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陶知縣順情假位高堂 姚安順守約運送綢布(下)
“姚掌櫃,這樣難爲您將貨拆分過手,不但十分麻煩,還讓人挑三揀四的。而且,過手的商販多了,好好的一樁買賣反而會做差了,還見得我盧嘉瑞有負於姚掌櫃的誠意,傳言出去也會說我盧嘉瑞食言無信。在下實際上卻極想全部接過整個這船貨,不老姚掌櫃麻煩。這樁買賣的主意本來就是在下提出的嘛!在下這裡懇請姚掌櫃,還是把這船貨給在下,不挑不揀,全部卸了運到鋪子發賣。至於貨款嘛,在下先付一半,另一半發賣完了再給。姚掌櫃要不放心,可以自己拿了一半錢先走,留夥計在這裡守着,等發賣完了拿了錢走。要是信得過我盧嘉瑞,姚掌櫃儘可以放心走,三個月後再裝一船過來,到時候一起錢賬兩清。不知姚掌櫃意下如何?”盧嘉瑞一下子將自己的憂慮和想法說了出來,然後就看着姚掌櫃。
“盧掌櫃主意倒是不錯,只是在下這船貨裡,也有些賒着人家的銀子,怕是回去人家追討時應接不上。人家只會追着在下要貨錢。”姚掌櫃看來有些難色。
“這個好辦,在下寫張契書籤字畫押,與您帶回去,給賒賬的看了,自然明白。最要緊的是,姚掌櫃您得跟這些人言明瞭,跟我盧嘉瑞做的是長久買賣,往後他們只管造作,您只管裝運,到這裡我來發賣,咱們大家都穩得其利,何樂而不爲?至於他們擔心的,姚掌櫃您可以多說說在下的境況:這精美宏大的宅院——等一下在下帶您觀覽觀覽,還有諸多買賣暢旺的店鋪——這個您都已經清楚知曉了。我盧嘉瑞這份產業在這裡,跑不離丟不開,也不會爲了幾百兩銀子捨棄了去!”盧嘉瑞懇切地說道。
“好,既然盧掌櫃都說到這份上了,就按盧掌櫃說的辦。在下先兌了一半銀子回去,三個月後再發一船過來,一起清了。”姚掌櫃下決心似的說道。
“好,姚掌櫃爽快人!下次您如果不想旅途勞頓,就使個主管送貨來也足可以濟事,在下這邊管情不出差池!”盧嘉瑞高興地說道。
當下,盧嘉瑞吩咐逢志帶領姚掌櫃及其夥計到宅院內各處觀覽,到芳菲苑遊賞,同時吩咐廚下準備酒飯,以便午膳後與姚掌櫃一同到運河碼頭點收卸貨。
逢志剛領姚掌櫃出去,盧嘉瑞即讓明月去叫關迪琛進來,對關迪琛說道:
“關主管,這些時日以來,你在宅中做事,我看甚是能幹,我有心留你在我這裡做下去,不知你可願意?”
“小可是辛苦的命,本來在哪裡做跟了誰都是一般,幹活吃飯。老爺這裡家業興旺,自是更有奔頭,奈何小可是受皇親王老爺之託,在這裡留守,宅院出脫之後,自然要去向皇親銷差,聽皇親的差遣。”關迪琛說道。
“這個不礙事的,你不是他家買的小廝,本就是自由身,跟誰,在哪裡好討生活,就該當到哪裡去。我估摸着,他家如今剪葉削枝的,你銷差後,他也沒有什麼好去處安置你,頂多一個看門管戶的或採辦收租之類的勾當,極是枉屈了你的才能。如今我家就要開一個綢布莊,販賣杭州那邊運過來的絲綢、錦緞和染布,我看讓你當主管很是合適。如若你願意,明日就開始了。”盧嘉瑞說道。
“這個……,這個……,小可怎麼向王老爺交代?本來是留小可在這裡出脫宅院的,倒過來小可成了買家的人,免不得以爲我受了老爺多少好處,損了原東家的利益。”關迪琛疑慮地說道。
“這個你儘可以放心,關於宅院的買賣還是按原來的契書辦,一個銅錢也不少你老東家的。我想頂多過兩三個月,我就將錢把這宅子買賣了清。到時我還使人跟你一同押了銀子到德州向王老爺銷差,然後再一同回來。”盧嘉瑞說道,想了想,又接着說,“至於你在我家做事,薪俸相比在他王皇親家只多不少。”
“老爺看得起小可,小可甚是感激!如若老爺定要小可效命,可否等小可向王老爺銷差之後再定奪?”關迪琛心裡是應承的,但還是覺得要看看王老爺的態度再說。
“可是我家的綢布莊不日就要開張了,等不得的。”盧嘉瑞說道,想了一想,又繼續說道,“那這樣吧,你明日起就到我家綢布莊做主管,當掌櫃,每月薪水五貫。王皇親給你的月錢你照樣領受。等到我將銀子盤清這宅院,使人與你一同去德州銷差,你若能回來,則繼續做這綢布莊的掌櫃。到那時,我家與你分成,綢布莊鋪子房子和本錢我出,你負責經營發賣,得利二八分成,你分兩成,如何?”
