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火球從夜空中消失的時候,站在“長門”號司令艦橋外面的高野五十六悄悄的摸掉了嘴脣上的一絲血跡。那不是從傷口流出的鮮血,而是從齒印裡流出的鮮血。
“將軍,外面風大,還是進去吧。”
高野只是搖了搖頭,仍然目不轉睛的看着西方的夜空。隨着一股陣風颳過,他摘下了海軍軍帽,向着西面的大海深深的鞠了一躬。
隨即,站在他身後的日本海軍軍官也都摘下軍帽,向着西面的大海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知道他們是在悼念逝去的戰友,還是在向擊敗他們的對手致敬。
也許,高野料到可能在巴西蘭海峽遭到攔截,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料到,最終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可以說,高野在戰鬥開始後下達的一系列果斷命令並沒有錯。
也許,他差的就是那麼一點點運氣。
讓第5戰隊儘量纏住敵人的時候,高野就預料到,第5戰隊將爲聯合艦隊做出犧牲,結果確實如此。除了“妙高”號幸運的逃脫劫難(被打成重傷,直到日本戰敗都沒有修復)之外,另外三艘重巡洋艦全部戰沉。
接着,高野命令第1水雷戰隊發動魚雷攻擊。
毫無疑問,這也是爲了拖住西面的強敵,爲陷在海峽內的艦隊轉向爭取機會。與第5戰隊一樣,第1水雷戰隊的行動註定是爲整支聯合艦隊做出犧牲。結果也確實如此,十二艘驅逐艦。僅僅只有第17驅逐隊的四艘“風”字號驅逐艦逃脫了劫難,其中“穀風”號還因爲損傷嚴重,在返航地途中沉沒。
按照高野的判斷,即便第1水雷戰隊的魚雷攻擊不能消滅敵人的主力艦,也至少能夠迫使敵人的主力艦轉向,甚至能夠擊傷敵人的主力艦。
緊接着,高野又命令西面的第3水雷戰隊發動魚雷攻擊。
與第1水雷戰隊一樣,高野並沒有對第3水雷戰隊的攻擊抱多大地希望。說白了。大明帝國戰列艦上專門安裝了一百毫米速射炮,就是爲了對付日本海軍的驅逐艦。不然早就換成了更大口徑地副炮。
如果第3水雷戰隊能夠立下戰功,在迫使敵艦隊轉向的同時,擊傷幾艘敵人的主力艦,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高野的期望很快得到了回報,祖壽清不但被迫轉向。而且“宣宗”號被魚雷擊傷。
問題是,高野並沒料到,他也會遭到對手的魚雷攻擊!
在幾乎所有日本海軍軍官地印象中。大明帝國海軍都不是一支擅長魚雷戰,也不重視魚雷的海軍。
魚雷誕生之後,並沒有得到傳統海上強國的重視。
當時。大明帝國與英國甚至認爲魚雷是“非道德”地海戰武器,還在全球範圍內發起了“禁雷”活動,希望通過國際條約禁止海軍使用魚雷。
當然,就如同《華盛頓海軍軍備條約》不可能完全禁止海軍擴軍備戰一樣,任何國際條約都不可能禁止魚雷成爲海戰的利器。
相反,如同日本海軍這類二流海軍(當時日本海軍只算得上是三流),不但不反對使用魚雷,還非常重視魚雷在海戰中的作用。畢竟,拼主力艦。拼炮戰。二流海軍絕不是一流海軍地對手。
直到上次世界大戰爆發,大明帝國海軍的魚雷技術纔算有所進步。
戰後。大明帝國海軍一如既往的重視火炮與炮戰,對魚雷技術以及魚雷戰術仍然不太重視。不說別的,大明帝國的驅逐艦在魚雷作戰能力方面就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差的,比已經掌握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氧氣魚雷技術的日本差了很大一截。
可以說,魚雷技術與魚雷戰術是日本海軍能夠引以爲傲的少數優勢之一。
問題是,聯合艦隊就在自己地優勢力量面前栽了跟頭。
當時,第二艦隊已經在向海峽外撤退,而且第三艦隊與第四艦隊正在對付那艘從屁股後面冒出來地,不知死活的輕巡洋艦。
這時候,高野已經知道,向西突圍沒有可能,只能向東突圍。
爲了縮短航行距離,高野命令四艘主力艦單獨左轉向,然後以原本留在最後面地“陸奧”號爲首,向東返回。也就是說,四艘戰列艦各自在海上轉半圈,然後再恢復到編隊航行狀態,由“陸奧”號領隊航行。
這道命令本身並沒有錯誤。在狹窄的海峽內,集體轉向不但轉彎半徑更大,而且消耗時間更多。另外,敵人就在不遠處,隨時有可能殺過來,因此採用更便捷的單艦轉向,不但能夠更迅速的轉到新的航向上,而且在完成轉向後,速度更快的兩艘“長門”級戰列艦將位於前方,速度稍微慢的兩艘“伊勢”級將留在後面。
問題就出在了這裡。
單艦轉向,屬於戰術規避動作,一般情況下,只有艦隊以戰鬥隊列與敵艦隊交戰的時候,爲了規避敵人的炮擊,或者是魚雷攻擊,或者是戰艦受損退出戰鬥,纔會進行戰術機動。一般情況下,艦隊都是集體轉向。
這些在海軍推行了幾百年的戰術規則肯定有其存在的道理。
單艦轉向的最大問題是,各艦的轉向半徑不一樣,因此在完成轉向後,很難再保持整齊的隊列,對艦隊作戰極爲不利。另外,在單艦轉向時,艦隊指揮官將無法指揮每一艘戰艦,只有在轉向完成之後才能重新指揮。
如果在交戰中,高野絕不會下達這樣的命令。
結果,四艘戰列艦隻轉過了九十度。也就是艦首向南,右舷朝西的時候,危險來了。
四艘驅逐艦突然從南面巴西蘭島地海岸線附近殺出,然後在距離四艘日本戰列艦大概八千米(當時帝國海軍重型魚雷的最大射程)完成了魚雷齊射,隨即又迅速向西脫離了戰鬥。最要命的是,四艘戰列艦上的日本瞭望員都在觀察西面的炮戰,以及日本驅逐艦的魚雷攻擊,根本沒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危險!
