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九章 白神山(九)

溪谷上空,月影與那黑衣人正鬥得難解難分。雙方膠着之中,突然聽到轟隆一聲雷鳴,一道電光如火樹銀花般呼嘯着瞬間撕裂蒼穹,徑直劈落在山巔之上。

轟——

一圈耀眼的白光帶着巨大的靈力波動在山頂炸開,升起一朵巨型的蘑菇雲霧。被盪開的靈力迅速向四周的山巒推去,所過之處,雲煙散盡,草木連根拔起,鳥獸驚慌四逃。山搖地動,整座白神山都在哀嚎。一道裂痕從山頂迅速蔓延至溪谷,又蜿蜒盤桓着向山腳撕去,猶如一道可怖的傷疤貫穿了整座山體。

霞光籠罩之下,卻是一世狼藉,天地將崩。

咔嚓——

罩住白神山的結界出現了裂痕,滲入了絲絲煞氣。

山腳下滾滾人聲漸次接替,鐘鳴,鼓響,集隊,擺陣,不多時已成鼎沸之勢,如臨大敵。然而,主峰入口處的結界屏障卻紋絲不動,將所有人都擋在了山下。

“阿竹——阿竹——”

她爹在淺淺的睡夢中驚醒,眼皮直跳,心中惶惶不安,正想掐指起卦,卻讓這一聲巨雷震得差點血氣逆行,急忙翻身下牀,幾步搶近阿竹房裡,卻見屋內空空蕩蕩,牀上被衾早已冰涼,了無人影。心裡咯噔一響,如墜冰窟,手足慌亂地尋將出來。

“風伯伯——”

她爹聽到喊聲,轉身一把抓住焦灼着向他跑來的小谷,連拉帶晃,急切地詢問道:“阿竹呢?!你有見到她嗎?!”

小谷的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驚慌失措道:“沒有,月影也不見了。”

“那小子!”她爹一把鬆了小谷,又急急地拔腿就趕,“我林家是欠了他幾輩子債嗎?!非抓着阿竹不放!不好好休息自作主張亂跑什麼呀!要是阿竹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決不罷休!”

小谷緊緊地跟在阿竹她爹身後,心裡早把月影埋怨了千萬遍。又不帶他!又不帶他!還不告訴他!還誆走了阿竹!就這麼一聲不吭地消失了,萬一出事了看你怎麼辦!死了都沒人給你收屍!

不過,怨歸怨,他心中的不安與害怕卻是從未有過的。剛剛那道極電的靈力,他再熟悉不過了,那是靈姐姐的光。這麼強烈的招式,阿竹和月影肯定很危險……

溪谷之上,月影一下格開黑衣人的劍招,身形猛地往後一撤,急急躲開了山勢裂痕,落在一處石壁上。望着那極電的餘光和沖天而起的靈力激盪,整個人如墮冰窟。小巫山上,白靈死時的恐懼、無助與自責再一次如潮水般淹沒了他的所有心緒。

九天極電——他曾聽白靈說過,卻從未見她用過,也就之前那瘋道士胡亂引了幾招,饒是應用得並不嫺熟,也着實駭人得很。可如今這招,靈力雄渾充沛,一氣呵成。是阿竹使出來的嗎?可她的身體怎麼辦?還是說,是白靈使出來的?難道靈識聚齊了,白靈回來了?那阿竹豈不是……

月影心中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阿竹與白靈的身影交相重疊,一下一下地在他腦海中晃過,不過瞬間又驟然浮現出那瘋道士身死的慘狀,可一眨眼,渾身是傷倒在血泊中的人——卻是阿竹和白靈的模樣。

不……不行……她們兩個,誰都不能出事!月影再不顧一切,提着一口氣縱身躍起就往山巔上衝。

咻——

一道劍氣夾着凌厲的風聲兜頭劈落,直取月影天頂。

“滾開!”月影一聲怒吼,眼裡迸着銀光,衝勢不減,迎頭直上。

他掙開雙手,喚起周身熊熊烈火,銀藍的寒光映着紅霞。劍氣已砍到眼前,他卻不躲不閃,十爪森寒,一把將其握住,鬼火呼出,生生將其劍鋒一折爲二,燃爲煙氣。

咻——咻咻咻——

又是數道劍氣上下飛旋而至。

月影卻不再做多餘的抵擋躲閃,一心只想衝上山巔,任它橫劈豎砍,卻只在它們快砍到之時喚出鬼火的焰光。

那黑衣人卻是纏鬥不休,數劍之後,竟是飛身上前,左手成掌化出泰山壓頂之力,右手仗劍掄了個滿月圓,手腕輕動,挽個劍花,提指捏訣,一劍直入如長虹貫日。

月影身形一側,喚着鬼火擊飛長劍攻勢。

砰——兩股靈力相撞的一瞬間,月影眸中冷光一閃,突覺那劍氣比之之前弱了不少,心中生疑,但不及他多想,便已撞入了掌風的包圍中。

呼——耳邊風聲呼嘯,巨大的逼迫感如泰山壓頂。

月影心生一計,迎着掌風撞入威壓的中心,調着體內的靈力捲起一個吸力漩渦,猛地一下身形閃錯,出現在那黑衣人跟前。雙手成爪,如鐵鉗一般扣住他的肩膀。

呼——銀藍火起,鬼火的烈焰夾雜在掌風之間,飛旋呼嘯,猶如一個巨大的風火巨輪,閃耀在溪谷上空。

月影的眼中帶着冰冷的殺意,陣陣寒氣貫向那黑衣人周身,猶如長繩束縛,將他牢牢困在其中。

那黑衣人一驚,反手一劍橫撥便想掙開月影。

“起!”

呼——

月影一聲冷喝,陰火順着寒氣倏地燃起,徑直燒在那黑衣人身上。

“啊——”那黑衣人渾身一陣抽搐,手一鬆掉落了長劍,跌墮到山崖裡發出一聲清脆的哐當響。

他兩手猛地向前一推,卻被月影死死抵住。如此貼身近戰,就別想逃過鬼火……

“啊!!!啊!!!”那黑衣人不斷地撕扯着自己,在兩聲痛嚎中終於身形一輕,在劇烈的火光中化作輕煙數縷。

月影收了鬼火,眼前飄落了幾片黑色的衣角和半個被燒焦的人形木偶。

“替身?”他微微蹙眉,一把抓住那木偶,兩腳在身旁的山壁上一點,縱身飛往山巔。

山巔,霞光映照。廢墟的煙塵之中,一個小小的白色結界護着一個白衣男子,泛着閃閃的電光,轉瞬又化作一朵流雲紋樣消失了。

白靈從升起的煙霧中一躍而起,翻身落在一旁,在自己胸前繪個流光符樣,印入體內,才穩住了那一身洶涌澎湃的靈力暴動。她順了一息氣,收起那臉笑意,冷着眸子,盯着那個在廢墟中掙扎起身的身影。

“咳……咳咳咳……”白神半跪在地上,艱難地咳出幾口暗色的瘀血,“你……你居然……”

“白崎。”白靈突然淡淡地喊了一聲。

白神渾身一震,停滯了所有動作。

“你是白崎,對吧?”白靈雙眼緊盯着他,肯定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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