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種騷亂範圍越來越推進,慘叫聲與驚懼的尖叫聲,還有急促的呼喊聲,以及詛咒謾罵聲,像即將沸騰的水,不斷冒泡,不斷加劇,最後引起了整個難民營的大面積騷動。
邪神不得不又回到原來的地方,把瞄準鏡對準了難民營,他需要確認一下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雖然受黑夜所阻,他並不能分辨裡面的人羣,但是他卻可以清晰地看見無數紅熱體在他的視線裡亂竄,此起彼伏的叫聲與他看到的景象,形成了一個完整而殘酷的場景。
預示着那裡的屠殺還是開始了。
哭喊奔跑的,一個個倒下,並慢慢變暗的,是被屠殺的難民;而揮舞出一道道寒光的,和刺出點狀光亮的,則是手持彎刀與槍刺的殺戮者。
被屠戮的對象,迅速後撤,而殺戮者則不斷推進,人數上也在持續增加。
很快的,被屠戮對象已經被壓迫在一片集中的角落內,而屠戮者則幾乎佔據了大部分區域,這是一場完全傾斜的殺戮。
在瞄準鏡裡,熱哄哄的場面,不像在殺人,更像是一羣屠宰工人在集中宰殺牲畜。
看着這一切,作爲難民的義務保護者,邪神卻什麼都不能做,因爲一旦他對殺戮者開槍,那麼就會立刻因暴露位置,而遭到那名神秘狙擊手的,第一時間狙殺。
所以他雖然想履行使命,但只能選擇靜默。
眼前的現實卻讓邪神突然意識到,這場殺戮之所以選擇這時候開始,不是沒來由的,而是得到那名神秘狙擊手通知的原因。
那就是說,那名神秘狙擊手認爲他已經把周圍的狙擊手全部定點清除了。
爲什麼他會有這種判斷呢?
當邪神通過瞄準鏡在黑乎乎的夜色裡逡巡一週的時候,他雖然看不清很多東西,但他的思路卻打開了,那就是那名神秘狙擊手根本不是像他想的那樣,從第一個被清除的狙擊手位置展開搜索的,而是……
而是……從兩名狙擊手被殺後,就已經完成了對難民營外圍所有敏感位置的巡查。
也就是說,在不知不覺裡,他已經把邪神的位置巡查過了。
邪神想到這裡的時候,在這陰冷的夜裡,竟然渾身冒汗,因爲當那個人從自己周圍,甚至於身邊走過的時候,他竟然毫無察覺,這種情況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也只能說明,他毫無疑問地遭遇到了一名幽靈獵手。
這時他在心裡再次感謝朵雅,如果不是她爲自己爭取到了這一身最新的液體鎧甲,他有可能已經被爆頭了,是它的隱藏力救了邪神,使他躲過了一劫。
當邪神先生意識到這些時,他憑藉在地圖上,對周圍地形的記憶,開始設想判斷那名狙擊手可能存在的位置。
很快他就得出了判斷,於是他立刻起身,向那兒摸過去。
他行走的異常小心,幾乎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另外,又藉助難民營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喊叫,他才終於同樣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他揣測的那個地方。
距離那兒不足一千米的時候,他已經由彎腰弓背,變成了匍匐前進。
他此時的樣子,很像悄悄靠近獵物的鱷魚或者科摩多龍。
他手裡緊緊攥着的虎牙軍刀,那是他可以撕裂對手的獠牙。
當他距離對手位置大約五百米時,他不再前行了,他舉起瞄準鏡向那裡張望。
這時候,既然對手以爲已經完成清除,那麼難免會有所輕視和放鬆,對於邪神先生來說,這恰恰是他清除對方的最好時機,但他沒有輕舉妄動,他還需要一個更明晰的確認對手位置的過程。
五百米對於瞄準鏡來說,已經近在咫尺,觀察起來異常清晰。
所以,雖然是在夜裡,哪怕對手裸露出一點點人體部位,比如脖頸,臉部或者手指,甚至於透過液體鎧甲的微弱熱量,也能夠判斷。但是讓邪神失望了,沒有,什麼都沒有。
最後,他在更爲細緻地觀察下,只能隱約看見一個有點突兀的像土堆的東西,那會是他嗎?不知道。
怎麼辦?這時候遇到這種情況,除了等待,通過時間推移,來期待對手的自我暴露,幾乎沒有其它選擇,但是邪神沒有時間,因爲無數難民的慘叫聲還在繼續,那是一種強有力的督促與催促。
他只好咬緊牙,繼續向前靠近,靠近,再靠近……
終於,他到了僅僅距離對手二百米的地方,他無論如何不能再靠近了,因爲他不能保證對方沒有在這個範圍內,佈設手雷。