“老爺這等擡舉小可,小可當真不勝感激之至!小可要是再不應承,非但是折辱了自己,也顯得十分愧對老爺恩遇了!”關迪琛倒身拜了一拜,被盧嘉瑞拉了起來,事情就這麼定了。
盧嘉瑞和關迪琛在客廳上喝茶,繼續閒話一些關於綢布莊買賣的事情。
不到半個時辰,逢志帶着姚掌櫃及其夥計遊賞完芳菲苑回來。
盧嘉瑞吩咐逢志在客廳上擺開桌席,到後邊叫端上酒菜來,就與關迪琛一起坐席管待姚掌櫃及其夥計吃酒。
席間,姚掌櫃盛讚這宅院的好,說這佈局,這房舍,這庭院,這花園,諸般的好處。盧嘉瑞則將這關迪琛介紹給姚掌櫃,說這就是綢布莊的主管。於是,大家一邊寒暄,一邊客套,一邊吹捧,一邊閒扯,一邊勸酒勸菜,一頓午飯便吃喝好了。
午飯後,盧嘉瑞騎着自己的黃驃馬,姚掌櫃及其夥計、關迪琛三人僱了馬車,一同去運河碼頭驗收姚掌櫃從杭州運來的布匹。
姚掌櫃的一個夥計在貨船上看守着,盧嘉瑞讓關迪琛隨同姚掌櫃的夥計上船點清了貨物,卸到岸上再清點計算,交了關鈔,就僱了牛車馬車,運回城裡,堆放到原來的安順藥鋪中。當晚,關迪琛就從府裡搬出去,住到綢布莊鋪子裡,開始籌備開鋪發賣了。
盧嘉瑞留姚掌櫃在宅中住了一晚,翌日,兌了一半的銀子給姚掌櫃,並寫下欠銀契書,簽字畫押交給姚掌櫃,姚掌櫃就帶着他的兩個夥計坐船回杭州去了。盧嘉瑞特意親自送姚掌櫃到運河碼頭,臨別時,問姚掌櫃說道:
“在下聽說杭州西湖邊上產有一種龍井茶,偶然間喝過,清香甘冽,茶味醇厚悠長,人稱是茶中皇后,很受公子仕女喜愛。下次姚掌櫃發運綢布船過來時,能否採辦些龍井茶一同發來,越多越好,以便在我家的糧油食雜鋪裡發賣?”
