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心口久遠的殤
沐晴並沒有回軍區，而是回了市區自己的那套小公寓。
因爲回去軍區的途中，她恰好遇到了要去市裡的蘇黎，於是二話不說便將小駕駛員無情的‘拋棄’了。至於她的行李之類的，自然是交給‘忠犬’蘇黎了。
所以，也正是因爲這樣，她也就不知道當男人從山區回來知道一切後，那沉暴壓抑的怒火和隱隱的失望。
秦邵寒本是打算這次慶功宴上好好和她談談、說明一些事的，可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果斷的選擇做了‘逃兵’。
好！很好！他會讓她知道做‘逃兵’所要付出的代價，以及承受他怒火所需要的勇氣的！
“嗯？”眼皮的陣陣狂跳，令原本乖乖坐在車上的沐晴，不禁疑惑的皺了皺眉。
怎麼回事？怎麼又跳個不停？距離上次眼皮跳也沒過去太久啊，這怎麼又跳上了！？
撇撇嘴，不信邪的擡起小手食指狠狠按壓在了跳個不停的眼皮上，想要制止這種莫名其妙的跳動，可是，小小的動作卻引起了蘇黎的關心。
“怎麼了，晴丫頭？”溫潤的聲音一如往日，頃刻間便撫平了沐晴心頭一直隱隱存在的慌亂、和不知所措。
按壓着眼皮的小手未動，沐晴扭過頭彎彎了眉眼搖頭道：“沒事！對了蘇哥哥，那我的那些行李就麻煩你了哦！”
彎彎的眉眼、微微上翹的脣角，以及那右頰若隱若現的梨渦，曾是蘇黎心底一度珍藏的美好，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也依舊不曾變換。
抽空騰出一隻大手，憐愛的揉揉她的發頂，蘇黎此刻的笑溫暖而真實，與以往那煙水迷惘、公式化的笑大相徑庭。
“晴晴什麼時候還學會如此禮貌的了？怎麼還對蘇哥哥都用上‘麻煩’二字了？”
“纔沒有咧！”不以爲然的挑挑眉，沐晴又恢復了那個臭屁的丫頭，“我一向很有禮貌、只不過禮貌的不明顯而已！”
說完，眯了眯眼極不淑女的斜靠在副駕駛座上，那神情、活生生一隻某種富有盛名的生物。
不過，蘇黎打小喜歡的就是她這副痞兮兮的模樣，所以看到如此這般自由隨性的她，也只是更增眼底的笑意罷了。
“對了晴晴，你有去看過老爺子吧？”要說這丫頭的隨性灑脫在那樣一個家庭裡完好無損，怕還是要託那位老爺子的服吧！
雖然是戎馬疆場一生的軍人，可像他那樣疼愛、寵溺孫女的，上座的幾位老將軍裡，也就只有他了吧！
想到這兒，蘇黎溫潤的眸子不禁浸染了更多笑意，彷彿是又回到了那個青澀稚嫩、陽光洋溢的時光。
“咦蘇哥哥，你在偷着樂呀！？”說着，賊兮兮的湊上了腦袋瓜，一副‘我好稀罕’的樣道：“告訴我唄！”
說不定又在想小時候她的糗事。果然，蘇黎一開口沐晴立馬從之前的興奮換成了“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還記得你剛上小學那週末的事嗎？”視線雖一直盯着前方的道路和車流，但嘴角的笑意卻一直未曾變換過。
就在他停歇沐晴開始撇嘴的空隙，蘇黎清潤好聽的嗓音又汩汩而來：“老爺子從小就寵愛你。我還記得他本是答應你週末帶你去兒童樂園，於是你高興地一整晚的都沒睡好。第二天一早老早就跑去老爺子臥房喊他起牀，可老爺子前一晚由於處理了點公務再加之年紀大了，並沒有及時起牀。”
說到這兒頓了頓，扭頭看了眼突然變得沉默的丫頭，還是繼續選擇說下去：“於是你就一根根揪着老爺子的鬍子，硬是將他拖起了牀！”
老爺子那是什麼人！一生鐵血、所有人眼中最嚴厲最權威的存在，從來沒有人敢質疑他的決定、更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可偏偏就有那麼一個小丫頭，無視所有人的懼畏和尊重，樂呵呵做着最愛他、他最愛的小孫女，不畏懼他的小孫女。
目光變得悠遠，似是黏定在了那麼一點、又似是從來看透人世涼薄淺淡、從來沒有焦點。
沐晴脣畔的笑意乍現、卻不再是以往的點點眷戀和溫暖，而是帶着以前從不曾有過的絲絲晦澀、酸苦。
“爺爺是我在那個‘家’除了媽媽之外唯一的溫暖，也是我童年給予我最大家庭溫馨的人。”
所以，每每內心乏累的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總是會想起那個喜歡鬍子翹翹與她大眼瞪小眼的老人。然後，想着他對自己的所有寵愛，咬牙堅持下去。
而想起他，每每脣角的笑意，也都是真實而溫暖不摻任何官方、虛僞的真心。
想到那個給予她最大溫暖的老人，沐晴嘴角的晦澀慢慢遁去，逐漸又成了日光下最傾城的那一抹耀眼。
看着她她微微上翹的脣角，蘇黎輕笑，但卻在側目的瞬間捕獲到她眼底未完全消散的傷痛、和陰霾。
心間一顫、脣畔的笑卻是再也維持不下去，“晴晴，有些事畢竟過去了，就不要再去折磨自己了。”
雖然清楚的知道，那件事是這丫頭心中永遠過不去、永遠存在的殤，可他就是不想讓她再去想、再去回憶那一份被拋棄的絕望。
“是！是過去了！”眼神瞬間冷了下去，再不見之前和蘇黎說話時那眉眼彎彎的丫頭。
“事情是能過去！可那烙在心口的傷疤、能過去？能忘記嗎？”眼中恨意瀰漫，不再去在意蘇黎一瞬間抿緊的脣角和白下去的臉龐，“如果是你！你能忘記、你能不恨嗎、蘇黎？、、你可知道、當時那顆子彈朝的是哪兒？”
“晴晴我、、、”想說什麼，但蒼白的言語在沐晴滿是傷痛和恨意的眼前卻顯得是那麼無力。
“知道朝的是哪兒嗎？是這兒！這兒！”白皙又細嫩的指尖，狠狠戳着自己心口，“這兒！你知道嗎？而且、、”
緩了一口氣、壓抑住洶涌了十一年的情緒看向蘇黎，沐晴啓脣道：“蘇黎你敢說你沒有摻雜私心在裡面？”
“吱！”車子猛的熄火。一句話，瞬間將蘇黎打退回了那個知道她失蹤的傍晚，害怕、擔憂、無助，充斥了他整整一個內心。
“不敢、、”緩緩閉上萬般複雜的眼目，蘇黎握着方向盤的手青筋盡露，“我是參雜了私心、、、”
他是希望她能忘記那傷痛的過去，但他更多希望的卻是，她能忘記那些她恨之入骨的人。
因爲、在她毫不遮掩的恨意、和她的傷痛中，罪魁禍首之一還有他的母親、親生母親。
紅脣一扯、沐晴冷情至極的瞥了眼他隱隱壓抑的情緒，更爲冷清的又加了句，“蘇黎、那你可知道，我曾經的恨、也帶了你一份！？”
說完，在他震驚回眸的瞬間，給他一個燦爛至極的笑臉，然後毫無留戀的開車門、下車。
無視身後駕駛座裡震驚變幻爲痛意的男人，冷情的扭身拐入街邊的公園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