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蒙面劫

小呆終於出了那山區。

他一身華服卻已又髒又破。

他出來的地方剛好是與平陽縣反方向的向陽城。

看到了縣城門他高興的幾乎叫了起來,似乎他已看到了一整桌的佳餚在等着他一樣,心中盤算着要怎麼把那一桌菜給全吞下肚去。

就在他剛踏上那條官道,準備邁開大步時,旁邊樹林裡走出來了一位丫環裝扮的大姑娘,朝着他走來。

腳下不再移動半步,因爲小呆他知道這大姑娘一定是衝着自己而來,畢竟四周此刻連個鬼影也不見。

“這位公子可是姓王?人稱‘快手小呆’?”

看到漂亮的女人,每個男人都會多注意兩眼。

小呆不止看了兩眼,簡直在那靜靜的“養眼”。

看到漂亮的女人,小呆都有個習慣,喜歡嘴上說兩句俏皮話吃吃無傷大雅的豆腐,對女人他的哲理是“風流而不下流”。

所以那滿桌子的珍餚美味,一下子全變成了豆腐,紅燒的、涼拌的、麻辣的,甚至還有豆花、豆腐腦……。

這可是送上門的豆腐。

“我是姓王,也叫‘快手’,小呆只有我的朋友對我的暱稱是如此,姑娘怎麼知道?”

“既然你是姓王而且又叫‘快手小呆’那麼就不會錯了,我家夫人想請你移駕一晤,尚乞撥冗。”

“你家夫人是誰?他又怎知我會在此地?他要見我又有什麼事?”小呆一連串問道。

“這都是我不能回答的問題,請原諒,我想你到地頭一切就會明白。”

“你不說?對不起,我沒有習慣和一個陌生人約會。”小呆就邁開步子。

“你害怕?”

“不,我肚子餓,人的肚子一餓,就對任何事都沒興趣了,何況吃豆腐又吃不飽。”

聽不懂呆話中的含意,但是大姑娘卻急道:“你肚子餓,我家主人早已知道並已擺筵以候。”

小呆已走遠,卻笑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寧可自己花錢請我自己。”

聰明的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小呆很少讓人請客。“會無好會,宴無好宴。”老古人說的話小呆是牢記在心。

因此他寧可花錢請自己,因爲第一他的錢多。第二可以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第三,更可以全要自己喜歡吃的菜。就算你喜歡吃豆腐,也可以要一桌各式各樣的豆腐,別人也管不着。

大姑娘拿出一面鏡子,對着陽光朝城門處閃了幾閃,小呆因爲背對着大姑娘所以沒看到。

進了向陽城,小呆朝着最大的一間酒樓走去。

剛到了門口,就被站門的迎賓漢子擋了下來。

看看自己混身狼狽相,想也想得到幾天未曾梳洗,未曾剃鬚,那模樣一定讓人不敢領教。敢情這小子狗眼看人低,把大爺我當成吃白食的。

二話沒說,抖手拿出一綻約摸三十兩的銀子在那漢子面前恍動着。

“對不起,小店已經客滿,請您到別家去吧!”

話不但客氣,也是理。

小呆縱有再大的不滿,也只好擡腿移駕。

還真想不到會碰到這種怪事。

這個世界上弓然還有錢買不到東西吃的城鎮。

拿着錠銀子小呆已經跑了五家飯館酒樓。

那一定都是同樣的回答。

氣極了,也餓壞了,腿更是走累了。

忽然——

小呆看到胡洞裡有一擺攤賣麪食的,大大的布招,上面寫着“正宗牛肉麪”。

笑了,一拋一接手中的銀子,四平八穩,小呆朝着那麪攤行去,嘴裡又哼起了小曲。

陣陣的牛肉香味撲鼻,多帶勁,聳動着鼻子,小呆等着老闆下面,口水都快淌了出來。

“孃的,我就不信有錢會買不到東西吃,大館子、小館子全客滿,成,咱小呆可是暈素都不忌,擺攤的牛肉麪一樣能填飽肚子,可憐我這五臟廟,不但是年久失修,幾乎快垮了呢!”小呆一面嘀咕着,一面就等着那碗特大號的牛肉麪端到面前。

小呆心裡好快樂,因爲在餓了五天後能吃到一碗熱騰騰、辣呼呼的牛肉麪,這還能不快樂嗎?

