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容君烈若再執意而爲就有些說不過去,可是看着葉初夏背對自己泰然自若的睡覺,他又百般不是滋味,正巧此時空姐送來晚餐,他又有了藉口叫醒葉初夏。
葉初夏煩不勝煩,她“騰”一下坐起來,怒斥他,“你煩不煩啊,就這麼喜歡折磨我,什麼亂七八糟的工作那麼重要,連讓人覺也睡不得了?”
她將他對葉琳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耳裡,心裡本就酸楚,再加上暈機,她的脾氣也上來了,不管不顧地大聲吼出來。當時頭等艙的旅客大多已經休息,沒睡的也在安靜用餐,聽見葉初夏的聲音,衆人的目光齊齊掃視過來。
葉初夏尷尬地想撞牆,她臉頰滾燙,朝衆人鞠躬道歉。
容君烈臉色鐵青,從他有記憶開始,還沒有女人當衆對他大呼小叫,“葉初夏,你長本事了啊你,叫你起來吃飯也不對?”
葉初夏看見美麗空姐正推着餐車過來,才知道自己錯怪了他,她一臉赧然,“我……我坐飛機從來不吃東西,謝謝你的好意,對不起啊。”
整個頭等艙裡全是食物的味道,葉初夏胃裡一陣翻涌,她連忙屏息壓住。好不容易壓制住,卻又看到空姐給葉琳送上一盤五分熟的牛排,那股腥味撲鼻而來,她再也壓制不住想吐的衝動。她連忙捂住嘴,推回已經壓下來的餐桌,匆匆忙忙向衛生間奔去。
容君烈擔憂地望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葉琳見狀,已經再沒有胃口,她細聲道:“君烈,我去衛生間看看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說着她從座椅旁邊拿出一瓶礦泉水。
容君烈見她盤子裡的食物動也沒動,從她手裡接過水,輕聲道:“你吃飯吧,我去。”
看着他頎長秀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走廊裡,葉琳擱在餐桌上的手越捏越緊,眼底妒火越燒越烈,君烈,我絕不允許你對小葉子動心,絕不!
葉初夏蹲在馬桶前吐得天昏地暗、眼淚鼻涕長淌,還是覺得胃裡火燒火燎的難受,她蹲在地上,突然覺得很委屈,眼淚不自覺的滑落下來。這三年來,她每次回國,必定會早一天出發,然後在酒店裡休整,直到看起來不那麼憔悴,她纔出現在容君烈面前。
目的只是不想他擔心,可是原來一切都不過是自己自做多情,他怎麼會擔心她?他根本連她會暈機都不知道,她不由得苦笑:葉初夏,你這個傻瓜,你還要一廂情願多久?
葉初夏蹲在馬桶前哭了一會兒,才覺得心裡好受些,她站起來擰開水龍頭洗了洗臉,然後伸手去拿紙巾擦臉上的水。此時身後卻橫來一隻手,比她早一步拿了紙巾。
葉初夏連忙回頭望去,只見容君烈正清爽地站在門邊,靜靜地凝視她。葉初夏呆愣半晌,纔想起自己滿臉的水,連忙去拿紙巾。
容君烈上前一步,將礦泉水瓶放在洗手檯上,然後捧着她的臉替她擦水。他的大手輕柔
地捧着她的臉,彷彿對待至寶般,葉初夏有一瞬間的迷離,隨即想起之前他對葉琳的溫柔,剛沸騰的心慢慢轉冷。
她偏過頭去,要從他手裡接過紙巾自己擦,容君烈不讓,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開她的手,“別亂動,臉上粘着紙巾了。”
葉初夏僵着不動,可是看着他越湊越近的俊臉,她心慌意亂,眼睛都不知道看哪裡,最後猛的閉上眼睛。不閉上眼睛還好,一閉上眼睛,感覺就靈敏許多,他的手指在她臉上游移,帶起陣陣癢意,一直癢進了她的心底,令她怦然心動。
容君烈低頭看她,她的睫毛輕顫,像只展翅欲飛的蝴蝶,一直飛進他心裡,她不足他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如紙,叫人心疼,偏她還倔強地不肯倚靠旁人,思及自己就是她的“旁人”,他心底又來氣,手指狠狠地揉上她的脣。
葉初夏吃痛退開一步,連忙睜開眼睛,視線觸及容君烈又氣又怒的俊臉,她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到他,讓他不高興了。“那個……我自己來,這裡有鏡子。”葉初夏比比鏡子,徑直轉過身去。
臉上哪裡還有紙巾,葉初夏斜眼看着鏡中的容君烈,見他還瞪着自己,她心虛的別開眼睛,沒話找話說:“我已經沒事了,你快回去陪六姐吃飯吧。”
說完她又兀自氣悶,她到底在做什麼啊,明明心裡百般不情願他去葉琳身邊,偏偏嘴上還要裝大度。葉初夏在心裡狠狠地鄙視自己,跟葉琳對峙的勇氣都去哪裡了?怎麼一遇上容君烈,她就變成白癡了?
