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安居新宅愜意度佳節 迎娶正妻隆重辦婚典(下)
回到宅院,自門口下轎處一直到新房門,早就鋪好了青氈布步行道,不讓新娘子沾染半點塵土。
仍然是文瀚在前面引路,盧嘉瑞跟着,然後楊媽媽和金嫂扶着新娘冼依良走。此時賓客多已到來,紛紛前來觀看新郎新娘進門。
在新房門首,橫掛着一幅大紅綵緞,下邊剪開的碎條在微風中招搖飄舞。新郎將新娘送至新房門首,一同進入新房後,賓客中便有一衆人等涌至新房門首,爭相撕扯綵緞碎條,討取吉利意頭。
盧嘉瑞將新娘引至紅牀,便由楊媽媽與金嫂、清蘭陪着,自己先退了出來。
“真夠累人的!”盧嘉瑞小聲對文瀚說道。
“還沒完,等一下還有祭告天地祖宗,拜堂成親,入洞房,喝交杯酒等等很多儀注呢!”文瀚說道。
“這麼繁雜啊?”盧嘉瑞驚訝道,又問,“文主管,你方纔怎麼對得上這麼多詩句的,都是準備好的嗎?”
“催閣詩和催轎詩是小可先前準備好的,至於起轎及進門對詩,他們都是即興說出的詩,我也只好即興應對,如何準備得好呢?”文瀚說道。
“那你詩才這麼好,應該上科場應試去,考上個舉人也未可知呢!”盧嘉瑞笑着說道。
“老爺取笑小可了,就小可這兩下子胡編亂造,給舉人老爺磨墨都不夠格!”文瀚也跟着笑道。
“唉,豈可妄自菲薄,你對詩文的急智有誰能及?再寒窗苦讀幾年下來,我看考上個舉人定然不在話下的。”盧嘉瑞篤定地說道,“今日你幫忙不小,過後得要好好地謝謝你!”
“這本就是小可職分,不足老爺言謝。請老爺暫且先到書房好好歇息一會,賓客自有人招呼,老爺通身禮服不便,不必在外邊多走動,一會小可使人去叫您就好了。”文瀚說道。
於是,盧嘉瑞到書房暫時歇息去了。
洞房這邊,冼依良由楊媽媽和金嫂扶入到房中,舅媽覃氏和冼依良貼身丫鬟清蘭便過來作陪。楊媽媽將銀鉤兒把婚牀帳幔鉤起,又將帳上掛的大紅花帶捋到銀鉤兒上,依良就婚牀邊上坐下。
清蘭趕緊過來問依良餓不餓,要不要喝盞茶。依良不想吃什麼,讓清蘭倒了杯糖茶來,將就在蓋頭裡喝了兩三口,然後就坐着,讓媒人和清蘭忙別的事去。於是,楊媽媽和金嫂就到外間坐下,喝茶、吃果餅、嗑瓜子,留覃氏和清蘭在裡間照看依良。
冼依良坐牀邊上,聽得楊媽媽和金嫂閒話中,說這婚房佈置得如何如何的富麗堂皇,心裡癢癢的好奇,紅蓋頭下看得見卻看得不是很清楚,又不好自己揭了蓋頭來細看,她就讓清蘭搬張凳子近旁來坐,讓清蘭小聲兒一一說個詳明給她聽。
清蘭心裡覺得好笑,都快就是自家的房子,一應東西都是自家之物,況且不多久拜堂後就會回入洞房,揭蓋合巹了,到時自己看個夠,看個仔細,如何就這等着急要她來講說?但是,清蘭卻不好掃依良的興,只好將梳妝凳搬了過來,坐在依良旁邊,輕聲慢語地將婚房裡的佈置和物品一樣一樣的描繪陳說,覃氏也在一邊不時插話,幾個一起問說着,也聊以打發這一小段空閒時光。
此時的盧府宅院內,親族彙集,高朋滿座。賓客們或者在廳房裡喝茶吃點心,或者在庭院裡觀摩房室築造之精美,或者到芳菲苑賞看花草樹木自然的景緻,或者在迴廊邊座椅上下棋玩牌,或者在院落中、屋檐下、迴廊裡聚集閒話。孩童則最興奮,有吃不完的果子、糖餅,有新碰上的小夥伴兒,他們嘴上嚼着糖塊,手上還拿餅兒,一邊相互追逐耍子,盡情歡樂。
盧嘉恭他們幾個則在影香亭上下雙陸棋。連輸兩局給柴榮後,盧嘉恭憤憤不平,說道:
“盧永義,你來,不信他柴榮淨能贏!”