一陣蹄音,急若擂鼓,衝進了這條胡洞。

同時一陣雞毛子喊叫也傳來,自馬上的瘦削漢子嘴裡。

“讓讓哇!前面的人讓開哇!這馬瘋了,我可駕馭不了了呀!……”多急惶的聲音,多驚險的場面。

攤子上另兩位食客和小呆早就離座貼牆而站,老闆剛把那碗特大的牛肉麪擺在桌上,也嚇得回身伏貼在牆上,那姿勢就像是一個大大的“太要想歪也可以。)其實那只是老闆的腰帶垂下來,好像做老闆的腰帶都留的很長,以便擦桌子。

小呆傻了,這件事也未免太離譜了些。

餓了五天,跑遍了大街上的館子,拿着白花花的銀子都吃不到東西,好不容易找到了這“露天大酒樓”,眼見那特大號的牛肉麪就可吃到口。

然而就有那麼湊巧的事,一匹瘋馬、一個冒失漢子、一陣希哩嘩啦的聲音、一地的牛肉湯牛肉麪、一片亂七八糟的狼藉場面。

當然,小呆又得繼續餓下去。

什麼是哭笑不得?什麼是啼笑皆非?

小呆現在的樣子就是。

完蛋的意思就是什麼都完了。

哭笑不得總比欲哭無淚好得太多。

所以小呆就把手上的銀子塞到賣牛肉麪的懷裡,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看不得別人傷心,雖然現在傷心的應該是自己。

錢並不是萬能,也有買不到的東西。

小呆後悔了,後悔方纔爲什麼不讓人家請客,早知如此,他倒寧願去吃一頓飯,就算“宴無好宴”吧,那最起碼可以先填飽肚子。

一路走,一路想,小呆想起了那個剛纔攔路的大姑娘。

“你要吃麪嗎?到我家來,我下面給你吃。”

小呆在胡洞口看到了那大姑娘,還有在大姑娘身後那騎着瘋馬的瘦削漢子。

那馬現在一點也看不出哪裡瘋來,而那漢子更沒有剛纔那種驚慌的神色。

看到了對面的兩個人一匹馬,要還不能明白,小呆可就真的是呆子了。小呆不是呆子,相反的,他還很聰明而且反應也快,所以他笑了,學李員外笑的樣子。

“你下面的味道會比剛纔的牛肉麪味道好嗎?”小呆笑在心裡,卻一本正經的道。

“當然,而且我會煮一碗比你剛纔所要的大上十倍的牛肉麪請你,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吃呢?”

“想、想,我現在太想吃你下的牛肉麪了,我們是不是現在就去你家。”

有人說,哪怕你家的母雞今天下了幾個蛋,丐幫的人都能知道。

這不一定是真的,卻也正證明了丐幫耳目多、消息的靈通。

當李員外接獲了報告,說向陽城裡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人,沒吃到牛肉麪,反而塞了一錠三十兩的銀子給賣面的老闆這一樁事後,他就急急上路趕去了向陽城。

三十兩銀子,莫說吃一碗牛肉麪,就算買條牛也差不了多少。這種看不得別人受苦,又愛到處灑銀子的習慣,除了小呆還能是誰呢?

問題是小呆一向都是愛乾淨,和愛穿漂亮衣服的人,這點卻和傳來的消息不太一樣。

然而,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在整整等了五天都沒有消息的現在,李員外只好親自跑一趟去求證那人究竟是否爲小呆,再說向陽城和平陽縣只不過來回一天的路程,並不算遠,與其於等卻不如主動尋找。

李員外走了,平陽縣裡只剩下“鬼捕”一個人。

就在李員外走後不久,客棧裡“鬼捕”一人在房裡喝着問酒時。

人影一閃,房內已多了一儒衫挺俊的白晰青年。

這個人也正是那天掉落銅錢的那人,也因爲“叮”的一聲銅錢落地而化解了李員外和燕大少奶奶之間的殺氣。

“鬼浦”並不驚訝,也好像知道這人會來一樣。

“坐,李員外剛走。”

“我知道,我看着他出了城門。”

“要喝酒嗎?我拿杯子。”

“不,沒什麼心情,你一個人喝好了。”

這個人是誰?

他似乎和“鬼捕”鐵成功是朋友。

他們之間又有着什麼秘密?

他又爲什麼等到李員外走了後纔來?

他有意化解了李員外和燕大少奶奶之間的決鬥,又爲了什麼?