他又開始查看,雖然視線得到了改善,但一切還是無法判斷。這讓邪神有些進退兩難。
而恰恰就在這時候,特別的情況發生了,在他耳邊傳來一聲槍響,隨後又是一聲,緊接着又是一聲。
雖然邪神先生無法看到槍擊的位置和子彈劃過夜空留下的彈線,但是憑藉耳朵他也能判斷大致的方位。
哦,是那裡,就是他首先到達的那個狙擊位的前三百米的地方。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那個輔助他的狙擊手並沒有臨陣怯戰,他就在那裡。
他竟然可以躲過邪神先生的近距離觀察,這讓邪神先生倍感意外,必定他和自己以及那名神秘幽靈狙擊手不同,他不可能擁有一套液體盔甲。
但是他的出色的隱藏術,還是躲過了邪神,也躲過了那名神秘狙擊手,也成就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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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的邪神,立刻改變了策略,以及行進的方向,他向着左側八點鐘方向跑,然後繞過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一樣的窪地,趕到了一個稍微突出的位置上。
他停下了,然後把狙擊步槍的槍口對準了他認爲幽靈狙擊手可能存在的位置。
隨着一聲槍響,他這一次清晰地看見一道火線迅速拉伸直達難民營。
邪神沒有看子彈消失的地方,那裡毫無疑問會有一名殺戮者倒下去。
這時候,子彈射出的位置,已經發生了改變,移動到了原位大約五百米的側後方,那是必須的做法。
即便如此,在幽靈獵手存在的情況下,那也是極度冒險的,可以說等同於自殺。
邪神明白,對方是在不惜暴露自己完成使命。
而這個使命有兩點,一是狙擊屠殺者,保護難民,二是用自己的身體,引誘幽靈獵手現身,協助邪神的襲擊。
他的這種爲了完成任務,而義無反顧的勇氣和精神,讓邪神立刻想起了麥拉達,也讓他油然產生敬意。
他也在隨時等着給予那名幽靈獵手的最後一擊,來回應對方的捨命付出。
但那名神秘狙擊手,遲遲沒有開槍。
於是,一道道彈線更加頻繁地射向難民營,因爲他強勁的殺戮力,迅速起到了威懾作用,那些屠殺者開始因恐慌而收斂了殺戮無辜者的激情和野性,變得萎縮。
甚至於進入了一個短暫的相持,這同時也讓邪神先生在心理上減少了壓力。
讓他更專注和淡定地針對那個神秘狙擊手。
終於,就在那名狙擊手繼續向難民營射擊的時候,他的一個行爲,還是引起了那名神秘狙擊手的憤怒,那就是他竟然在一個固定位置上,完成三次連擊。
這種對潛在敵人的漠視,不是挑釁,而純粹是一種侮辱。
隨後,一顆子彈由邪神的五點鐘方向射出,那兒正是他預判的神秘狙擊手藏身的地方。
邪神隨後瞄準那個位置,準備扣動扳機,但他還是停下了,因爲他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對。
因爲他看見那顆子彈的彈線在距離他的輔助狙擊手射擊位的大約一米的地方消失了。
也就是說,那個強悍的對手,竟然射偏了。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假射。
這種情況在狙擊手的對決裡,並不罕見,但極爲有效。邪神也經常那樣幹。
那個暴露的射擊位其實就是一個陷阱,當邪神的輔助者用生命來引誘對手時,那名神秘狙擊手卻用陷阱來誘惑邪神。
好在邪神沒有上當,那名狙擊手再次向着難民營射擊,當然這一次換了位置。
就在他剛剛射出一枚子彈的瞬間,一根火蛇一樣的彈線劃過夜空,筆直無誤地射進那個位置。
雙方的射擊時間點,相差無幾,邪神知道,那名輔助自己的狙擊手根本不會有逃走的機會。
而同時,他手中的槍也完成了擊發。
“嘭!”
一條不長的彈線把他與那名神秘狙擊手的位置連接。
這是兩名潛在的對手第一次互聯互知,應該也是唯一一次和最後一次的交流,那是屬於死神的問候。
邪神完成射擊後,立刻縱躍而起,他沒有趕往那名神秘狙擊手的位置,而是用接近直線的形式向着那名輔助者趕去。
他的用意很清晰,那就是儘量去挽回對方的生命,如果還有機會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