當了望員看到海面上的“雷跡”(用高壓空氣做氧化劑地魚雷在航行時會產生很多氣泡。形成明顯的尾跡),大聲喊出“魚雷襲擊”地時候。做任何機動都來不及了。
雖然四艘驅逐艦齊射的三十二條魚雷只有兩條命中(後來證實,命中了至少五條,其中有三條沒有爆炸),但是這也足夠了,而且兩條分別命中了“日向”號與“陸奧”號。最要命的是。兩艘戰列艦的動力系統或者推進系統都受到了損傷。
可以說,帝國海軍驅逐艦在“薩蘭加尼海戰”與“巴西蘭海戰”中,對日本戰列艦發動的唯一一次魚雷攻擊不但隱蔽、迅速、果斷。而且運氣好得驚人。如果這兩條魚雷沒有破壞“日向”號與“陸奧”號地動力與推進系統,哪怕是震死了兩艘戰艦的艦長,這兩艘戰列艦也不會因爲掉隊而葬身大海。
反過來。對高野來說,就是運氣差得驚人了。
危機關頭,幾乎所有的參謀軍官都驚呆了。當時如果不是“長門”號艦長果斷下令加快了轉向速度與航行速度(實際上是躲到了“陸奧”號地後面),不然連旗艦都要遭殃。至少有兩條魚雷與“長門”號擦肩而過。
對高野來說,這個結果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詢問了“陸奧”號與“日向”號的情況後,高野命令第二艦隊地第2水雷戰隊立即折返,掩護“陸奧”號與“日向”號撤退。
顯然,這個決定有點多餘。第2水雷戰隊的那些驅逐艦是敵人戰列艦的對手嗎?
只是,高野不想這麼快放棄兩艘戰列艦。可同時。他也沒有想過要讓另外兩艘戰列艦留下了一同等死。
隨着第2水雷戰隊迅速返回。高野命令“長門”號與“伊勢”號加速航行。
也就是說,這時候“陸奧”號與“日向”號已經被拋棄了。能否回到本土,就得看這兩艘戰艦的運氣了。
當然,按照日本海軍傳統,臨別時,高野沒有忘記發去“爲天皇效忠”的勉勵電報。
“陸奧”號與“日向”號的艦長也沒有忘記發出“武運長久”的“臨終遺言”。
這也是兩艘戰列艦發出的最後電報。
隨後,“陸奧”號與“日向”號戰列艦,還有第2水雷戰隊的十二艘驅逐艦爲了掩護高野所在地聯合艦隊“撤退”,阻擋了快速戰鬥羣近一個小時,並且用數千名官兵地生命證明了他們效忠天皇的決心。
“陸奧”號發生大爆炸時,高野所在地“長門”號戰列艦已經在東面二十海里之外了。
那團巨大的火球,連一百多公里外,奧盧丹牙島上的日本陸軍瞭望員都看到了。
直到這個時候,高野才認識到,他徹底的輸掉了這場海戰。
歷史上,一般稱其爲“薩蘭加尼海戰”與“巴蘭西海戰”。
因爲雙方都是同一支艦隊參戰(名義上,快速戰鬥羣與主力戰鬥羣都屬於帝國海軍太平洋艦隊),所以這兩場海戰又被稱爲“薩蘭加尼與巴西蘭海戰”。
按照帝國海軍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定義,“薩蘭加尼與巴西蘭海戰”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西太平洋戰爭(也被稱爲明日戰爭)的關鍵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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