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爲通關說拜訪蔡太師 回念舊恩指釋雲永光(上)
卻說上回說到雲永光因堂兄弟告官,被拘傳押到開封府。焦繡珠將盧嘉瑞叫到家裡,求盧嘉瑞幫忙,要他設法保住雲永光性命,保護財產。盧嘉瑞答應幫忙,焦繡珠趁勢媚惑,逗引盧嘉瑞。盧嘉瑞無法抗拒,墮入焦繡珠情色淵藪。
盧嘉瑞應承了焦繡珠,要親自到東京去打點解救雲永光。
當晚,盧嘉瑞便使邱福到雲府去將焦繡珠湊來的兩千五百兩使費銀子拿回來,卻沒見有其它順帶給雲永光的東西。盧嘉瑞以爲邱福遺漏了,一問,邱福卻說特意問了這事,但云家娘子說了沒有。盧嘉瑞只好作罷,心想到東京之後自己再買些東西送到監牢去也罷。
盧嘉瑞與邱福一同將兩千五百兩銀子拎到冼依良房中,叫依良將銀子放起來。邱福纔出門去,依良忙問這許多銀子哪裡來的?盧嘉瑞便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並說明日便動身去東京。
“那相公這銀子不是要送往東京麼?怎的又拿來存放?”依良問道,看到這兩大包的清一色的紋銀,依良既開心又疑惑。
“蔡太師是當朝權勢人物,向太師府送金銀珠寶的人多的是,太師一定不缺銀子,我就算送多少,他都未必以爲喜,我想了一想,就覺得不要送銀子了,送他些別人沒有的東西就好。況且,我與他說起來是性命際遇,他要不認這檔子事情,多送金銀也無用!”盧嘉瑞說道。
“我家有什麼別人沒有的東西?”依良自問一下,然後就接着說道,“哦,對了,不如送些茶葉去,龍井茶和烏龍茶都是極好喝的茶葉,他東京未必有,太師應該喜歡。還有,相公可以多帶些蒲甘玉石首飾、三佛齊香藥和吳哥象牙飾品去,新奇特別,別人或者都沒有,就說是給蔡太師賞人,也不丟分失禮。”
“嗯,娘子說的是,就帶這些禮物去好了。回頭我到店裡去準備。”盧嘉瑞說道。
這時,旁邊小牀上的信郎“呃——呃——呃——”的哭了起來,盧嘉瑞和冼依良趕緊湊過去看,盧嘉瑞拉起信郎的小手,說道:
“你看咱們的信郎多得意,哭都這般帶勁!”
依良說道:
“信郎怕是餓了,秀芝,快去叫七嫂來!”
“怎麼不在傍邊守着信郎的?乳孃怎麼能到處跑?”盧嘉瑞不滿地說道。
不一會,秀芝便找來張七嫂,七嫂是三步並作兩步的趕進來,抱起信郎,轉過身去就拉開衣襟喂孩子,然後一邊喂孩子一邊找凳子坐下。
“張七嫂,我家信郎需得好好護養,做乳孃的,該時時守候在孩子身邊纔是!”盧嘉瑞說道。
“是,老爺!”七嫂不避羞澀,轉回身,回答道,“信郎方纔吃過奶不久,就睡下,看他睡熟了,小媳婦就到廚下去準備點米湯,給信郎一會餓了吃,誰知他就醒了。”
“奶水不夠嗎?爲何要給他吃米湯?”盧嘉瑞問道。
“七嫂說了,雖說奶水足夠,但孩子都差不多滿一週歲了,還是要讓孩子吃些五穀雜糧做成的湯食,這樣孩子才長得茁壯。”依良說道。
“那做什麼湯食就交代四娘安排做就好了,何必你自己去弄?”盧嘉瑞說道。
“小媳婦是怕四娘她們沒經驗,做得不夠好,所以就自己去做了。”七嫂說道,“往後小媳婦一定會照料好信郎的,請老爺夫人放心!”
