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辰熙迷迷糊糊醒來,看見自己身上蓋了一條薄絨毯,他睜着惺鬆的睡眼,看到臥室的門已經大打開,他連忙站起來衝進去,裡面哪裡還有葉初夏的身影。
“初夏。”景辰熙一邊驚慌叫着,一邊到處找她,屋裡冷冷清清的,他的聲音在深夜裡傳得很遠,卻沒有人迴應他。他呆呆地站在客廳中央,看着收拾一新的客廳,良久才搖頭苦笑。
參加完宴會出來,這次來紐約的合作開發案總算落實,但是容君烈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之色,他喝得醉醺醺的,被葉琳攙扶着走出來,寒冷的夜風撲面而來,他醒了醒神,慢慢推開葉琳。
葉琳還要趕着去扶他,卻被他伸手止住,“不用扶我,我沒事,琳琳,我們走着回去,權當散步,好嗎?”
葉琳看他的神色,大概也猜到了什麼,她臉色僵了僵,然後走過去挽着他的手腕,柔聲說:“好,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願意。”
這次換容君烈的臉色僵了僵,他自嘲一笑,緩緩往前走,他不說話,葉琳也不說話。春夜,寒冷依舊,葉琳只穿了一件禮服,冷得瑟瑟發抖,她半偎進容君烈的懷裡,還是抵擋不住寒冷。
容君烈見狀連忙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攬着她繼續向前走,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怎麼看怎麼都有一股蕭瑟的味道。
沉默良久,容君烈再度開口,他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有一隻猴子,它總想得到最漂亮的玉米,所以它在玉米地裡一個一個的掰,掰完撕開看了看,扔掉,又重新再掰,一直到它掰完了所有玉米,它也沒有找到它想要的玉米,而這時,它的肚子餓了,它看了看四周,所有的玉米都被同伴撿走了,它懊悔不已。很多人都像這隻猴子,總是不肯滿足,其實在它追尋的過程中,它已經失去了最美好的玉米。”
葉琳靜默不語,心卻一沉再沉,她何其聰慧,怎麼會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君烈,錯過你是我這一生犯的最不可饒恕的錯誤,幸而我及時醒悟,你放心,我不會像那隻猴子一樣,再度失去你。”
她的眼睛波光流轉,比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石還要動人,容君烈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琳琳,我不想做那隻猴子,等到失去最心愛的玉米,纔來後悔。”
“你沒有失去我啊。”葉琳急了,撲進他懷裡激動的道:“君烈,我已經歸來,再也不會離你而去,求求你不要嚇我,我已經失去了一切,不能再失去你。”
瞧她激動,容君烈的態度始終淡淡的,這些天來,他始終不忍拒絕葉琳,是因爲他以爲自己還愛着她,還非她不可。其實三年的時間真的很長,長到足以讓一個人移情別戀。
他輕輕推開她,伸出手指拭乾她眼角掛着的淚珠,動作溫柔而絕決,“琳琳,我並不是一個好男人,離開我,去找個
愛你的好男人吧。”
葉琳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她看着他,知道他一旦決定的事,就再難以挽回,可是她不甘心,如果她得不到他,別的女人也休想得到他。“好,我答應你分手,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葉琳會這麼輕易答應他分手,容君烈始料未及,而後又訝然失笑,“什麼條件,只要不違揹我的原則,我一定會答應你的。”
葉琳優雅的笑了笑,一頭性感的捲髮隨風輕舞,她說:“你放心,我的條件其實也不算條件,就是讓我陪你走完這次美國之行,就當是讓我們這麼多年的愛戀能夠有一個完美的結局,好嗎?”
