瀰漫着緊張氣氛的丞相府,前院大廳裡,突然傳出一聲響亮的斥罵聲:“你說什麼?!四王爺親自放二小姐離開的?”
凌延黑着一張稍顯蒼老的臉,憤怒地瞪着跟前來通傳的下人,渾身瀰漫着一股強烈的怒氣。
那下人被他的這一嗓子怒吼給嚇住了,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哆嗦着聲音說道:“奴才親眼所見,四王爺在城門口攔住了二小姐,可二小姐卻不惜用性命威脅四王爺,四王爺沒辦法,只得放二小姐出城了。”
說完這話,那下人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凌延一眼,心中依舊只打鼓。
他奉命出府去捉拿凌若瑤,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所在,卻不想只看見她用簪子抵住自己的下顎,不惜以命威脅皇甫逸。
那時的氣氛格外的壓抑冷冽,再加之皇甫逸在場,他們這些下人小嘍囉,根本不敢上前去捉拿凌若瑤,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走出城門。
等回過神來後,才火急火燎地趕回丞相府,稟報給凌延。
聽了下人的話,凌延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周身籠罩着一層駭人的冷冽氣憤。
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大聲怒斥道:“簡直胡鬧!若是四王爺執意不放她走,她難不成還真的要了結自己的性命?!”
“爹,您先息怒。”一旁的凌青蓮急忙出聲勸慰道,但英挺的眉頭也始終緊蹙成一團,“四王爺又怎會不顧若瑤的性命而強迫她呢?”
在說這話時,他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的黯淡,心中涌上了一股複雜的情緒,是一種他無法說清楚道明白的微妙感覺。
他很清楚,既然皇甫逸會親自去捉凌若瑤回來,想必也是不想她離開京城,卻不曾想凌若瑤會以死相逼。在這般情況下,他不會不放她走吧。
若換做是他,他也會放走她的。
畢竟,那關係到凌若瑤的生命安危。
“我當然知道四王爺不會不顧她的性命。”凌延依舊是一付怒火沖天的模樣,“我只是在氣惱若瑤,她怎麼就這般胡來?”
張了張嘴,凌青蓮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只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視線移向還愣在原地的那下人,他揮了揮手,將那下人給打發了下去,其後纔再次看向凌延,想了想,出聲說道:“爹,既然若瑤已經離開了京城,不如,就讓她出去散散心吧。”
“你怎麼也跟着糊塗了?”扭頭看向凌青蓮,凌延語重心長地說道,“她一個女兒家,怎能隻身在外?若是遇上了什麼壞人,那可如何是好?”
“爹您放心,我會派人暗中保護若瑤的。”凌青蓮說着,不由地往前傾了傾身子,說話的語氣也格外的嚴肅。
他也只能這麼做了,他不能去找凌若瑤,也只能派人暗中保護她。只希望她不會出什麼事兒,儘快回來。
“那你可知道,她是要往哪裡去?她在何處?”凌延斜睨了他一眼,冷聲說道,“連她去了哪裡都不知道,你如何派人去保護她?”
被他這話給噎住了,凌青蓮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正如凌延所說,這凌若瑤去了哪裡,往哪個方向走的,他也不清楚,就算派人去找她,一時半會兒也不一定能找到。
沉默了稍許,凌延突然長嘆了一口氣說道:“算了,隨她去吧。她是鐵了心的要離開京城,就算把她捉回來,她指不定還會想法子離開。就讓她出去散散心吧。”
他何嘗不知道凌若瑤爲何會離開京城,只怕是和四王爺有關吧。
他也只是心中放心不下罷了。
聽了凌延的話,凌青蓮沒出聲,只是神情顯得有些嚴肅,深邃的眼眸中,籠罩着濃濃的擔心。
只希望若瑤在外不要遇到什麼危險纔好。
而另一邊,親手放走凌若瑤的皇甫逸,在城門口待了一會兒後,二話沒說,翻身上馬,直奔四王府而去。
凌若瑤臨走時的話,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能不能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也只能看他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了。
他此時要做的事情,便是回去儘快將一些事情給交代下去,然後去追那個離開京城的,讓他心心念念着的人。
一路回到四王府,皇甫逸下了馬,徑直走進大門,還沒走進大廳,便看見了在大廳外來回走動的夜淵,看他的樣子很是焦急,似乎有什麼事兒。
夜淵也看見了走進院子的皇甫逸,俊朗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欣喜的神情,急忙迎了上去,出聲問道:“王爺可有找到凌二小姐?”