這儒衫青年和“鬼捕”在房裡談了些什麼?沒人知道;因爲房門是開着的。

許久,這人才走出“鬼捕”的房門口道:

“你也一樣,這事並非單純的衝着燕家,我懷疑還有更大的陰謀在後面,你既然捲進了這漩渦,恐怕隨時都會有生命的危險。”

“我知道,我已抱了必死的決心。”

那儒衫少年走後,“鬼捕”佈滿風霜的老臉上,卻顯出一片茫然就義的神色。

他想要做什麼?還是他已預料到了什麼?

大姑娘真的下面給小呆吃了。

那不是一碗牛肉麪,而是整整一大鍋牛肉麪。

你能想象一個人餓了五天後能吃下多少東西嗎?

五斤面,六斤牛肉,外帶一整鍋湯,甚至連一小粒蔥花也不剩,全下了小呆的肚子。

現在,小呆正雙手撫摸着肚子,他已連站也站不起來了。小呆瘦是瘦些,吃起東西的本事,還真找不出幾個人能比得過他的。

滿足的吁了一口氣,再打兩個飽嗝,嗯,他是真的吃飽了,勉強的站起身來,伸個懶腰,小呆開始瀏覽着這間房間四周的佈置和對面的大姑娘及那剛纔騎馬的漢子。

而那瘦削的漢子和大姑娘也正用驚異的眼光,看着小呆,因爲他們實在想不透那些面和牛肉小呆是怎麼吃下去的。

平常那些東西,就是五個大漢也不一定能吃得光。

“你們兩個人的神情,呢,不太禮貌,但是我不怪你們,有機會我也想餓你們五天,恐怕你們絕不會吃得比我少,呢,我這一生還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牛肉麪,呃——你下面的功夫還真是一流的呢……”一個人不能吃飽,吃飽了他的老毛病就會又犯了。小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在餓的兩眼發黑的時候都忘了吃豆腐,何況在吃飽的時候。

“對了,你不是說你家夫人請我吃筵席的嗎?爲什麼卻給我吃牛肉麪?而你們夫人又在哪裡?”

“你請稍等一下,我家夫人很快就會回來,因爲菜都涼了,所以筵也就撤了,誰也沒想到什麼時候你會來呀!所以只好煮牛肉麪給你吃了。”大姑娘脆聲回道。

“能否告訴我,你們怎麼會知道我走那條路,而且你又在那裡等着我的嗎?”

“說實在的,我們也不知道你會從那條路出來,但是黑霧山的每一條出口,我們夫人都派有人把守着,只要你出來,我們都會等到你的。”大姑娘笑道。

“你們夫人是誰?現在難道還不能說嗎?”

“是的。

“吊人胃口,可是生不出兒子的喔!”

大姑娘總是個姑娘家,所以她臉紅了。

“你……你這人怎麼如此說話?”

“是嗎?我倒不覺得這麼說有什麼不對,誰要你們整我的冤枉,能告訴我爲什麼向陽城裡的小飯館都會聽你們的,不敢做我的生意。”

被人一語道破,大姑娘有些羞澀的說:“城裡百分之八十的生意都是我們家主人經營的,就算有些不是我們主人的產業,但也都和我們有生意上的來往,所以纔會聽我們的。你不要誤會,我們並沒有整你的意思,而只是想請你來這裡,纔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你原諒……。”

“這就難怪了,我還當我是進了邴都城,白花花的銀子送上門都沒人要哩。看這間房子的氣派、佈置、裝飾,嗯……你家主人的確有這能力。”

這間房雖不十分大,但是裝橫的卻是富麗堂皇、精緻考究,二切擺設俱是非金即銀,水晶宮燈、檀木傢俱,這還只是間膳堂,其他的房間可想而知。

“這位大哥,你貴姓呀?剛纔你表演的還真是一級棒哩!我看‘海棠戲班’當家名角連少棠,恐怕演技也沒你好呢!”小呆又轉了目標開始挖苦那方纔騎馬的漢子。

那漢子臉上一紅,卻也大方的道:“趙齊,方纔見笑了。”

嚇了一跳,小呆道:“‘飛索’趙齊?”

“不敢。”

“沒想到,真沒想到‘百勝門’第一高手竟在此讓我碰上了,幸會,幸會。”

“好說。”

泡在浴盆裡,本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但是你有許多解不開的結,亂成一團積在心中的話,又怎能安心去享受,去體會那種洗澡的樂趣呢?