“七嫂,我不虧待你,我給你的工錢是別家的兩份,你可要用心照料我的信郎哩!”盧嘉瑞說道。
“是,老爺,小媳婦一定盡心盡力!”七嫂爽脆地回答道。
“好,你們先出去一會,我跟夫人說話。”盧嘉瑞說道。
於是,七嫂抱着信郎,一邊餵奶一邊走出房門,秀芝、清蘭、明月也一同出門去。
“娘子,你管這些銀錢發現有什麼不妥處沒有?”等他們都出去,盧嘉瑞問依良道。
“沒什麼,都妾身跟明月兩人經手,不會出差錯。”依良說罷,又反問道,“相公何故問起,是不是有人背後說什麼閒話?”
“沒有什麼閒話,我是覺得近來銀錢進出越來越多,怕你忙亂之間出差錯。”盧嘉瑞說道,“你最好定期覈對賬本登記和錢銀數量。管得好,人家就不會覺得有機可乘。”
“進出都是明月登賬,我平時也看看,錢銀統統過妾身的手,應該不會有事的。”冼依良說道,“不過,如今買賣做得多了,錢銀進來是越來越多,原來裝銀子的兩個大櫃子都差不多放滿了。而且,這兩個大櫃子就在外間這邊,有時姐妹們在這裡玩耍閒話的,正好有錢銀進出,當着許多人的面開箱出納錢銀,衆目睽睽,個個都看得見那滿滿的銀櫃子,甚是不妥,但又不好叫她們先離開回避,錢財顯得太扎眼了。”
“大姐說的是,不如將兩個丫頭的睡房接連大姐睡房外間處開個門,將原來的門砌磚封上,就將她們睡房專門做儲物間,存放家裡銀錢和貴重財物,而將間壁的一間再給丫頭們做睡房,這樣出納銀錢就通過大姐睡房外間進去,避人耳目。如此一來,就是丫頭們需從外邊走廊過來,才進到大姐房間,就怕你使喚丫頭們略有些不便。”盧嘉瑞說道。
“這樣甚好,”依良說道,“日間她們都會在這裡伺候的,若是夜間,妾身叫喚一聲就好了,要不然就在外間角落處安放一張牀,讓清蘭睡這裡好了。”
“既然大姐覺得好,我就教盧嘉恭他們來弄一下好了。”盧嘉瑞說道。
盧嘉瑞說罷,就出了冼依良房間,到花蝶苑鍾明荷房中去。
翌日一早,盧嘉瑞便領着逢志、嚴勝寶和梅義仁一同出發前往汴京。經過四日的馳騁,盧嘉瑞一行在第四日的午後來到了大宋都城汴京。
逢志是盧嘉瑞親隨,自然是要緊跟着的。嚴勝寶和梅義仁兩位主管,剛從外邊跑江湖販貨回來不久,將綢布莊的買賣重新拉旺了起來,本來要派他們兩個一同再去成都府販運蜀錦蜀繡的,但盧嘉瑞想他們這次千迢萬里的走了一趟,挺辛苦的,便欲先給他們休整一下,帶他們一同來東京遊覽一番,也是爲自己壯行。
東京的繁華超出了他們當初的最好的想象,京城遠比想象中的樣子寬大宏闊。不但皇城宮殿巍峨壯偉,就是偶爾看見的寺廟宮觀樓堂,也是十分壯觀,街邊的店鋪人家房屋也都整齊美觀。城裡街衢縱橫交錯,店鋪鱗次櫛比,各式貨品買賣應有盡有,甚至許多也是前所未見。
到了東京,盧嘉瑞幾個走馬在街上穿過,看見行人熙攘,偶爾還看到一些模樣特別的人,不像是華族人。盧嘉瑞有些見識,知道那些人一定是異域人士。他們在街上就能聽到各種腔調的話語聲,有些一點也聽不懂。偶爾看到一輛裝飾絢麗的馬車經過,或者一位衣着華美的公子哥打馬溜過,都讓人感覺到京城的奢華。到了東京,他們才發現聊城雖然也算繁盛,其實也還只能是一個小地方。
蔡太師如今權勢顯赫,皇上寵信,人臣敬畏,高官厚祿,府第堂皇。盧嘉瑞他們很容易就打聽到,蔡太師府離大相國寺不遠,他們便在大相國寺附近找了家賓館住下,一來方便去找蔡太師,二來這大相國寺周遭是熱鬧街市,也方便遊賞一下京城的街市與人物風情。