腳下的步子沒有停頓,皇甫逸徑直走上石階,走進了大廳。點了點頭,他低沉着聲音說道:“本王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
“王爺要離開京城?”夜淵顯得有些詫異,下意識地出聲問道,“王爺爲何要離開京城?”
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上,他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交代夜淵說道:“本王離開京城之後,府中大小適宜,便由你來主持,若是有人敢反抗,你儘管看着辦。”
夜淵卻似沒聽見他的話一般,依舊不放心地追問道:“王爺爲何會這般着急的要離開京城?是出了什麼事麼?”
不是說,已經找到了凌二小姐了麼?可爲何王爺卻要離開京城?還偏生在這個時候。
“這事兒你不用管,只管記住本王的話。”放下茶盞,皇甫逸擡頭看了夜淵一眼,語氣嚴肅地說道。
可夜淵的神情卻顯得有些猶豫,壓低聲音說道:“只怕王爺這個時候,還不能離開京城。”
他的表情顯得很是擔心,又帶着些許的爲難,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一般。
皇甫逸蹙了蹙英挺的眉頭,疑惑地問道:“本王爲何不能離開京城?你倒是說說看?”
深呼吸了一口氣,夜淵似是下了決心一般地說道:“王爺也知道,蒼穹國近來屢屢侵犯我。朝邊疆,近日更是愈發的猖獗,此事想必已經引起了皇上的特別注意。而王爺身爲皇子,要離開京城,必然要經由皇上許可,可這個時候,敵國侵犯,王爺卻要離開京城,屬下只是擔心……皇上並不會讓王爺離開。”
夜淵的話,讓皇甫逸陷入了沉默當中,俊朗剛毅的臉龐上,是一抹沉思的神情,深邃的眼眸中,也染上了一層凌厲的表情。。
他一心想着離開京城去追凌若瑤,而此次一離開,只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所以必須經由皇帝同意,可偏生在這個節骨眼上,蒼穹國的侵犯又愈發的猖獗了。
這蒼穹國也真是的,早不侵犯晚不侵犯,偏生在他要離開京城時,愈發的得寸進尺了。下廳黑爺。
一邊是逃跑了的凌若瑤,一邊是爲戰事憂心的皇帝。若皇帝不允許他離開,他還就不能離開京城半步。
這讓他可如何是好?若是放任凌若瑤離開,想要再找到她,只怕就難了。
“該死!”低聲咒罵了一句,皇甫逸站起身來,邁步便要朝大廳外走去。
“王爺這是要去哪兒?”夜淵急忙跟了上去,疑惑地看着他。
雙手揹負在身後,皇甫逸大步朝外走去,冷聲說道:“你不用跟來。”
腳下的步子頓時間停住,夜淵看着離開的他,俊朗的臉上滿是焦急,眼中也染上了一抹擔心。
再次走出王府的皇甫逸,命人牽來了馬匹,翻身上馬後,便驅馬向着皇宮的方向而去。
不管皇帝會不會允許他離開京城,他都要去試上一試,若是連試也不試一下,他一定會後悔的。
一路徑直來到皇宮大門口,他將馬匹交給了守門的侍衛,自己便徒步走進了皇宮大門。
走在皇宮那石板鋪就的道路上,他的心情突然很是複雜,腦海裡也不自覺地浮上了一些零星的畫面。
他記得,他與凌若瑤似乎只有一次,是一起進宮的,而那次是他們成親的第二天。
那日的場景在他的記憶中,就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可轉眼間,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他的身邊,甚至已經不在京城,也不知此時身在何處。
“老四?”
