
以靜制動吧，她投入地盯着面前的餐盤，雪白的餐桌布掩住她絞動在一起的雙手，只有痛感，才能讓她堅強起來，不掉一滴委屈的淚。
“不知，卓小姐現在從事什麼職業？”一個眉鋒如刀的乾瘦婦女率先開了口，食指上碩大的祖母綠戒指和頸上碧綠欲滴的翡翠項鍊都沒給她挑剔的面相增加點福態。
“阿姨，我以前是做車型設計的。”她如實回答。
“怎麼稱呼的？這是大姥爺家的長孫媳，是你的堂嫂。有那麼老嗎？”馬上就被一個眉眼銳利的中年女子給糾正了，咄咄逼人。
她從稱呼中猜是肖誠服的姑姑肖誠英，從事公安行政工作，看來借刀殺人一招用得不錯。哪個女人願意被人認爲老了？
果真，堂嫂混濁的眼睛中精光一閃，明顯對被喊老了，很不滿，很快地捉到了卓欣悅的語法，“曾經？那現在是無業了？要嫂子幫忙介紹工作嗎？”
她不想接招，平白讓人埋汰，“謝謝，過段時間，我會再找工作的。”
“那是我們家小服心疼媳婦，特意讓她辭的。小倆口可恩愛了。”姑姑察覺到肖奶奶面色的不虞，想到肖家的媳婦都是有能力的，可不能丟了份，於是假惺惺地表示一下羨慕。
隔堂嫂兩個位置坐着一個三十左右，一身名媛打扮的女子也優雅地開了口，“看舉止，卓小姐應該出身不錯，是哪家的千金？”
她纔不相信，這些肖家的人之間會沒有打聽過她的家底，現在發問無非是想讓她難堪。
“我母親現在國外經營一家花店。”她挺直了脊樑，驕傲地回視。
“這樣啊~”那名女子平平地接了一句，但神色間卻露出瞧不起。
一味的退讓，只會讓別人變本加厲。
她眼珠一轉，俏皮地笑了下，“下輩子投胎，我一定要求上帝，像姐姐一樣，投到大富之家，做個米蛀蟲。”說完，還眨了眨眼。
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姐，不怕！
她的眼神雪亮地等着下一位出招者。
“這年頭，年輕的女孩子只要找到個好老公就好了，要什麼家世啊。”明似解圍，實則暗諷她攀高枝，又來了一個。
“是啊，我們小服就是這世上成爲灰姑娘的最後一張門票了。小卓，真是運氣好。”姑姑犀利的眼風就掃了過來。
她假裝沒聽明白，“我的運氣是很好啊。救了肖誠服，沒死喔。”笑望眼風帶刀的姑姑。
這婚，並不是姐趕着結的。
一浪才退，一浪又起。
剛纔的名媛女，接上了話，“絕對運氣好，跟小服相處沒多久，就奉子成婚了。這年頭，懷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下子，肖司令可是有第四代了。”
什麼意思，肖司令不是已經有肖亦文嗎？
她不由得看向正吃得高興的小男孩，卻看到了坐在他邊上的文心抿緊了嘴，一臉的鬱色，手裡的餐巾被揉捏成一團。
文心發現了她疑問的眼光，狠狠地回瞪過來，如蜂針般尖銳。
雖然不清楚名媛女話中的意思，但是她知道，這些話成功地挑起了文心對自己的不滿。
“二弟妹，瞧你說的什麼話。亦文不是肖司令的重孫嗎？”最早發難的堂嫂看到了肖奶奶黑沉的臉，迅速將話題又轉回到她身上，“是小卓福氣好。小服，這麼多年都沒孩子……”
堂嫂只說了一半，留下了讓人無限揣測的空間。
不知爲何，她有點心慌慌的感覺，頭也有點昏沉沉起來。
但是一聽到有人詆譭她的孩子，就如同在她心頭扎針。
她猛得站了起來，卻晃了一下。
“堂嫂，是我們的福氣好，這麼快就有孩子。”她被人扶住了，耳邊是肖誠服清冷的聲音，“娶到欣悅，是我的幸運。”
欣悅，好親切的稱呼。
剛纔的風霜雪劍沒讓她落淚，這一聲卻讓她鼻頭一酸，還好，他不曾負她的信任。
她昂起頭，掐住虎口，怕軟弱的眼淚流下來。
對方訕訕地笑了笑，“小服，就是個疼媳婦的。以前對孫秀也是這樣啊。”
孫秀？住院期間，她在護士站和護士們聊天時，知道了那是肖誠服的前妻。聽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惜三年前執行任務失蹤了。一年前，被認定死亡。那段婚姻纔算結束了。
他還愛孫秀嗎？這個問題讓她有點揪心。
不過，她爲什麼會在意一個逝者？
肖誠服扶她坐下，“你的臉色很白，沒事吧？”
她微微地點頭，心裡還是介意他起初的袖手旁觀。
用餐到一半，風風火火地跑進來一個人。
“啊，你是誰？！”對住入口的肖奶奶面色劇變，像是被嚇到了。
卓欣悅聞聲，倒起了好奇心，背對入口的她，馬上扭身。
