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 義結兄妹柴英琅枉自深情 心掛兒女鍾明荷空陷愁緒(中)
隔日下午,應柴榮的邀請,盧嘉瑞帶着杏兒和逢志一起來柴榮家吃酒。
盧嘉瑞之所以帶着杏兒一起來,因爲在他心裡,杏兒是他從溪頭鎮出去從軍途中成親出生的,算是從溪頭鎮來的家人,而後邊迎娶的妻妾和出生的兒女,就該算是聊城城裡的家人了。到同自溪頭鎮出來的柴榮家作客,帶上杏兒,便別有顧念鄉情的這層意思。
盧嘉瑞父女兩人到來,柴榮和他孃親便將他們迎入客廳。寒暄一番,用過迎客茶,柴榮招呼盧嘉瑞脫去外衣,和杏兒進到餐房去坐上桌席,準備開宴了。柴榮媳婦則領逢志到廚房,在那裡擺桌兒用飯。
餐房裡早已擺了兩個火盤,燃着炭火,暖意融融的。柴家燒了一桌的家鄉菜,什麼羊肉湯、羊雜煲、烤羊腿、燜羊肉,又有從瑞豐糧油食雜鋪裡丁哥燒鵝攤買來燒鵝、滷肉等,滿滿的擺了一桌,邊上又備了三大瓶葡萄酒,甚是豐盛。
柴榮如今除了有女兒鵲兒,又有了一個兒子,小名叫山石的,有差不多十歲了。招呼盧嘉瑞和杏兒坐下後,柴榮便叫喚兒子山石一同來作陪。盧嘉瑞不見柴榮孃親和柴榮媳婦、柴榮小妹與柴榮女兒上桌坐席,知道柴榮是遵循着女眷不上桌的慣例。盧嘉瑞便對柴榮說道:
“叫伯母、嫂子和小妹、鵲兒她們都來坐席,一起吃酒,就當一家人一般好了!你不要將我當客人,看我把小女兒杏兒都帶來了。你記不記得,在溪頭鎮學堂讀書時,我到你家去玩耍,吃飯時我也是叫你讓你們一家人都一起坐席吃飯的?”
“當然記得,你就到我家去過一次,印象還很深呢!”柴榮說道,“既大哥這等說,我就叫她們都上桌來就是了。山石,你去叫奶奶、孃親、姑姑和姐姐都來坐席吧!”
山石應喏一聲便跑到廚下和樓上房間去,把人都叫了來。
於是,大家圍坐一桌,一邊閒話說笑一邊吃酒。席間不免勸酬敬奉,盧嘉瑞敬柴英琅酒時,柴英琅頗爲生澀,加之之前已飲了幾盞,臉頰紅到耳根。柴榮知道怕是盧嘉瑞的舉動無意中觸動了小妹心事,連忙解圍,對盧嘉瑞說道:
“大哥你說這菜餚燒得怎麼樣?都是按溪頭鎮老家的做法來燒的,這一桌子菜燒得不易,我只是宰羊切肉,其實都是英琅掌的勺。大哥感覺口味如何?”
“嚯,小妹廚藝這麼好?這味道好久都沒吃到過了,真正是家鄉的好味道!我看你不如開一家酒樓,就讓英琅做大廚,包管買賣興旺。”盧嘉瑞笑着,看着柴英琅,說道。
看盧嘉瑞微醉的眼神盯着自己,柴英琅更是羞澀不已,只說了句“我小女子人家,怎能做大廚?如此胡亂燒的幾個菜,盧大哥不覺得難吃就算不錯了”的話,便低下頭去只管吃飯。
“小妹,我敬你酒,你不能光顧着吃飯啊!”盧嘉瑞連忙說道,“來,就爲小妹燒的這一桌好菜,家鄉味的好菜,大哥敬你一盞!”
柴英琅不得已,端起酒盞,與盧嘉瑞對幹了一盞,說道:
“謝大哥!”