就在他暗自沉思間,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讓他不由地頓了頓步子。
停下腳步,他轉身望去,看見的便是快步向他走來的皇甫軒,他不由地皺了皺眉頭,看向他的目光也帶上了些許的疏離。
也並未在意他那深邃眼眸中的疏離,皇甫軒徑直走到了他的面前,也不寒暄,開門見山地問道:“聽說凌二小姐離開京城了?”
今日他剛出府準備進宮,就看見丞相府的人拿着凌若瑤的畫像,滿大街的尋找着凌若瑤。找人一問後才知道,這凌二小姐離家出走了,似是離開京城了。
在聽到這個消息時,他不由地愣了愣,心中一陣着急,剛想讓車伕停下馬車,他便頓時清醒了過來。
他似乎並無任何的理由,去挽留凌若瑤吧。
於是,他便當做並不知道這個消息,繼續進宮。
可此時在見到皇甫逸時,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看着眼前帶着擔心着急的神情的皇甫軒,皇甫逸突然覺得他此時的表情,格外的礙眼,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看向他的目光不自覺的冷冽了幾分,說話的語氣也帶着幾分的疏離和不滿,他沉聲說道:“若瑤是否離開了京城,似乎和二哥沒什麼關係吧?”
被他的話給噎住了,皇甫軒頓時一陣尷尬,但立馬便恢復了平靜,只不過他那雙幽黑的眼眸中,目光卻犀利了幾分。
“我只不過是隨口問問而已,不過說起來,這凌二小姐的事兒,似乎也和老四沒什麼關係吧。畢竟,她已經不是你的王妃了。”
毫無疑問,皇甫軒這一句話,讓皇甫逸很是不悅,本就心情不好的他,此時更加的不滿起來。
冷哼了一聲,皇甫逸斜睨了他一眼,語帶不屑地說道:“她連四王妃的位置都看不上,想來,也更加不會看上側妃的位置吧。”
在聽了他的這一番話後,皇甫軒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周身也變得冷漠了些許。
老四這話是在告訴他,他也沒有可能麼?畢竟,他不可能將二王妃的位置,給凌若瑤。
收起了心中那落寞的情緒,皇甫軒揚了揚脣角,漫不經心地說道:“這王妃和側妃的位置,似乎也並非你我說了算,還得由凌二小姐親自選擇呢。”
“二哥倒是挺有信心呢。”線條優美的薄脣勾起一抹淺笑,可笑容卻顯得有些冷漠,皇甫逸語氣低沉地說道,“不過真是不巧,我也很有信心呢。”
“有信心這自然是最好了。”皇甫軒的語氣也冷漠了幾分,似是在互相較勁兒,“只不過,這凌二小姐已經離開了京城,就算老四再信心十足,似乎也是於事無補了。”
“二哥不也一樣麼?”挑眉,皇甫逸漫不經心地說道。
再次被他的話給噎住了,皇甫軒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反駁纔好。
正如皇甫逸所說,這凌若瑤離開了京城,他也無法找到她,更加談不上得到她了。即使有着十足的信心,也是無濟於事。
見皇甫軒沒再說話,皇甫逸也不想和他多加耗下去,他還要着急去見皇帝呢。他多耽擱一分鐘,找到凌若瑤的時間就要晚一分鐘。
爲了能儘快找到凌若瑤,他必須要爭分奪秒才行。
“若是二哥沒其他事,那我就先走了。”皇甫逸目光清冽地看了皇甫軒一眼,便徑直繞過他,從他的身邊擦身而過。
轉身看着離開的皇甫逸,皇甫軒微眯起了一雙犀利如鷹隼的眸子,目光深沉甚至帶着些許的冷酷,而在他的脣邊,則帶着一抹詭譎的淺笑。
老四這是要去見皇上麼?看他的樣子很是匆忙呢。
只是實在不巧,他纔剛從皇帝那裡離開,可是很清楚皇帝在做什麼。
皇帝此時正在爲邊境戰事而煩心,心情格外的不好,他剛纔就差一點被怒火波及,受到牽連呢。
而皇甫逸這個時候去見皇帝,這不是自個兒往槍口上撞麼?
脣邊的笑意擴散開來,他冷笑了一聲,轉身徑直離開。
不過,他最喜歡的,就是看着別人往槍口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