看清來人的扮相，她脫口而出，“死亡筆記的L？！”
“哇，識貨啊~”跑進來的人說話像黃鸝般好聽，明顯是女孩子，臉上塗着厚厚的白粉，眨着畫着黑粗眼線的大眼睛，挺直了弓着的腰，一臉的興奮。
她直接跑到卓欣悅身旁，嘰嘰喳喳起來，“你就是表嫂吧？可以啊，能把肖誠服搞定。我還以爲他會打一輩子光棍呢。說實話，有段時間，我還以爲他是GAY呢。”
“左茉莉，你差點把奶奶嚇着。”肖奶奶臉上的菊花褶子全都因爲這個女孩舒展開來了。
左茉莉如歡快的小鳥一樣飛到肖奶奶身邊，親了兩口，“奶奶，一星期不見，您又年輕了。不得了，以後，我跟你出門，就要成姐妹倆了。”
肖奶奶聽了，笑得更是合不攏嘴。
她正欣賞左茉莉的天真時，冷不防，她來了一句，“嫂子，你做的那段容嬤嬤的視頻剪接得真好。什麼時候教下我？”
氣氛一下子凍結了，肖奶奶凌厲的眼風又掃了過來，很多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又盯了過來。
卓欣悅“嘿嘿”一笑，看到左茉莉一臉的純真，心裡暗自揣摩，她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呢？
到底道行還淺，在她的緊盯下，左茉莉還是移開了眼神，笑容裡有點虛。
看來肖家的女人個個不簡單。
“等你嫂子生完寶寶，讓她教你。”肖誠服二次救駕，表明維護的立場。
左茉莉迅速轉移了話題，大談自己在剛纔的COSPLAY聚會的見聞。
用餐完畢後，肖誠服提出要先送她回去。
有了他愛護的態度，在告別時，衆人的態度略有緩解，至少還以了客氣的點頭，除了文心。
深陷在副駕駛位上，她長舒了一口氣，就像打了一場硬仗。
她一路沉默不語，回到家，直接進了客房。
習慣了她的聒噪和生氣勃勃，肖誠服就有點不適應。
他走進了客房，看到她躺在牀上，盯住天花板，不知在想什麼。
“你要洗澡嗎？”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說，也許只是想打破一下彼此間的沉默。
她坐了起來，冷冷地說，“關你屁事。”
“我這是關心你。”他皺起眉。
“關心我，剛纔那麼多人奚落我，你怎麼就不關心了？哪個混蛋說‘現在開始，除了我，沒人可以欺負你。’”她的委屈如洪水奔泄而出，也不知道爲什麼在他面前就是沒法裝得堅強，鼻子一酸，終是沒忍住眼淚。
明明說了會挺她，怎麼就可以食言呢？
看她不停地抹去眼淚，鼻子紅紅的，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樣，他心就被浸溼了。
“好了，是我不好。”他走了過去，將哭得一塌糊塗的她摟在懷裡。也許，真是他多心了，她的順從並不是爲了錢勢。
如果那樣，她何必要躲開龍昊天呢？也不知下午怎麼了，他沒想到這一點。
她的淚水真多啊，都打溼了他的衣襟。
“你要是再這樣，我會將你三振出局的。”流了一通淚，再加上他的服軟，讓她心情好多了，猛戳他的胸，惡狠狠地警告。
他握住她的手指，看着她被眼淚沖洗過的雙眸，不禁開起了玩笑，“知道了，現在就差點發了洪水，你看我都溼透了。”
她發現了自己眼淚的威力，努起嘴，“活該。”笑了起來，未擦淨的淚在眼角一閃一閃的。
如此生動的她，將他的心都打亂了，硬生生地擠了進去。
“我先去洗澡了。”他點點她的鼻尖，帶上了一點寵愛。
在主臥的洗手間洗完澡，他在下身纏上浴巾，就端了杯水，坐在客廳裡。
她正好準備去公用洗手間洗澡。
一看到他精壯的上身，她就臉紅了，垂下眼，“那個……我出來洗澡的。”
說完，她溜邊跑進了洗手間。
一會兒，洗完的她就端着同步洗好的衣服出來了，小臉蛋紅撲撲的，眼睛水汪汪的，嬌豔的脣格外誘人。
他一眼看過去，寬大的睡裙，更襯得她的小巧，突起的胸脯正中，有兩點突起，提示布料後的真空，修長的玉腿裸露在空氣中，泛出瑩潔的光芒。
“你幹什麼去？洗衣機有烘乾功能。”他的喉結動了一下，儘量保持平時的聲調。
“明天是晴天，衣服用太陽曬了以後，那味道可香了，暖暖的。我去晾一下。”她嬌倩的神情中帶着羞澀，低頭快步走向陽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