只是這住店的價錢卻非一般地方可比,比廣南東路那繁華的大商埠廣州都要貴出許多,好在盧嘉瑞如今家道殷富,又收了焦繡珠那麼多的使費銀子,還是頭一次進京城,多花一點銀子也無妨。
由於雲永光已被拘押多時,盧嘉瑞不敢耽擱,翌日早飯後,他便讓嚴勝寶和梅義仁到開封府監牢去探監,自己則帶着逢志直奔蔡太師府。
盧嘉瑞和逢志跑馬到天漢橋邊上蔡太師府門前,其時太師府門前已是車馬輻輳,熱鬧非凡,形同鬧市,許多人在卸貨或站立等候進門。看來,到太師府送禮的、辦事的人可真不少。
盧嘉瑞叫逢志到前面去問詢。逢志沒見過這樣的場面,雖有些膽怯,但老爺吩咐了也只好照辦。
“這位軍爺,小的主人盧嘉瑞是從河東路太原府忻州來的,要拜見太師老爺,請軍爺代爲通稟!”逢志向守門的軍爺行禮唱喏,按照盧嘉瑞吩咐的說辭說道。
“什麼東路西路,新州舊州的,你不見這麼多人都排着隊等候進見嗎?後邊排隊去!”守門的軍牢指指門前廣場上的人和車馬,喝道。
逢志一聽軍爺的威喝聲,頓時矮了半截,只好灰溜溜的又回到盧嘉瑞這邊。盧嘉瑞看得清楚,見別人欲進門,都遞給守門軍牢銀子,便知道要儘早進去,需得黃白之物通路。於是,他便讓逢志將馬拴好,從書袋裡抓出四五錢碎銀,拿張紙包了,自己只管直到門前去。到了近前,盧嘉瑞向守門的軍牢做個揖,隨手遞上紙包兒,說道:
“些微碎銀,不足爲敬,算給軍爺買兩碗酒喝!在下盧嘉瑞,欲求見太師,煩請軍爺代爲通稟則個!”
“你什麼人,要求見太師?”軍牢的語調沒有那麼兇暴了,問道。
“煩請軍爺去通稟,就說太原府忻州故人盧嘉瑞求見即可,如太師不肯見,也不怪軍爺。如太師傳語準我進見,一會我還要打賞軍爺哩!”盧嘉瑞說道。
“那好,既然是故人來見,老爺當會恩允的。我去將費管家請來,由他傳報,看太師是否準你們入見。”軍牢和氣了許多,對盧嘉瑞說道。
盧嘉瑞一聽,還有管家一層,連忙回來逢志處,又從書袋裡抓出一兩多碎銀,用紙包好,再回到門前候着,準備遞上。
不多久,那守門的軍牢領來一位中年人,對盧嘉瑞說道:
“這是太師府的費管家,你們是太師故人,需得費管家親自通傳,方能面見太師。”
“費管家在上,在下盧嘉瑞,有急事求見蔡太師,有勞費爺代爲通傳!”盧嘉瑞趕緊遞上銀子包兒,說道,“這點碎銀,實在不成敬意,就算給費爺賞人好了!”
“不必客氣,我進去稟報太師,看太師是否得閒接見你們。”說罷,費管家接過紙包,袖進衣袖,然後轉身進去了。
“請費管家就稟報太師說太原府忻州故人盧嘉瑞求見!”盧嘉瑞又再朝費管家說了一遍,生怕費管家說差了。
盧嘉瑞在忐忑中等待了許久,在不斷進府的人羣中,終於看到費管家走出來。盧嘉瑞忙迎上去,問道:
“費管家,如何?”
“太師初時想不起有這麼個故人,我再三的跟他說到你說的話語,他纔想起來,你跟我進去吧!”費管家說道。
此時,盧嘉瑞才略略放下心來,跟隨費管家進府去,逢志則挑着禮物包囊跟在後邊。
進府途中,盧嘉瑞看見外面進來的人原來根本就見不着蔡太師,不過是擡了禮物進來,由家人僕役登記收取了,就走了。那些稟事辦差的,也只是到前面廳上,跟辦事的官吏交涉辦理,然後走人。方纔在門口外,以爲這麼多人來找蔡太師,蔡太師一定忙不過的,如今才知道,他們找的是太師府上,並不需要見到太師本人,下面的僕役管事的就把事情辦妥了。無怪乎方纔守門官聽他們要找太師便呵斥,這麼一來就不見得奇怪了。(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