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念淺汐之前從未考慮過這樣的情形。
這些天以來，她一直避免見到汐兒，就好像多見一面，就會多一分愧疚。
然而現在，聽到汐兒病了，念淺汐還是決定去看看。
蕭越澤蹙起眉頭，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念淺汐的心有多軟，現在去看了，也許日後就越發放不下了。
念淺汐搖搖頭，低聲道：“我若是不去，心底也會不安的。”
蕭越澤的嘴脣動了動，蹙眉道：“我可以去。”
“不，我還是要去的，畢竟她是我的克隆體啊，我比你更瞭解她。”念淺汐溫柔地笑了。
蕭越澤沉默着看了念淺汐良久，表情都帶着滿滿的動搖。
念淺汐則是伸手輕輕拍了拍蕭越澤的手背，溫聲道：“我們一起。”
“好。”蕭越澤最終還是沒能拗得過念淺汐，只能點頭。
很快，兩人到了汐兒的別墅。
這是一棟很漂亮的別墅，不知道什麼時候，蕭越澤將汐兒從連容之前住的那一棟裡面搬出來了，現在的別墅，頂端是鏤空的，可以看到暖洋洋的日光。
念淺汐進去的時候，很是感慨了一會兒，這纔看到客廳裡面坐着的汐兒。
她看起來臉色很是蒼白，見了念淺汐和蕭越澤，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立刻就閉嘴了。
不知道爲什麼，念淺汐忽然覺得心底隱隱作痛，大概是因爲這個人和自己太相似了吧。
她看了蕭越澤一眼，蕭越澤立刻明白了念淺汐的意思，他的臉色微微一僵，蹙眉：“不行。”
“一會兒就好，我保證。”念淺汐嘟起嘴，認真道。
蕭越澤盯着念淺汐看了一會，往後退了一步。
念淺汐瞪眼睛。
蕭越澤又退了一步。
倒是沙發上的汐兒忍不住悶聲笑了：“沒關係的，謝謝你，念小姐。”
念淺汐回頭看她，眼底有點歉意：“我們不該這樣關着你。”
“這不算是關着，”汐兒猶豫了一席愛，這才道：“相比於之前，我現在已經幸福多了。”
念淺汐抿抿脣，汐兒連忙說了下去：“真的，我之前比這樣的生活慘很多啊……”
念淺汐輕嘆了口氣，問道：“你怎麼病了？”
“可能是天生免疫力低下吧，”她輕聲道：“我們這些克隆人，多多少少都是有點毛病的，不會像是普通人那樣健康。”
念淺汐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本小說，那時候華夏國還是不允許克隆人的存在的，可是在那本小說裡，已經構架出了一個允許克隆人存在的世界，很多孩子被創造出來，就是爲了成爲器官的提供者，他們的校長叫他們天使。
念淺汐忽然覺得心底酸酸澀澀的。
封霂凜造克隆人，是爲了取樂，自己創造克隆人，是因爲被迫，可是還有很多人，他們創造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克隆人，目的卻是尤爲簡單，就是爲了讓自己沒有後顧之憂。
念淺汐輕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摸了摸汐兒的頭髮，心底暗自下了個決定。
她對汐兒輕輕笑了：“別怕，你等我一段時間。”
“什麼？”汐兒一怔。
她的眼底帶着顯而易見的慌亂，和自己以前如出一轍。
不知道從
什麼時候開始，那些慌亂的情緒慢慢從心底消散，念淺汐知道，這大概是因爲在蕭越澤身邊太久了，已經習慣了他人的呵護，自然就不會覺得什麼事情都讓她恐慌。
然而現在，看着汐兒這樣的表情，念淺汐還是會覺得難受。
她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認真道：“汐兒，你聽我說。”
汐兒的眼睛溼漉漉的，怯怯地看着念淺汐：“念小姐……”
“你別這樣，都不像我了。”念淺汐好笑道。
汐兒低聲道：“謝謝念小姐，我知道您對我好。”
“我之後會給你一個平淡而幸福的未來，你不用擔心。”念淺汐認真說道。
她果然還是沒辦法將汐兒當成是自己的克隆人來看，也沒辦法將她當做是自己的器官提供者，她就像是自己的妹妹，只是自己的妹妹。
汐兒盯着念淺汐看了良久，這才抿抿脣，沉聲應下了：“謝謝姐姐。”
念淺汐搖搖頭，笑容依然很溫和。
站在不遠處的蕭越澤卻是微微蹙起眉頭，總覺得這兩個人揹着自己達成了什麼了不得的協議。
會去的路上，念淺汐看起來很是開心，她看向蕭越澤，幾次三番地聊起最近的趣事。
蕭越澤一邊應着，一邊看念淺汐的表情，良久方纔問道：“你是不是答應了汐兒什麼？”
念淺汐知道蕭越澤一定是急了，他甚至直接叫了汐兒的名字。
她搖搖頭，笑道：“怎麼會……反正還是之前的那些允諾， 只是我又說了一遍而已。”
蕭越澤看她：“真的麼？”