柴英琅喝罷酒,就繼續只管低頭吃飯。
“這些年來,我家承蒙盧老爺的關顧,到聊城縣城立業成家,過上這等好日子。盧老爺這份恩情,我家怎麼說感銘都不爲過!就是這桌席上的菜餚,也多是盧老爺派送過來之物,不過就着我家鍋碗成席。我家無以爲報,只當感銘在心。盧老爺要柴榮做什麼時就儘管吩咐,柴榮自當竭盡全力做好。老身如今也趁着氣壯,敬盧老爺一盞淡酒,祝願盧老爺家業興旺吧!”這時柴榮孃親搶過話茬,並舉酒盞來敬盧嘉瑞酒。
“伯母您老休要折辱小侄了!您是長輩,只管喚小侄名字就好,什麼盧老爺說的,讓小侄不自在。您老人家只當領受晚輩小輩的敬酒,小侄何敢承受您老人家敬酒來?來,小侄敬伯母一盞,小侄先乾爲敬,伯母您隨意就便!”盧嘉瑞忙說道,一邊端起酒盞敬酒。
“至於家裡過上好日子,是柴榮能幹,自己辛苦掙來的錢財,小侄不過是與柴榮合夥做買賣而已。”喝了酒,盧嘉瑞又說道。
“嗨,賢侄人才出衆,聰明能幹,有情有義,我兒柴榮能結交賢侄這樣的兄弟朋友,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當年初到我家,老頭子便說賢侄樣貌言語不同凡響,將來定是個有大出息之人,如今看來果然不錯。只是可惜老頭子壽數不永,無福消受後邊的好日子。”柴老媽子又說道,“說起來,英琅的想法卻不離譜,像賢侄這樣的男子漢,年富力強,才幹超羣,家業鼎盛,財貨充裕又知書識禮,重情厚義的,還哪裡能找得到啊?只可惜了小妹空空苦想這麼多年,終失之交臂!”
“伯母過譽了,小侄也不過芸芸衆生中的一個,運氣好,幸有所成而已。”盧嘉瑞酒氣裡確有些許迷糊,說道,“伯母所說什麼小妹的想法,什麼空空苦等的,小侄倒聽得雲裡霧裡的,不明白哩!”
“大哥,別管她們女人家的說話,嘮叨囉嗦的緊,老弟敬你一盞,就祝願咱們的瑞榮築造工坊買賣一年比一年興旺吧!”柴榮搶過話茬說道,並舉酒盞來與盧嘉瑞乾杯。
一桌人從申時吃酒吃到酉時,先是柴英琅藉故吃好了離席回房去,柴老媽子和柴榮媳婦、鵲兒、山石也陸續走開了,杏兒也跟着年紀相仿的柴榮女兒鵲兒一起去玩耍。後來,桌上就剩下盧嘉瑞與柴榮兩個還在桌邊慢慢對酌,柴榮媳婦時不時出來溫酒熱菜,端茶倒水的。於是,盧嘉瑞便與柴榮談些買賣上的事情。
“柴榮,眼下工坊的活計沒有以前多了,工坊在聊城做了這麼多年,房子、院落、路橋、廟宇等,聊城城裡及周邊鄉鎮,該建該造該築的,做得都差不多了。往後怎麼做下去,如今得好好想想了。”盧嘉瑞對柴榮說道。
“大哥說的是,這段時間老弟也常想這個事。”柴榮說道,“老弟正想多到鄰近的縣城,乃至到博州、恩州、德州和冀州等州城去找活。大哥有官場上的門道,那些地方的活也可以接了來做。”
“你說得對,比如堂邑、武水、博平、清平、高唐這樣鄰近的縣城可以派夥計去,將咱們的招牌掛起來招攬活兒。博州、恩州、德州和冀州這些州府,可以去當地招臨時兼職的夥計,按招攬到的活計多給點佣金,這樣不必麻煩派人去,虛耗人力工錢。我在這些地方的交誼人情自然有可用的時候,但也不能光指望這個,活計大多還得自己想法去找。”盧嘉瑞同意說道,又說,“不過我想到一個法子,就在聊城做,也是很有賺頭的。”
盧嘉瑞說罷,停下來思想,似乎賣關子,又似乎要深思的樣子。柴榮就趕忙問道:
“大哥,你說說看,在聊城還有什麼法子?怎麼做?”