在得知作主人的要兩個時辰才能回來,小呆聽從了大姑娘的建議先沐浴梳洗,這也是他迫切想做的一件事,因爲他喜愛整潔幾乎已到了快有潔癖的習慣。

小呆雖然泡在浴盆裡,腦子裡卻一直想着問題。這些天來的種種,此刻如走馬燈般,一幕幕恍動着,而那一件件猜不透的事情也就這麼亂成一堆的困擾着他。

他想不出約他來此的女主人是誰?

他也想不出要殺自己的黑衣女人是誰?

他更想不出燕大少奶奶怎麼自己在後面跟蹤,而把他誘進了那連鬼也不容易摸出來的黑霧山?

還有川陝道上攔截自己的女人又是誰?

這四個女人之間有沒有關連?

想到女人,他笑了,因爲他又想到大姑娘,還真純的可愛,不但煮了一大鍋可口的牛肉麪給自己吃,還外帶一整盤的豆腐。

小呆就是這樣的人,無論什麼事情發生,他總是從女人聯想起。

一向聰明的小呆,這次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他後悔了,後悔不該聽那大姑娘的建議,去洗這個活見鬼的澡。

他也恨自己爲什麼那麼怕髒,髒一點又不會死人,他發誓以後把自己潔癖的習慣給改掉,學學李員外邋遢一點又有何妨。

如果是李員外換成了自己就不會上這個當。

如果自己是李員外現在也絕不會在此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了。

就在小呆還泡在那圓木桶的浴盆裡正要上來時,大姑娘“砰”的一聲,推開了門。

目不斜視,嘴角帶着一絲嘲弄的微笑,進來、出去。

這本來沒有什麼,因爲小呆全身都在浴盆裡,要命的卻是大姑娘出去的時候,不但把他準備的新衣拿走,而且連舊的也沒留下一件。

小呆看着她的每一個動作,這是真的呆了。

喉嚨已快喊啞了,就像這屋裡的人已全消失一般,沒有一絲迴音。

但是小呆知道他們都在,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話。

到如今才知道洗澡原來是那麼痛苦的一件事。

小呆甚至幻想着人爲什麼不是動物,動物就不必洗澡了呀!

一向對自己的聰明頗爲自信,現在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笨,笨得連一點法子也想不出。

“爲什麼?爲什麼?你們總該說出個理由呀!喂!就算犯人吧,法堂上也是穿着褲子聽縣老爺發落的哩……你們聽着,如果再不把我的衣服拿進來,我可要罵人了……”

大姑娘的臉終於出現了,笑嘻嘻的一張臉。

“你罵呀!你再罵呀!如果你想泡爛在裡面的話,你就再罵呀!”

小呆噤聲不敢再開口了,眼裡卻全是祈求之色,心裡卻已把這大姑娘給從頭罵到腳不止八百遍了。

“想要知道爲什麼我會這麼做是不?”

小呆急忙點點頭。

“你很聰明不是嗎?應該猜得到的是不?”

小呆又急忙點點頭,接着又連連搖頭。

“咦?你不是很會拐着彎罵人嗎?而且還說些全是人家聽不懂的話嗎?你爲什麼不開口了,成了啞巴?”

敢情小呆前面吃了半天人家的豆腐,這會兒大姑娘已轉過腦筋意會到了,所以才生出報復的心理。

暗道一聲苦也,小呆又發誓了,發誓再也不敢隨便吃女人的豆腐和開黃腔了。

“姑奶奶,我不是有意的,我已經知錯,下回再也不敢了成不?”

連姑奶奶都喊了出來,還真難爲了“快手小呆”。

“下流,你還想有下次?”大姑娘杏目圓睜。

“是,是,我下流,我現在也賠了不是,姑娘你呢?折磨了我半天,氣也該消了,拜託、拜託,衣服可以還我了吧?”小呆就差些沒哭出來道。

“沒那麼便宜的事,你休想。”

“難不成你要捧着我的衣服當寶?”

