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輕語是第一次走進隱銘居,院如其名,安寧而靜謐,清溪、籬笆、土牆,不象書房,倒象是農會。只是這樣的佈置,失去了天然之味,讓人有一種刻意爲之的感覺。
走進書房,卻不見言庭羲。
侍衛道:“王妃,請稍等,王爺一會就過來。”
何輕語微微頷首。
侍衛行禮和邱蓉退了出去,何輕語把食盒放在桌上,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環顧四周。
書房裡擺設精緻,兩排花梨木書架上,磊着滿滿的書。大書案上擺筆墨紙硯,在案後的牆上掛着《六君子圖,臨水坡石上,鬆、柏樟楠槐六種樹木,疏密掩映,姿勢挺拔;中景留白,以示湖水;遠山一抹,氣象蕭疏,寄寓着,“高流隱遁”之意。
左邊牆邊放着的紫檀木几上供着一架古琴,古琴的上方,懸着一道橫幅,龍飛鳳舞的寫着:“一彈流水一彈月,半入江風半入雲。”
何輕輕嘆了口氣,伴君如伴虎,汾陽王位高權重,皇上對他多有忌憚,而今言庭羲處處擺出退隱的姿態,是想能讓多疑的帝王釋懷吧!
“你來了。”言庭羲走了進來,一襲白色錦袍,薄脣邊含着一抹淡笑。
何輕語起身行禮,“妾身見過王爺。”
“找我有什麼事?”言庭羲目光掃過桌上的食盒,脣角上揚,她來討好他,必是有所求。
他問的直接,何輕語索性開門見山,“我要去三皇子府找東瀛公主,希望你能同意。”
言庭羲眸色微沉,在何輕語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道:“找她有什麼事?”
“我要開個酒樓,缺少廚子,想請她幫幫忙,看能不能幫我找兩個會做東瀛菜的廚子。”何輕語沒打算瞞言庭羲,實話實說。
“開什麼酒樓不可以,爲什麼獨獨要開賣東瀛菜的酒樓?”
“南京城內賣全國各地的菜系的都有,就沒有賣東瀛菜的,獨門生意,肯定會吸引很多人來品嚐,到時候我就可以賺大錢了。”
“你缺錢用?”言庭羲皺眉。
“不缺。”何輕語挑眉,“可是誰會嫌錢多。”
“你打算當商人?”言庭羲沉聲問道。
“當商人有……”何輕語剛想說當商人有什麼不好的,突然想到士農工商,商是四業最未一等,世人大多都瞧不起,而言庭羲顯然也抱有這樣的觀點。何輕語自認沒有改變社會風氣的能力,也不想和言庭羲開展一場辯論,忙改口,“因爲當商人有利可圖,不過我知道,我的身份是不可能去當一個真正的商人的,我開做生意只是鬧着玩,我不會拋頭露面,做出有損王府名聲的事,我會請人打理酒樓,我只是看看帳本而已。”
“只是看看帳本?”言庭羲盯着何輕語,目光如炬,讓人無所遁形。
何輕語舉手,“我保證只是看看帳本。”
“好,廚子我會幫你想辦法找,不用麻煩東瀛公主。”
“你能找到?”何輕語質疑他的辦事能力。
“月底之前,會讓你看到廚子。”言庭羲許諾。
何輕語想了想,點頭道:“好。”可以麻煩他的話,就不用去欠東瀛公主的情。
言庭羲指着放在桌上的食盒,問道:“這可是拿來給我吃的?”
“是的。”何輕語起身把小菜和酒拿出來,“這酒是芷婷釀的梨花白,入口甘甜,喝了不醉人,王爺嚐嚐可合口味。”
言庭羲拿起酒杯,聞了聞,酒味中夾雜着淡淡果香,舉杯一飲而盡,“好酒。”
“王爺慢用,我先告辭了。”何輕語行禮道。
言庭羲揚脣一笑,道:“慢走。”
走出隱銘居,就看到采薇和兩個擡軟轎的婆子,匆匆走來,“王妃,太妃請你過去一趟。”
“知道是什麼事嗎?”何輕語問道。
“有晴沒說。”
何輕語微蹙眉尖,早上纔去請過安,現在這個時辰,打發人來喚她前去,會是什麼事?揣着滿腹狐疑,坐轎去見太妃。
在路上,何輕語遇到了從佛堂抄經回來的方素琴、羅蘭兒、莫玲玲三人,自那天后,太妃罰她們三人每日去佛堂抄三個時辰的經,已經罰了二十多天,太妃還沒有解除對她們的懲罰。
羅蘭兒和莫玲玲看到何輕語連忙行禮,而方素琴頭一仰,高傲地從何輕語面前走了過去。羅蘭兒和莫玲玲斜睨何輕語一眼,見她面色如常,拿捏不住何輕語究竟是大度不計較,還是故作姿態,事後算帳。
“兩位夫人不用多禮,回房休息吧!”何輕語也沒下轎,揮了揮手道。
何輕語到了太妃的院子,看着廊下站着的小免,便知道是夏夫人過府來探她。
“你去哪裡閒逛去了?害你師父在這裡等你這麼半天,快向你師父陪個禮。”待何輕語請安坐下,太妃笑問道。
何輕語再次給夏夫人行禮道:“不知道師父要來,讓師父久等了,請師父別見怪。”
“你別請你婆婆胡扯。”夏夫人橫了太妃一眼,扶起何輕語,上下打量了一下,“語兒好象長高了些?”