“前時我在街市上閒逛,碰到一個有些兒相熟的人,欲要做買賣,卻租賃不到合適的鋪子。後來,我到一家豆腐坊吃豆花,買賣極好,店小二也想租賃一間大些的鋪子擴大買賣,也說找不到鋪子。回想起來,平日也時常碰到一些想做買賣卻找不到鋪子的人。我想,咱們可以建造一處專門做買賣連同住家的地方,既可以賣出去,也可以租賃出去。”盧嘉瑞說道,“這建造的要大,有很多的店鋪,久而久之,形成一處新的集中的熱鬧街市,那房子就會變得越來越值錢,無論售賣還是租賃,利頭都會越來越大。”
“大哥的意思似乎是要建造一座新集市,那是要建造很多的房子店鋪,這需要很多的本錢。”柴榮說道,“而且要找到合適的地方也不容易,要夠大,還要是空地,地面原來還沒有房舍才行。”
“這地方我都找好了,就是靠近城南門的春柳巷南邊的那一塊空地,長形東西走向,大約有一百多畝,上面有些零星的房舍,可以一併買過來,然後建造成一座集市。”盧嘉瑞說道,“城南邊居住與往來人多,卻沒有熱鬧起來,就是開出來做買賣的店鋪少。咱們到那裡去建造一座集市,正合適。至於本錢,會有辦法的,先建造一部分出來賣掉或者出租,收回部分錢,然後再造一部分,這樣分批建造,減少些本錢投入。十分不夠時,也可以先借一部分,總的來說,本錢是能夠籌足的。”
“既是這樣,我就照大哥說的去做吧!”柴榮說道,他一向以來都十分相信盧嘉瑞,覺得他的主意定然不會錯的。
“要是這座集市搞好了,賺了錢,再到聊城運河碼頭那邊去築造一座,我看那邊往來商賈極多,住的人也不少,店鋪卻不夠多,也很應該建造一座集市,到時集市一定會成爲運河碼頭最熱鬧繁華之所在的!”盧嘉瑞又說道。
“還是先建造好聊城城裡的這座再說吧!”柴榮舉起酒盞,又與盧嘉瑞幹了一盞,繼而說道,“老弟有一樁事,欲要跟大哥說一下,只是極不好開口的。”
“說啊!你柴榮有什麼事不好跟我說的,兄弟這麼多年,還跟我客氣!”盧嘉瑞笑着說道,“你有什麼事,直說好了!”
柴榮想了想,卻又十分爲難地說道:
“算了,還是不說了吧,怎麼開口!”
“你今日怎麼回事?”盧嘉瑞不滿起來,“有話不說,捂在你肚子裡,又囁囁嚅嚅的,倒像個女人婆。你往後做事可不能這樣,得乾脆利索些!有話快說罷!”
“那——那我就說了!我小妹都二十五歲的老姑娘了,至今未出嫁,我孃親着急的,曾央了不少媒人來作伐,怎奈小妹只是東挑西揀的看不上,一直蹉跎到如今。”柴榮又默想了一下,才說道,“再拖下去,便要嫁不出去了!”
“哦,這事你不早跟我說起,其實很好辦。我家主管裡邊,還沒成親的,你,還有你小妹,都多看看,隨便挑,看上哪一個,只管說與我知,我一力撮合,沒有不成的!”盧嘉瑞笑着說道。
“可是——可是——小妹說要嫁給大哥你,否則她就不嫁人了!”柴榮一急,脫口說道。(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