容君烈氣得雙眼噴火,他就沒見過有女人會把自己的老公推給別的女人,若不是看她現在一副病歪歪的樣子,他真想掐死她算了。他瞪了她許久,就在葉初夏以爲他要掐死自己時,他卻扭頭就走。
門板被他摔得震天響,葉初夏呆呆地站在衛生間裡,良久才苦笑一聲,瞥一眼擱在洗手檯上的礦泉水,她拿過來貼在臉上,想象剛纔被他大手捧着的感覺,心裡又甜又澀。
容君烈臉色陰沉地回到座位上,葉琳剛讓空姐收了餐盤,她瞧他臉色難看,又望了眼衛生間方向,輕聲問道:“小葉子沒事吧?她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別管她,她是死是活都跟我們沒關係。”容君烈怒氣衝衝的道。
葉琳臉色一僵,她小心翼翼的問:“你們吵架了?”
“誰愛跟她吵架?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容君烈絲毫沒感覺到自己話裡的幼稚,明明心裡關心對方,卻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
葉琳:“……”
葉初夏從衛生間回到座位上,就見到餐桌上放着一杯溫開水與一顆暈機藥,她瞥了一眼閉目養神的容君烈,心裡甜甜的。
雖然剛纔他很生氣,可是他到底還是會關心她。
葉琳一直沒睡,她見葉初夏回來,連忙坐直身子,指了指
餐桌上的藥,輕聲道:“快把藥吃了吧,瞧我這記性,都忘記你坐飛機會暈機了。”
葉琳一句話直接將葉初夏打入十八層地獄,她剛纔還覺得甜絲絲的,這會兒卻覺得心跟這藥一樣苦,她向葉琳道了聲謝,然後仰頭喝了一口水,再把藥丟進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急,她嗆得不停咳嗽,但又怕吵醒旅客,她只好拼命壓住聲音一陣悶咳,嗆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真不明白自己跟來幹什麼?還覺得自虐得不夠,非要親身體會了,才肯放棄麼?
葉初夏吃了藥,躺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睡過去。直到身旁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容君烈才張開眼瞼,偏頭看着葉初夏縮成一團,他心底悶悶的。瞪了她許久,他才起身問空姐拿了一條毯子給她蓋上。
回過身來,他見葉琳正盯着他看,他笑了笑,柔聲道:“怎麼還不睡?我吵到你了嗎?”
葉琳坐直身子,她搖了搖頭,“沒有,是我睡不着,君烈,你能陪我聊聊天嗎?”
容君烈側過身去,將她身上的毯子拉得高一點,“你想聊什麼?”
“比如你什麼時候學會體貼人了?”葉琳心直口快,問完見他神色轉冷,她連忙嘻嘻笑着帶過,“我說笑呢,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見的情形麼?那時候學校組隊去郊遊,我們兩人都迷路了,被困在大山裡一天一夜,那時候若不是你的機智,或許我們會被困死在山裡。”
那是多遙遠的記憶了?容君烈還記得那晚的夜空羣星璀璨,兩人都沒有意識到危險,坐在山腳下聊天,一會兒聊到學校裡最變態的化學老師,一會兒聊到童年趣事。
她說起她有一個最溫柔的母親,還有一個最多情的父親,多情的父親親手把她的母親送上絕路,所以她很不喜歡後來取代她母親位置的那個女人,更不喜歡那個女人帶回來的妹妹。
少女憂傷的面孔在夜色下格外落寞,他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最後只懂得以傷換傷,他說:你至少還有家人會愛你,我雖然有家人,可是他們不會愛我。
少年的臉冷得似冰,眼睛裡卻充滿渴望被愛的神情,也許是那晚的夜色太美,也許是兩顆受傷的心都想得到慰藉,少女剋制了羞怯,對坐在身旁的俊美少年說:他們不愛你,就讓我來愛你,好嗎?
容君烈想起這段往事,神情變得更加柔和,他心裡暖暖的。往後的日子,因爲有葉琳的陪伴,他過得不再孤單,他想這就是他要的愛情,這就是他要的生活。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到最後,葉琳會逃婚,他們會錯失彼此。
葉琳看着容君烈越來越柔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話觸中了他的心靈,她脣邊微微上揚,眼底掠過一抹勝利的微笑,如果容君烈對她的愛已經遠去,那麼她會用盡一切方法讓他記起,他們曾經是那麼的相愛。
只是她獨獨忘記了,那只是曾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