“俺不會下,一竅不通,怎麼下?”盧永義說道。
“俺也不會多少的,也不是跟柴榮下了兩局了嗎?”盧嘉恭說道,頓一頓,又接着說道,“俺如今明白了爲什麼俺老輸給他,敢情是他蒙俺的,欺負俺等不懂,什麼都他說了算,自然他贏了。”
“盧嘉恭,你輸了就輸了,還怪俺蒙你?真是拉屎不出賴地硬。俺可沒蒙你,也沒暗佔你便宜。”柴榮說道。
“盧嘉理,你到底會不會的?你來一局,我和永義一起幫你盯着,看他柴榮有什麼陰招!”盧嘉恭又說道。
“俺可真是一點都不會,這雙陸棋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呢!”盧嘉理說道。
“真老土!除了耙田犁地和搗鼓炕上老婆,你還會點啥啊?”柴榮嘲笑盧嘉理道。
“唉!是啊,俺等在溪頭鎮,誰家不這樣?一年到頭,忙田忙地,忙完外邊忙家裡,忙老的忙小的,整年的辛苦,就爲吃得飽穿得暖睡得安穩,哪還有什麼精神時光去玩棋子這等閒事啊?”盧嘉理嘆口氣,說道。
“是啊,我等都是辛苦勞作,只求得溫飽,家無餘財,比起盧嘉瑞大哥,你們看,光看看這宅院,說不得,就算給俺這縣城裡一套樓房也行啊!唉,這輩子都不敢指望了!”盧嘉恭說道,這會一下就沒有了方纔那麼高昂的語調了。
“俺等怎麼跟大哥攀比?人家本來就是財主之家!你沒聽說,有錢人會越來越有錢,沒錢的人永遠也不會變成有錢人,所謂‘富者越富,窮者越窮’嘛!”盧嘉理說道。
“唉,想當年我等一起到這聊城來玩,發願說要一起到城裡來安家立業,如今都……,就大哥來了,唉,你們都忘了吧?”盧嘉恭又說道。
“盧嘉理,你們不知道,大哥雖說是財主之家,但他確實比俺們會想法子賺錢,擼魚賣啦,煮糖茶賣啦,開藥鋪啦,這些俺們都看到了,小的時候他就能想法子來掙錢花,俺們誰想到了?還有一些他掙錢的法子,盧嘉理、盧永義你們兩個不知道,俺和盧嘉恭知道,盧嘉恭你說是不是?俺看就不要跟大哥比了,能想點法子多賺一點,過得好一些,就算不能大富大貴,也就很不錯了!”柴榮說道,看一眼盧嘉恭。
“當年開攤賣薑糖水、賣涼茶是俺想出來的主意,不是大哥想到的。”盧嘉恭爭辯說道,他覺得這是他的功勞,也要顯示一下自己並不像其他人以爲的那般笨。
“你瞎吹牛,你能想出什麼辦法?明明是大哥想出來的嘛。”柴榮嘲笑道,他就是不相信盧嘉恭也能想出這樣的主意。
“誰瞎說?是俺跟大哥打賭,他想出擼魚的主意,俺想出賣糖茶的主意。不信,到時你問大哥。”盧嘉恭爭辯道。
“你們兩個不用爭辯了,有什麼主意再想想,年紀還不老嘛,如今到城裡來闖它一闖也不遲啊?”盧嘉理看到柴榮和盧嘉恭爭辯不休,說道。
“看你盧嘉恭,一家都是粗壯的泥水工,只能幹粗重活,到城裡來怎麼混得開啊?”柴榮又揶揄盧嘉恭道。
“你笑俺家一家泥水工,你家也不就是一屋子木匠,又能好到哪裡去?可憐做木匠還工不精細,只能做村上那些粗笨貨色。你看看,大哥家裡這些器具,哪一件你家能做?”盧嘉恭反脣相譏道。
“按俺說,你們一家泥水工,一家木匠,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好,誰也不比誰差,你們不必鬥嘴了。今日是大哥大喜之日,請俺們來吃喜酒也是念着兒時情分,大家嘮點開心的話,不要敗了興致。”盧永義說道。
“好,好,不說了,回頭俺一定要單獨找找大哥,看俺們到底能不能在聊城縣城裡混口飯吃,俺當真就要搬到城裡來!”盧嘉恭鼓氣說道。
“好得很,等你在城裡發了財,也請俺們弟兄們來吃酒!現如今在下棋,俺一個對你們三個!”柴榮抓起桌上果盤裡的一個金橘,塞進嘴裡,對盧嘉恭說道。
於是,幾個夥伴兒一邊吃點心喝茶,一邊閒話,又繼續下起雙陸棋來。
外面申時梆子敲過不多一會,散在各處的賓客小有騷動,裡邊正廳上傳來簡道長呼喊聲:
“吉時將至,新郎新娘拜堂!吉時將至,新郎新娘拜堂!”
此時,文瀚已着小廝到書房來請盧嘉瑞,盧嘉瑞在小廝的幫忙下正把衣裝冠服穿戴好,準備到新房去。而恰好就在此時,看守大門的寇偉卻一邊跑進來,一邊高聲呼喊道:
“聊城知縣陶老爺來賀!聊城知縣陶老爺來賀!聊城知縣陶老爺來賀!”
作爲一縣父母官的知縣陶老爺,怎麼會親自到賀盧嘉瑞的婚典呢?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