“龍井茶是好茶不假,只是產量少,有些貴价。”姚掌櫃說道。
“那也沒關係,既然是好東西,貴价一些也屬正常,姚掌櫃就順帶發些過來,試試看,看好不好賣再說。”盧嘉瑞回味起喝過的龍井茶的味道,覺得一定能賣的,所以堅持要拿來試試。
“那好吧,下次發運綢布時捎帶些來,看看這裡人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價錢能不能接受。”姚掌櫃只好說道。
送走姚掌櫃,盧嘉瑞帶着逢志去瑞安大藥鋪運河分號。臨近門口下了馬,逢志將馬兒牽到一邊拴去,盧嘉瑞正擡頭看看門頭上的“瑞安大藥鋪運河分號”招牌,邢安看見了,出來將盧嘉瑞迎了進去。
“邢安,近日買賣怎麼樣?”盧嘉瑞看到幾個客人在等候抓藥,幾個漢子坐在茶桌邊上喝湯茶,就走到最裡邊的小桌子邊上坐下,問道。
“回老爺,越來越好了。許是知道的人越來越多的緣故,買賣眼見得是越來越好。”邢安說道,“兩個夥計看來是不夠了,常常忙不過來,而來這裡的客都很着急。”
“那就再找一個夥計好了,有買賣做,還怕忙不過來?”盧嘉瑞說道。
“那好,我明日就找。”邢安答道。
“坐堂的郎中還是沒找到?”盧嘉瑞又問道,不等邢安搭話,就又說道,“這個事要抓緊,瑞安大藥鋪跟別家不同,這就是最大不同之處。”
“找倒找到了一個張郎中,就住在運河碼頭邊上,出門往北走不遠,約莫一里許路,只是有些年邁,說每日最多隻能來半日坐堂,就還沒說妥。”邢安說道。
“這張郎中醫術怎麼樣?在這裡名聲好不好?”盧嘉瑞問道。
“聽街坊鄉鄰的說話,張郎中醫術應算是很好的,這裡人有病多到他那裡去診治,開方子,要不就直接到縣城裡去。”邢安說道。
“那就找張郎中坐堂好了,不必猶豫等待,半日就半日,在鋪子門上貼出告示就好了。”盧嘉瑞下決定說道。
“那好,小可明日就去請張郎中來坐堂診病!”邢安說道。
“這裡像是糖水和涼茶特別好賣,我每次到來都看到有不少人在喝。”盧嘉瑞又說道。
“老爺說的是,這裡的湯茶比城裡更好賣。有一點小可不解的是,船上下來的人喜歡喝涼茶,常常坐這裡喝了,還要打了裝壺回去,而岸上的這些人卻喜歡喝薑糖水。”邢安說道。
“在我看來,船上下來的人吃乾燥煎炸菜餚多,飲酒吃肉多,果品蔬菜吃得少,自然容易上火,需要喝涼茶降火。而岸上的,多爲幹粗重活之人,喝薑糖水可以健脾輕身,快點恢復力氣。況且,在這裡坐着,一邊喝糖水,一邊閒話,也很不錯。”盧嘉瑞說道。
“聽老爺這麼說來,極有道理!”邢安說道。
“那你以後賣這些東西時,就得針對這些人的喜好來做,比如店堂的佈置,做買賣的方式,方方面面,讓客人滿意。”盧嘉瑞說道。
“是,老爺。小可會想辦法的!”邢安答道。
“現在對一下賬款,我還得趕回去。這次對賬,我們仔細教教逢志,以後我沒工夫時,就讓逢志來對賬收錢。”盧嘉瑞說道。
“知道了,老爺!”邢安回道。
邢安拿過來賬本,三人仔細覈對,約莫對了半個時辰,才把五日的賬對完,然後清點了銀子和銅錢,留下備用的後,盧嘉瑞和逢志帶了錢銀回縣城去了。
盧嘉瑞回到縣城,先到桃李街綢布莊去,他要去看看綢布莊開張籌備情況。
關迪琛正在指揮木匠製作貨櫃和櫃子、桌子、凳子之類東西,看見盧嘉瑞進來,連忙過來作揖道:
“老爺安好!”
“貨櫃要實地量尺寸定做,椅桌凳子可以到傢俱鋪去看看,有合適的直接買來,就省得花功夫了。”盧嘉瑞進去,看到木匠在忙着做貨櫃,說道,“時間很要緊,早點開張,早點發賣,早點收錢!”
“是的,老爺。貨櫃定是要現做的,傢俱鋪不會有合適的。小可本欲椅桌凳子一起做,這樣顯得齊整一致,好看些,花費也少一點。既老爺要快點開張,那就讓他們只做貨櫃好了,椅桌凳子一會小可去傢俱鋪買了來。”關迪琛說道。
“要支用錢,到宅子裡來拿。能快點開張最要緊。要知道,眼下春暖花開,天時晴好,人們出門都多些,或逛蕩遊賞,或探親訪友,日間正是穿着絲綢錦緞的季節,早晚涼的時候正好穿染布衣裳。”盧嘉瑞說道。
“知道了。小可一定爭取綢布莊能在三五日內開張。”關迪琛說道。
關迪琛打包票綢布莊要在三五日內開張,能做得到嗎?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