容君烈一顆心慢慢柔軟起來,他根本就無法拒絕她的請求,他愛了她三年,恨了她三年。再見面時卻恍如隔世,他分不清自己對她的感情是愛是恨,抑或者只是男人的自尊心,不容許她先背棄他。但是對她的所有愛恨情仇,在葉初夏說出那句“我太愛你了”時,全都分崩離析。
原來他近來的猶疑不定只是爲了聽她一句“我太愛你了”,他看不清自己的心,卻因爲她的那席話,讓他徹底看清。“好。”
葉琳笑得很開心,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裡是怎樣的恨。她伸手牽住容君烈骨節分明的大手,感覺他僵了一下,她仍執着地牽着他,慢慢向前走,對他說起曾經兩人在一起的趣事。
容君烈偶爾會笑一笑,偶爾會附和一兩句,兩人又好像回到相戀時,時光愜意的從他們指縫中流逝,而他們的愛情在相視一笑間地久天長。
葉初夏從景辰熙家裡出來已是深夜,她漫無目的地向前走着。夜風徐徐吹來,她冷得瑟瑟發抖。異國他鄉,隨處可見金髮碧眼的洋人,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膚色,一點親切感也沒有。
她伸手環抱住自己,卻抵不住寒冷由心而生。恍惚間,她回到初來美國的日子,那些日子,她不停地在這些白人黑人裡尋找那一份親切,尋找那個人的身影,可是她總是在尋找中絕望。
這個紙醉金迷的地方,讓她連找尋他的身影都不能。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這條孤單的路上還要走多久,直到她看見了對街的他們,她的腳步倏然停住,近乎癡迷地看着他們。
他們有說有笑的牽着彼此向前走,男的俊,女的俏,偶爾相視一笑,恍惚能夠就這樣一直走一輩子。
葉初夏看着他們,眼睛一陣乾澀的疼。老天真的很殘忍,她想過很多次在異國街頭與他偶遇的情形,卻沒有一次是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她。
她隔着街,默默地跟着他們,經過了繁華鬧市,經過了靜謐街頭,他們的手始終沒有鬆開彼此,他們的笑容始終溫暖有情。她緩緩向他伸出手,握住了一手冰涼,而她的心卻在他們笑容中,慢慢荒涼……
葉初夏沒有
去酒吧買醉,異國他鄉,若是她喝醉了,一定不會再有一個韓非凡把她撿回去,也不會再有一個景辰熙,她就在鬧市區像遊魂似的走着,走得兩腿發軟,走得頭暈腦脹,一直走到天亮。
等她回過神來,她擡頭一看,不由得苦笑,原來不知不覺,她又回到容君烈他們下榻的酒店,高聳入雲的六星級酒店,裡面金碧輝煌,晃得她眼睛都睜不開。她站了許久,準備轉身離去。
而就在這時,她感覺一陣天眩地轉,整個人一頭向地上栽去,暈倒前,她聽到四周響起不同腔調的“How are you?”,這些聲音裡還夾雜着一道仿若天籟的聲音,她脣角緩緩揚起來,然後沉入黑暗。
容君烈退了房與葉琳從酒店裡走出來,就看到不遠處圍着一羣人,中間似乎有個女人暈倒了,他沒有在意,與葉琳並肩向停在外面的林肯房車走去。來紐約的公事已經處理好,他們現在要回容家祖宅去看望容老爺子。
坐進車裡,司機開車,容君烈打開平板電腦,與Y市的員工開視訊會議,房車緩緩駛出酒店前的停車場。葉琳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坐直了身子,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裡站着一個男人,男人懷裡抱着一個似乎已經昏迷的女人。然而她緊張的並非是他抱着的那個女人是葉初夏,而是這個男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還跟小葉子攪和在一起了?
察覺到身邊人的異樣,容君烈側頭望着她,輕聲問:“怎麼了?”
葉琳彷彿被雷擊中,整個人都僵住了,見容君烈要往窗外看,她連忙側過身子擋住容君烈的視線,笑得有些勉強,“沒什麼,君烈,我突然想起我在紐約還有點事,不如你在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等你看過爺爺,我再來找你。”
“這樣也好。”容君烈沒有挽留她,如果他沒有認清自己的心,他也許會讓葉琳陪他一起回去見家長。但是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前面的路口將葉琳放下,容君烈繼續視訊會議。葉琳站在馬路邊上,看着那輛尊貴的房車消失在車陣中,她回頭望去,見那人抱着小葉子坐進了出租車,她連忙揚手招了出租車跟上。
葉初夏得的是重感冒,高燒一直不退,送進醫院時,她已經燒到40度,整張臉燒得通紅。醫生給她進行物理降溫,吊鹽水,程楓被醫生護士支使着去辦住院、拿藥,等他回到病房前,就見到一道熟悉的高挑背影站在病房外,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琳琳?”他驚喜的叫着,連忙跑過去,跑到一半,那人轉過身來,臉上掛着的漠冷之色令他前行的腳步倏然頓住,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曾是與他日日繾綣的那個女人。
葉琳聽到來人的聲音,渾身一震,她儘量武裝好自己,然後回頭漠然望着他,帶着幾分疏離道:“程楓,好久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