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聞聲一驚,縱身飛落到一處相對安全的空地邊緣,小心翼翼地將阿竹放下。
阿竹渾身泛起一圈白色的暈華,她緊緊地皺着眉,五官因爲吃力擰巴到了一塊兒,口中發出低低的痛呼,像是在拔河拉扯,又像是在極力掙脫什麼。
“阿竹,阿竹……”月影輕輕喚道。
阿竹身上的白光愈來愈盛。
砰!
瘋道士一圈惡狠狠地砸到地上,雙手撐着地面,不停地發抖,那血繪的束縛陣一陣玄光接着一陣紅光,不斷變幻閃爍,愈來愈快,愈來愈快……
“竟然想把意識奪回去?”瘋道士雙目閃着狠戾的寒光,如兩道利箭直對阿竹,“休想,你休想!”
他大喝一聲,抓起一把斷劍猛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腕。鮮血噴涌而出,灑落一地,束縛陣的顏色越發深邃得可怕。
“呃——”阿竹咬緊了下脣,梗着脖子,彷彿要窒息了一般。
“阿竹!阿竹!”月影心慌,生怕阿竹有個意外,急急凝出一小股靈力點在她額間,護住她的心脈。
撲通!懷裡的聚靈鎖震動了一下。
月影動作一滯,不知是真還是錯覺。
撲通!又跳動了一下,還泛出一小圈白色的光華,似是與阿竹周身的白光交相呼應。
月影伸手入懷摸出聚靈鎖,將它放到阿竹身上。
呼——一股輕微的風息自阿竹周身捲起。
聚靈鎖的光環越來越大,越來越亮,跳動閃爍着五彩斑斕的顏色,倏乎一聲在撐起一個白色的結界將阿竹罩在其中。火光映襯之下,一白一黑紅兩個光團顯得無比耀眼。
呼咻咻咻……
風勢在迅速增強,襲捲吹颳着幾欲咆哮,鼓動着阿竹的衣袍翻飛,長髮狂舞。
“啊——”瘋道士低伏了身體發出沉沉的怒吼,他周身的金色暈華又逐漸浮現鬆動,隱隱有突破之勢。
要回去,要回去……阿竹雖是不能動彈,意識卻十分清晰。她覺着周身一股溫暖的靈力包裹着自己,指引支持着她衝破那混沌陰霾。
砰!
阿竹綻放出一道萬丈光芒,竟逼得一旁的月影有些瑟瑟心悸,閉緊了雙眼舉着手臂抵擋那刺眼白光。
狂風,起兮,如一道利刃哐噹一聲擊碎了瘋道士的束縛陣。
“啊!!!!”只聽一聲尖利的痛號,那瘋道士仰面倒地,一團金色光團從他額間浮出。
風停了,強光褪去,只餘下阿竹周身淡淡的暈華。那光團溫溫潤潤地飄到阿竹額前,咕咚一聲沉了進去。
金光替了白華,再消去,阿竹慢慢睜開了眼。
“阿竹,你……醒了?”月影還是平常那個表情,但聲音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欣喜若狂與小心翼翼。
“月影……”阿竹低低地喊了他一聲,帶着明顯的疲累。她嘗試地動動手指,感覺就像久睡剛醒的人,身體還不太聽使喚。
月影一把將她撈起抱在懷裡,感受着她的體溫、她的心跳、她的氣息,將頭埋在她耳邊,一聲喃喃細語帶着無盡深情:“太好了。”
阿竹任由他抱着,突然覺着耳邊一溼,似有淚珠滾落。
“不不不……要被吸走了,要別吸走了……不行,不行……”那瘋道士掙扎着半爬起來,一身血污夾雜着泥土,手腳並用就要逃開,卻突然被一道黑影擋住了去路。
月影正落在他跟前,眉間冷峻仿若覆着霜雪,十指爪尖寒光閃閃,緊抿的雙脣微啓,一句話說得沒有半點感情:“想走?把靈識交出來。”
瘋道士急急後退兩步,站穩了腳,慢慢直起身子。他的左手鮮紅一片,新血還在涓涓流出,右手緊緊抓着那柄拂塵,拂毛糾結纏繞,半是血漬半是塵土。臉上還是掛着那抹陰邪張狂的笑意:“要我交出靈識?哼,你別想了,別想了!”
“不就奪走了一團意識嗎?有什麼好得意的?靈力還在我身上呢。”他抓着拂塵用力一揮,腳下趔趄兩步,重又站穩,雙手發着抖,像是在威嚇又像是在自我安慰,“對!靈力還是我的!還是我的!你們絕不是我的對手。我要你們,統統灰飛煙滅!啊——”
說着,又是一聲淒厲的咆哮。手中拂塵狂舞,一道光柱徑直衝上九重雲霄。
轟隆!又一次,烏雲飛速凝聚,夜幕中層層電花閃爍,猙獰如同鬼魅。
“月影!”阿竹的心揪到了半空。
“去死!都去死!”那道士高舉着拂塵吶喊,眼見着一道極電就要隨着那拂塵一起劈落。
月影咬緊了牙,目光如炬,準備隨時背水一戰。
不!不行,月影會死的!
阿竹一把抓過聚靈鎖蹭地一下站起來,抽出匕首劃破指尖,雙手結印將聚靈鎖串在其中。血珠滴在鎖墜上,一股疾風自地面升起。
阿竹用盡自己所有的儲備將意念集中在那一點上,目光炯炯閃着白光:“聚靈鎖——”
轟隆!一道雷電劈下,擊落之處瞬間燃起熊熊天火。
“收!”阿竹一聲大喝。
剎那間,風雲變色,重雲之上天雷滾滾翻涌。
“啊——啊!!!!”那道士一聲尖叫衝破天際。
無數道白光從他身上飛騰而出,在寬廣無邊的夜幕中四散飛撞。空中雷鳴一聲蓋過一聲,電光一陣壓過一陣,時而亮如白晝,時而暗如幽冥。
聚靈鎖在阿竹指尖飛動,一點一點綻放出七彩靈光。
嗖嗖嗖嗖……
無數白光擦過,將阿竹圍繞在中心。旋即在半空匯成一團,猛地一下收進了聚靈鎖中。
啾啾啾,嘰嘰喳。
許久,一聲晨雀啼鳴驚醒了衆人。回過神來,烏雲已經散去,夜空中平靜地掛着一勾皎潔明月,東方的地平線上翻起一絲魚肚白。風停了,火熄了,半個青城山支離破碎,一片狼藉。
阿竹呆滯地站在原地,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氣,目光有些微渙散。聚靈鎖不知何時又挽起了繩,靜靜地掛在她脖子中間。
Wωω•тт κan•C○ 月影從一片焦炭中擡起頭,抖落一身黑土,心有餘悸地撤下唯剩的幾張白符。剛剛差一點兒,極電就要正正劈到他頭上了,幸虧阿竹那一收,硬生生讓極電偏離了三尺三寸,沒要了他半生修爲。
青城山衆人退避在後,已經驚掉了下巴:此生能見如此巨大場面,真真是死而無憾了。哦,當然,劫後餘生,現在還不能死。
“阿竹?阿竹!”月影一躍落在阿竹身邊,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輕輕拍了拍她那被大風吹得快要僵掉的臉頰。
“哇啊!”阿竹還沒完全找回神兒,就已經一聲哭了出來,一把抱住月影將眼淚鼻涕盡數糊了他一身,“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月影心中有愧,輕輕地拍着她的背爲她順氣,一聲低低的自責吐息在她耳邊:“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