話才說完,小呆又呆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裡事情還沒解決,小呆的老毛病居然又犯了。

恨不得咬掉自己那根舌頭,小呆愕然的注視大姑娘的反應。

果然,大姑娘在臉花容一變,氣得跺腳。

放下了衣服,大姑娘竟不再答腔,而搬了張椅子就坐在門口。

小呆也不敢開口,二人就這樣對峙着,多尷尬的場面,又多奇妙的場面。

男人的皮一定比女人厚些。

小呆又笑了,笑得更爲捉狹。

不可否認的那笑,嗯,有一點迷人,當然火候還比不上李員外的笑。

“你是不是很喜歡看男人洗澡?”小呆笑道。

“無恥!”

“那一定是喜歡看男人不穿衣服嘍?”

“下流!”

“既都不是,那麼你告訴我,你坐在這裡是什麼意思呢?”微歪着頭,小呆嘻嘻笑着說。

“我只是想看你那窘相,看看你到什麼時候才能悔悟,爲自己的口無遮攔慚愧。”

有些戒備似的,大姑娘實在想不出到了這時候那可惡的小呆怎麼還笑的出來。

“好了,男人出浴並沒什麼好看,你爲什麼不走呢?”小呆嘆了一聲說。

“你會這麼不知羞恥?”

“我是說真的,我不認爲這有什麼羞恥的地方,因爲我已告訴了你,我要上來。”

“你敢?你敢當着一個女人,—……一絲不掛的……”

“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

話說完小呆就真的站了起來。

那姑娘沒想到小呆真的敢站起來,一見小呆上半身露出浴盆,嚇得雙手捂住眼睛,撒腿就跑,連地上的衣服也忘了拿。

男人和女人本來也就是這樣,一個進,一個就退,一個剛,一個就柔。

進的一方通常都是男人,而退的一方往往卻是女人。

所以小呆站起來,大姑娘就跑了。

小呆勝利了,在這場男人和女人鬥智的戰爭中。

當然這勝利的成分卻是不大光榮。

這也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

如果立場互異,小呆,不,任何男人絕不會跑的,就算要跑也是慢慢的跑,而一定會等到人家完全站起來,自己看清楚後,纔會王二麻子,意猶未盡的跑開。

平陽縣與向陽城的半途中。

一片雜木林前。

李員外望着前面的黑衣蒙面人,不發一語的瞪視着自己感到有些錯愕。

“員外李,如果你想享受你下半輩子美滿的人生,你最好離開平陽縣。”

“唷!這位大哥,光天化日下你蒙着個面,攔住兄弟我的路,猛古丁的說出這一番說來,我可着實嚇了一跳哩!我當然想好好享受我的下半輩子,我可還年輕的很哪,不過你說的也太讓我迷糊,可否請你告我爲什麼?”李員外和小呆同是一個調調的說。

“少耍嘴皮子,我的忠告你最好相信。”

“是嗎?你不說出理由,我恐怕很難從命嘍。”

“莫以爲你是‘乞王’的唯一傳人有所倚仗,我這麼說正因爲你還年輕。”蒙面人語聲僵硬的道。

“你是我的朋友?”

“不是。”黑衣人愕了一下才說。

“那麼你是我的敵人?”

“如果你不聽我的話,那麼我就是你的敵人。”

“我一定認識你,我有這種感覺,爲什麼不把你的面罩拿掉?你怕什麼?”李員外追問着道。

“笑話,我怎會怕你,我蒙面自有我的道理,廢話少說,你到底離不離開平陽縣?”

“突然間我有一種衝動,你願意聽聽嗎?那就是我很想看看你的真面目,我敢打賭,你也不要否認,我一定見過你。”

“見你過”三個字還在嘴裡打轉,員外李已攻出十七腿,右狗棒更是舞得密不透風,左手五指俱張的攻向蒙面人。

“制敵機先”“主動攻擊”,員外李永遠不會忘記這兩句話,尤其在他知道非要和對方打一場架的時候。

所以他搶先攻擊。

沒料到對方說着話的途中,會突然出手攻擊,倉促間蒙面人一陣手忙腳亂,捉襟見肘地應過了這一輪攻擊,然而衣襟、袍油等處已裂了三處,這全是那打狗棒的傑作。

撤出身後長劍回攻過去,蒙面人怒極而道:“李員外你好卑鄙,你就是全靠着偷取成名的?”

“蒙面大哥,這怎能怪我呢?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沒有打聽清楚我的習慣罷了,我員外李幾時和人家打架,你聽過我是讓別人先出手的?”