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念淺汐看起來有點像是小狐狸，對自己微微笑着。
念淺汐沉默了一會兒，點頭：“當然是真的。”
蕭越澤輕嘆了口氣，伸手揉揉念淺汐的頭髮：“我知道你不忍心。”
念淺汐不再開口。
蕭越澤說得對，自己的確不忍心，永遠都沒有辦法輕而易舉地說讓一個人爲自己付出那麼多。
念文淵病了，該負責的就是自己，而不是汐兒，更不是那個素未謀面的連容的孩子。
沉默良久，念淺汐方纔輕聲笑道：“那個……”
“恩？”
“我如果說讓你放了汐兒，你會同意嗎？”念淺汐輕聲問。
她看向蕭越澤的眼神宛如有光。
蕭越澤輕咳一聲：“爲什麼？”
念淺汐想了想，這才搖搖頭：“也是，你應該是不願意的。”
蕭越澤蹙起眉頭：“我說的是……爲什麼？”
念淺汐笑了：“沒什麼。”
她不想將自己的想法說給蕭越澤聽，因爲在有些問題上，蕭越澤和自己的想法和觀點真是太不一樣了。
念淺汐知道，所以也想盡量避免這些無謂的矛盾。
蕭越澤果然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看了念淺汐一會兒，這才道：“你心疼她，因爲她和你很像。”
念淺汐沒做聲。
“如果我剛剛順着你的話說，你是真的打算放了汐兒的，是吧？”蕭越澤蹙眉：“你的性格，寧願自己去做那個移植手術，都不會想讓汐兒去做。”
念淺汐越聽，臉色越是蒼白，良久方纔低聲道：“我之前的確是這樣想的，但是我害怕…
…我害怕文淵等不到那個時候。”
如果文淵可以等，如果自己沒有懷孕，如果……之前在M國的時候沒有被查出來懷孕。
那麼現在自己的肝臟或許已經移植了一小部分給念文淵了。
可是現在……
一切都散去了。
念淺汐低聲道：“抱歉，我知道我這樣太任性了。”
“你哪裡是任性……”蕭越澤咬牙切齒：“你就是太聖母了。”
念淺汐不喜歡這個詞。
聖母和善良，總歸是不同的。
她咬住下脣，看了蕭越澤一會兒，這才問道：“你爲什麼總是這樣說我……我和你在一起以後，真的改變了很多，越澤，我之前一直以爲你是個很善良的人，但是現在你怎麼能這樣輕易地捨棄一個人呢？”
“連容的時候，你說我捨棄了她的孩子，的確，對一個孩子實施器官移植實在是風險太高，可是現在呢？現在我們找到了汐兒，你又一次不同意，因爲你認爲這怎麼樣？有損了一個克隆人的人格嗎？”
蕭越澤的語氣有點諷刺，念淺汐知道，他是真的動了氣。
念淺汐閉了閉眼，低聲道：“我們不要因爲這件事吵架……”
“我沒有要和你吵架。”蕭越澤嘆了口氣，這才道：“淺汐，我從來不想和你吵架，但是這件事必須聽我的。”
念淺汐看了蕭越澤一眼，沒做聲。
她開始有點後悔了。
不知道這一次這樣掏心掏肺地說出來，到底是不是一個錯誤。
又或者……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說出口的，不說出口，蕭越澤也無從得知。
念淺汐沉默下來，蕭越澤一下子就後悔了。
他看了念淺汐一會兒，這才試圖去哄勸她。
蕭越澤靠近念淺汐，低聲道：“生氣了？”
念淺汐搖搖頭。
蕭越澤只好充當了一會兒人肉靠墊，強行將自己的胳膊塞給念淺汐，低聲道：“我也不是故意這樣對你說的，但是……淺汐，你要知道汐兒現在不是你，她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是別有所圖。”
念淺汐沒說話。
蕭越澤繼續說道：“她這樣強行要見我們，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果換做是別人，我一定不會讓你去見她的，可是就因爲她是你的克隆體，所以我們下意識對她會少了些防備，可是淺汐，倘若她在利用你的善良呢？”
念淺汐終於還是嘆了口氣：“你認爲每個人都在利用我的善良。”
“難道不是嗎？”蕭越澤反問。
念淺汐不說話了。
良久，蕭越澤方纔伸手，輕輕摸了摸念淺汐的頭髮，輕聲道：“你以後記得，如果任何人對你說完了一句話，下一秒就是有求於你，甚至是對你的邀約表示了興趣，那麼就意味着她很可能是在利用你。”
念淺汐看他：“可是汐兒是我的克隆體，如果不是因爲我的交易，她根本不會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她不是因爲你的交易而誕生的，而是因爲封霂凜的違約。”蕭越澤沉聲道：“你不必將所有的事情都攬到你的頭上。”
念淺汐閉了閉眼，沉默良久方纔道：“你是希望減輕我的負罪感，我明白的。”
“你根本不需要有這種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