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對不起。”帶着酒味的空氣裡,傳來他有些醉啞的聲音,他起身將我緊緊擁入懷中,痛苦地呼吸,“我失控了……可是我一旦想起那個奪去你清白的男人,我就……就想殺了他!就恨我自己!”殺氣從他渾身的酒氣中烯起,我深深藏入他的胸膛,不想面對他,更不想面對自己。
“我不問了,我不會再問了。我們休息,好嗎?”他將我從懷中拉出,捧起我的臉龐,但是,我知道,在他的心裡,已經留下了一塊永不磨滅的陰影,這塊陰影將會折磨着他,最後,也會折磨着我。
我們,已經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對不起……殿下,你還是……讓喜兒走吧。”終於明白,自己已經無法再心安理得地睡在他的身邊。
“你說什麼?”他緊緊捉住了我的手臂,“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說……我們還是分開吧……”
“分開?不,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不可以!”他猛地將我拉入懷抱再次鎖緊,“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錯,我不會再和你分開。不會了,不會了。”他的吻隨着他焦急的話語落在我的臉龐,我的耳根,我的頸項,帶着他脣內的酒氣,和他深深的內疚。
他在折磨着自己,這份折磨來源於我。就像雪銘說的,如果是女兒國的男人,就不會痛苦。而寒珏,卻深深地自責。
他抱緊我的身體,不斷地吻我。忽然,他拂開了桌上的飯菜,嘩啦啦碗盆破碎的脆響在房間裡響起。他將我用力摁在了圓桌之上,當粗暴的吻落下之時,我卻心靜如水。
如果這樣做能讓他發泄心中的痛苦,就讓他發泄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他那麼痛苦地折磨自己。
他爲什麼不打我,不罵我,甚至完全可以拋棄我,一走了之。但是,他沒有,他一遍又一遍地對我說着對不起,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們不會分開。
寒珏,我的殿下,你知道嗎,你越是如此,我越是無法安心地留在你的身邊,成爲你折磨自己的魔障。
“撕拉!”他粗暴地撕開了我的衣衫,再次吻上我的身體,冰涼的身體,在他熱燙的吻中卻無絲毫反應。我撫上了他垂落在我身邊的長髮,寒珏,其實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是我錯了。我不該回來,不該自私地想和你繼續,得到我想要的幸福。
“我在做什麼?我到底在做什麼?”他從我的身上猛然離開,長髮在我的指尖慢慢抽離。
“我到底在做什麼?!”他大聲質問自己,雙手沒入了髮根,“喜兒,對不起,我不想那麼做的,我不想的……這樣我跟那個畜生有什麼兩樣!我失控了,我不想傷害你……不想……我要冷靜一下,我出去冷靜一下。”他最後還是落荒而逃。
當房門被打開之時,北風帶着飄雪捲入了這個房間,刺痛了我裸 露在外面的肌膚,也吹醒了我這個自私的女人。
我緩緩起身,收攏了衣衫,穿上厚實的外袍,點燃了油燈。
房內一片凌亂和狼籍,他離開的時候,只穿了掛在衣架上的斗篷。
鋪開紙筆,我想,我還是要給他和劉曦留下什麼。
落筆之時,我卻是先寫上了個“曦”字。畢竟是兄弟,面對他,我更有勇氣一些。
曦:
我很抱歉不能留在你的身邊,我不能留下做你們的累贅,你不能有我這個軟肋的存在。落腳之後,我會告知於你。安心,路上會有人護送。
短短一句話,我想這劉曦會明白。將他送我的第一串手珠和信箋一起裝入信封之中。拿起另一呂凝視片刻,帶在了手腕之上。
珏……
筆尖卻就此久久無法下落,想對他說的,太多太多……最後,卻只剩下三個字:忘了我……
如果他拋棄我,我會理直氣壯地恨他,放在我的世界,我更可以唾棄他。但是,他沒有,他選擇自責。
我沒有後悔跟雪銘的一夜,或許一開始恨過他,但因爲他是雪銘。若是換做別人,是萬萬不可能的,只因爲是雪銘。
寒風忽然再次捲入,房門被再次推開,擡眸間,竟然已經東方發了白,而站在門口的,卻是一個黑衣的蒙面人。不是……寒珏……
“遺書寫完了嗎?”蒙面人淡淡地看着我。
很奇怪,我沒有這聲,也沒有惶恐,而是同樣平淡地看着他:“你是誰?”
“來殺你的人。”他簡簡短短地說完,就走到我的身邊,淡淡地注視我,“看你還是個小姑娘,所以我等了你一個晚上,讓你享受完風流快活,好讓你沒有遺憾的上路,現在,我要殺你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我靜靜地看着他,他看上去只是一個拿錢辦事的人,不然不會還讓我享盡什麼風流快活。呵,我該感謝他嗎?
“有。”我自嘲一笑,“是誰派你來的?”
“皇后。”他揚起了手,重重朝我確落,當我陷入黑暗之時,他的聲音回落在我耳邊,“要勾魂就找她,我只是個拿錢辦理的……”
皇后嘛……原來皇后也認爲我的存在,只會成爲劉曦和劉寒珏的障礙,大局爲重,犧牲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卻能換取二人齊心穩固江山,值得。
但是,皇后,你真狠!原來你的狠一直深藏着,一直在利用着我和殤塵……
寒風將我從昏迷中吹醒,昏昏沉沉睜眼之時,對上的依然是這個殺手平淡的眼睛,他皺了皺眉:“看來下手太輕了”
喉嚨被死死卡緊,我好像是被他提在手中。晨光已經落下,我垂眸看向身下,原來是西山之頂,而我的腳下,便是萬丈深淵。而在懸崖邊,似是刻意地放着我的一隻繡鞋。
“本來看你還是個小姑娘,想讓你死地不知不覺,你現在醒了,只有對不起你了。記得死後去找皇后,別來找我。”他毫不心軟地放開了手,我便直直往下掉落。
“喜兒……喜兒……”一聲聲呼喚從山間的迴響而來,寒珏是在找我嗎?可惜,晚了。世界沒有如果,如果我不回來,我就不會死。如果當初我沒有喜歡寒珏,我就不會回來。
身體撞擊在橫生在崖壁上的樹枝上,骨骼斷裂的劇痛隨即而來,從西山山頂墜落,別想活着。
可是,幽默的是,我掛在樹上了,下面,依然是一眼望不到的深淵,身體好像徹底斷了,劇烈的疼痛麻木了我的意識,枝丫被我壓斷,我再次掉落,我就這麼看着自己一點點和死亡靠近,殤塵,看來我們就要相遇了……
“師傅,救到了……”朦朧中,一個聲音落入耳中,有人操作了我的身體。
“阿彌陀佛,總算沒來晚……”
晃動之間,我看到依然是萬丈深淵,但是,在下方的一處枝幹上,卻站着一個白眉和尚,圓圓的臉,和尚的笑容,是那麼地熟悉。
到底……在哪兒見過他呢……
“阿彌陀佛,女娃娃,我們又見面了……好好休息吧……”
老和尚的聲音漸漸變得飄渺,他說……我們又見面了……這個老和尚……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