又是三招五式一氣呵成,員外李沒有放鬆一點,一面說着,一面攻了過去。

蒙面人的確稱得上是一流高手,剛開始因爲沒有防備,有些應變失措,幾招過後也就逐漸扳回劣勢,左手劍右手拳,均走怪異的路子,一時之間和李員外勢均力敵,不分上下,雙方打得難分難解。

員外李愈打愈是驚異,他發現他的對手不但內力渾厚且劍招詭異,右手更不時突然發招,有時如來自九幽那麼的令人防不勝防。遍搜記意,就從沒聽說有使左手劍而又能同時右拳出招攻敵的武林人物。

好在自己的“瘋癲十八步”尚能勉強自保,每每在緊急時分,也都化險爲夷。

原告打成被告,隨着時間的流逝,員外李已逐漸感到對手施於身的壓力已愈來愈重。剛開始搶佔的先機,如今早已成了被動,向以靈巧瀟灑出名的“打狗七十二棍法”更是難以封住那詭異的劍法,心裡愈驚也就愈施展不開。到今天他也才發現這根打狗棒竟是那麼的重法。

反觀那蒙面人不但已爭回了主動,且有餘力的邊打邊說話。

“員外李,你我既無宿仇,又無新怨,我實在不願出殺手,只要你能離開平陽縣,這在你來說又有什麼做不到的地方?”

“你要我離開平陽……縣……又是什麼居心?”李員外一面招架,一面喘息四道。

“這些你也就不必過問,我是奉勸你一句‘是非皆因強出頭’,而這出頭的後果往往就會惹禍上身。”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燕家……的事,又與你何干?你也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麼?!”

加緊了攻勢,蒙面人似已不耐久戰。

“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人。”同時眼中殺機已露,一付欲置員外李於死地的態勢。

高手的對搏,是一點巧也沒有,完全是硬碰硬,誰的功力深,誰的武學強,誰就是勝利者。

就在李員外已招架無力,不知如何來應付蒙面人那一輪連綿不絕的劍光時——

搏鬥中的二人,同時撤招後退望向了那發話的白衣女子。

許佳蓉,那會於川陝道攔截“快手小呆”的女人又出現了,仍是那般的冷豔。

蒙面人一顫。

李員外卻愕然。

蒙面人一顫的原因是這白衣女子身材、舉止像極了一個他所常聽到的人。

李員外愕然卻由於這女人的美麗。他是個男人,一個十九歲的“大男人”,大男人都喜歡看漂亮的女人,何況這個漂亮的女人似乎“來意頗善”,也恰是時侯。

“鬼捕”鐵成功又到了“回燕山莊”。

他現在又坐在了燕大少爺的書房裡,錢老爹仍然陪侍一旁。

他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燕大少?因爲錢老爹說大少爺已經出去一整天都沒回來過。

一個瘋子有什麼好看?

爲什麼“鬼捕”三番兩次的來“回燕山莊”好像非要等到那瘋了的燕大少爺?

這是一根針,一根繡花針。

現在這根針斜釘在窗戶的邊框上—一燕大少書房的窗戶。

而“鬼捕”更是雙眼直盯着那銀針看,好像那不是根針,而是一幅讓人歎爲觀止的書。一根針,一根普通的繡花針,這有什麼稀奇?

就算一根金針吧!也應該不會讓這江南第一名捕如此失態纔對。

但是這根針如果出現在一個瘋了的男人書房裡的話,這就透露着有些玄奇。

因爲這是書房不是繡房,而且女主人也不在,所以這根針更不應該出現在此。”

再說這根針出現的地方也不對,怎會斜釘在窗戶的框邊上呢?

這個位置剛好在一個人頸部以上的高度,如果這個人正好站在窗戶旁向外眺望時。

最主要的是上回來的時候並沒發現到這根針,“鬼捕”的記憶力、觀察力應該是無庸置疑的。

“鬼捕”想到了李員外的話。

——小北街四個人全都死於繡花針下——

他沉不住氣了,因爲這一句話好像證明了燕大少可能遭遇到了什麼,甚至已被人殺了面移屍他處。

他在窗前模擬着各種姿勢,得到的結論是:

——如果燕大少站在窗前看外面的風景,而有人躲在窗外的假山後,他射出的繡花針透過燕大少的太陽穴而斜釘在窗戶的框邊,當然這人的力道是很大的。

“鬼捕”小心拔下了那根針收好,匆匆的走了,他急需把這件事告訴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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