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染氣息一滯，幾乎艱難地挪開了眼。那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他眼底漫天的血色，屍橫遍野，如此地熟悉。
還能感到那如刀的眼神落在她的臉上，刮地人疼。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看着夜少祁的動作，輕嘲道：“時間哪有這麼多的巧合。”
夜少祁手中的動作一頓，回過頭來，失了玩世不恭的笑意：“你是說，他們是故意接近。”
回答她的是顧輕染一個微諷的冷笑。
碧水青山相映成趣，風過處，柳條微碧波漾破一副景。
夏日正炎，這山腳碧湖柳樹下，微風習習，少了涼意。
青青碧水澄澈，顧輕染坐在柳岸邊青石上，看着水下魚遊過，靈動婉轉。淺淺水汽隨風帶來涼意，她有種脫掉鞋襪下水一戲的衝動。
只是，想到身後一人倚樹出神，一人忙得火熱。挖坑，殺雞，生火，顧輕染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就修真界算尚武成風民風開放，女子玉足也不是隨意可讓人瞧見的。
顧輕染不時出神思索，不知身後，倚樹出神之人目光何時落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帶着疑惑，有着思索。
夜宸軒沉寂的黑眸看着顧輕染纖瘦的背影，卻有些飄忽，似透過她，看出誰的影子。
三人距離不近不遠，各執一方。除了夜少祁，顧輕染和夜宸軒兩人身形不動，幾乎融入了這景。
窸窣腳步聲響起，打破了這景。遠遠邊有談話聲傳來，感到有人靠近，顧輕染只倚着身後的樹若不知，只聞一縷淡淡檀香隨風入鼻翼，眉微蹙，心底不喜。
“七弟妹怎麼一人坐在水邊？”溫潤如玉之聲，夜少文走到顧輕染身後一尺，關切地問道。
顧輕染背對，眼底閃過不耐，隨意敷衍：“水邊風景更好。”
那敷衍中帶着不悅的情緒，夜少文嘴角的笑意更深，一聲輕嘆，語氣滿是無奈與憂心：
“顧大小姐是因爲七弟的古怪冷漠不開心嗎？你別生他的氣，我是他哥哥，就替他向你道個歉。他如今的性子，也不能怪他。我記得幼年的七弟還是很活潑開朗，可惜一夕之間七弟生母去世，他又突然奇症生出滿臉恐怖黑色絲紋，只能以面具遮掩。一夜之間，七弟的性子就變得古怪孤僻。這些本不該告訴你的，只是你與七弟定下了婚約，終會成親。早一點告訴你，你也能早一點接受，不至於那麼突然。終歸，這些你都要知道。或許在你們成親之後，七弟的性子會因你變好。”
“是嗎？”顧輕染似憂非喜的反問，低低的幾乎讓人聽不清。夜少文看不見，她勾起嘴角，星眸璀璨中瀰漫的諷刺。
還真是好哥哥呢！滿是擔憂的語氣，卻句句揭了夜宸軒竭力隱藏的一面。
若真是普通女子，就算是這帝都的千金貴女，在聽過關於夜宸軒的傳言之後，再結合夜少文這一番誠懇的話，恐怕就不是因此生出憐憫改變夜宸軒的心，而是千方百計地要解除這婚約。
而且如此俊美而溫柔的皇子，正是少女懷春最常幻想的心儀對象。
夜少文沒聽太清顧輕染的話，只當她是在傷心，看見正要過來的顧雲棋，柔聲道：“我就不打擾你了，你也別太難過。若是七弟有什麼不對，你可以給我說說，我儘量去勸勸他。若是心情不好，也可以來找我說說話。”
見着顧雲棋越走越近，他來不及等顧輕染回答，轉身向她走去。
香味傳來，野味烤好。顧輕染聽見夜少祁叫她，才起身走過去。
背對着不遠處的夜少文等人，夜少祁滿臉的不悅。見着夜宸軒和顧輕染不同方向走來同樣懶懶的身影，不滿道：“你們看着我一個人忙活，都不幫我的忙。”
“不是你說要讓我們嚐嚐你的手藝嘛！”顧輕染不鹹不淡地說道，看着滴着油外酥裡嫩的烤蘆花雞，少了些作料，還差了點火候。只能算是將就，勝在原料鮮美。
看着，她突然就懷念起一人給她烤過的美味。就只是普通的原料，也能好吃得讓人將舌頭都要吞掉。
吃過她做的飯菜的人都說她做得好吃，殊不知還有一人的手藝那才稱得上是人間美味。不過可惜，他只給她一人做過，也只有她一人知那是何等的滋味。
夜少祁疑惑地看着顧輕染嘴角淺淺的笑意，真實的弧度少了疏離，疑惑道：“輕染，你這是想到了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原是不知不覺，顧輕染都未察覺到臉上褪去清冷浮現了淡淡笑意。
笑意隨着夜少祁的話瞬間收斂，擡頭，淡淡道：“什麼笑，你看錯了。”
“明明……”夜少祁想反駁，只看顧輕染在他開口瞬間的冷，話道嘴邊一轉，變成了，“明明如此美好的一天，就被那些人毀了，有他們在胃口都變差了。要不，我們把東西帶回山莊去。只有烤肉沒有酒，吃着也不過癮。”
顧輕染和夜少祁一致地看向夜宸軒，等待他的決定。
夜宸軒一如既往的沉默，以沉默代替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