何輕語比劃了一下,笑道:“長高了這麼多。”
“看到這王府的水都養人一些,才嫁過來多久,就長高了這麼多。”夏夫人笑着打趣道。
何輕語俏臉微紅,嘟着嘴道:“師父。”
三人坐着閒話家帶,聊了一會,夏夫人婉拒了太妃留她用膳的邀請,就告辭離去。太妃起身要送,夏夫人道:“你就別跟我客氣,讓語兒送我就行了。”
太妃知她有話要跟何輕語說,也不堅持,就讓何輕語送夏夫人出去。
“語兒,言庭羲待你可好?”夏夫人問道。
“還不錯。”憑心而論,言庭羲沒有強迫她同房,願意和她達成協議,何輕語已覺慶幸。
“語兒,切記,不要輕易把心交出去,這樣別人纔不能傷害到你。”夏夫人不放心地囑咐道。
何輕語正顏道:“師父的話,語兒明白,語兒是不會輕易把心交出去的。”
“有你這句話,我走也能走得安心些。”
何輕語一驚,握住夏夫人的手,急切地問道:“師父,你要走去哪裡?”
“你別這麼緊張,我只是從城裡搬到茶山去住,只是以後不能常來看你,你要好好保重。”夏夫人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
何輕語點了點頭,道:“師父,你也要好好保重,有空我會去茶山看你的。”
“我會在茶山等你來看我。”夏夫人笑道。
何輕語沒有想到是,她與夏夫人的這次生離卻是死別,半年後夏夫人在香餘居與世長辭。這是後話,暫時不表。
因爲有了言庭羲的承諾,何輕語放心大膽的讓何方找去店鋪和人手。既然要賣東瀛菜,何佈置也要有東瀛風格,那樣才能吸引那些食客。精益求精,裝修的圖紙,何輕語畫了一張又一張,總算畫出了一張最滿意的。
轉眼到了十月底,店鋪已經找到,何輕語特意出府去看位置和鋪面大小,各方面都非常滿意,裝修開始,小二們開始培訓,然而最關鍵的人卻遲遲沒到位。言庭羲找的兩位會煮東瀛菜的廚子,至今查無音信。
男人靠的住母豬會上樹,何輕語對言庭羲的承諾不抱任何希望,決定去找東瀛公主。
三皇子府離汾陽王府不算太遠,僅隔三條街。馬車緩緩停在三皇子府,侍衛拿出汾陽王的令牌,“請通傳一聲,汾陽王妃求見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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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沒有正妃,只有東瀛公主一位側妃和三位夫人,以及無數沒有位份的姬妾。
守衛進去通報過後,不久便折出,道:“汾陽王妃,三皇子殿下有請。”
三皇子殿下有請?
何輕語眉尖微蹙,三皇子對她的心思,她是知道的,算準這個時辰三皇子不在府中,她纔過來的,卻沒想到今天三皇子偏偏在府中,人算不如天算,輕咬下脣,想了想道:“既然側妃娘娘不在府中,我下次再來拜坊。”
轉身要上車,三皇子已經趕到,伸手攔住了她,細長的眼眸流光異彩,脣角噙着一抹淺笑,朗聲道:“難得語妹妹登門造坊,豈有過門不入的道理!”
三皇子身上的龍涏香隨風飄進鼻腔,何輕語想起了幾年前在醇王府後院的事,不覺有些後悔,她不該來這裡的,向後退開一步,低眉斂目,道:“我今日前來是爲了拜見側妃娘娘,既然側妃娘娘不方便見客,我就先行告辭了。”
“她在府中,有什麼事,進來再說。”三皇子臉上的笑容不改,目光在何輕語身上上下游走,她長高了,雖然穿上了厚實的冬裝,卻難掩她窈窕的身形。
“家中還有事,我下次再來拜坊。”直覺告訴何輕語,不能踏過這個門榏,再次出言拒絕。
三皇子臉上的笑容一僵,道:“語妹妹,我與你相識多年,兄妹相稱,你不會連進我的府門,喝杯茶的面子都不給吧?”
店鋪已經買下,請了那麼多人,裝修又花了一大筆銀子,若是請不到會做東瀛菜的廚子,這些前期所花費的全都打了水漂。這些銀子雖然虧得起,但是爲什麼要虧呢?何輕語擡頭,有些決然地道:“謝三皇子邀請,那語兒就打擾了。”
三皇子細長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光芒,做了個請的手勢,“語妹妹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