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7.667尷尬場
這是怎樣的一個宿舍區喲!
窄窄的一條小道,幾乎只容一人通過,兩人對面而行肯定要相互側身相讓。兩邊均是自行搭建起來的小房子,本來只是一排的平房宿舍,每間不過十個平方左右,前後排之間的空地便是通行小道,然而現在幾乎家家門前都連砌帶搭的搞起了臨時的小房子,充分利用空間,住在裡面的人,如同駐在深深的蟻穴中般,每天進出家門必須穿過層層間隔,按照所看的估計,晚上誰家放個屁可能都清晰可聞!
如此擁擠不堪的居住條件,看得衆人都各自暗中皺眉,但誰也不會去說,這裡面相當一部分早就知曉南拖的情況,但知道又能如何,還不是睜一眼閉眼,裝作沒看見?對於城建部門來說,這裡從來都是盲區!
慰問對象便居住在平房中段一家,一行人單人通過,排了長長的一個隊列,最後還是有人進不來而站在了外面,劉泰勇第一,葉市長第二,其後是張裡和紀國華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到了地方。
這是一家人,看樣子爲了等候領導的光臨而全家集合了,站在房門口的共有五口人,年老的夫妻,年輕後對,然後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只是老人卻是拄着拐的,老人身上穿着洗得發白的老式工作服,一臉的褶皺顯出一股蒼桑,生活的歷程似乎盡數刻在他的臉上。
據劉泰勇介紹,這是原工廠鍛造車間的老趙師父,老伴、兒子兒媳和孫子。趙師父年青時工廠有名的勞動模範,後來一次事故中造成左腿粉碎性骨折,從此只能依靠柺杖行走。家中主勞力倒下,年紀還青小的兒子頂了父親的班,一直在工廠幹到今天。老伴沒文化,家裡主要靠兒子和媳婦的微薄工資收入支撐下去,生活很困難。
葉市長臉上收起了笑逐顏開的和藹樣,一臉的沉痛,一邊握着老人的手,一邊聽劉泰勇介紹,不時嘆息。
趙師父,你受苦了!年青時爲工廠做了很大的貢獻,現在生活很艱苦,都是我們沒有照顧到啊,我代表市委市政府來看望你老人家!一定要堅強起來,相信我們黨和政府!葉市長嗟坨自責道。
——謝謝——謝謝——老人腋下夾着拐,老臉上感激莫名,明顯的滴出了昏黃的濁淚。
坐在簡單的小木凳上,葉市長便親民地和老人拉起了話,看出來老人很老實,有些木訥,兒子也沉默着,兒媳婦倒是手腳麻利的端茶倒水。基本上是葉市長問一句,老人答一句。
只是有些滑稽的是,葉市長有點胖,矮小的凳子在屁股下顯得那麼渺小,葉市長本人坐得也很吃力,肚子似乎被扭曲着。張裡的身材倒是保持得還算好,坐着沒什麼不適,紀國華身材魁梧但也沒多大走形,坐在小凳上反顯得很樸實,劉泰勇垂手側立在旁,一臉的恭態。
紀國華髮現了情況,忍不住瞪了眼劉泰勇,後者裝作沒看見,依然神情專注傾聽領導與老趙師父的談話。張裡也有些不忍,心下暗自有些埋怨,這個劉泰勇做得有點過了!
果然,坐了約莫十多分鐘,葉市長適時起了身,
老趙師父,一定要堅持下去,南拖現在正處在改制的關鍵時刻,以後的轉產、合作必然會使企業好起來,到時外資進來,新的工廠效益一定比現在好,你老是退下來了,但是你的兒子,你的媳婦,他們的工作條件一定會越來越好!
葉市長殷切地說着,按着慣例這時伸出了右手,準備結束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兒子突然開了口!
葉市長,各位領導,我爸的醫藥費還有不少沒報,你們是不是給解決一下!
葉市長似是吃了一驚,擡頭看了眼小夥子,憨厚的小夥子臉上依然沉默,但是眼光卻不避閃地迎上來。
張裡也是一怔,紀國華同樣如此,兩人迅速地對望了一眼,都隨即看身劉泰勇,而後者依舊無癢狀關注着領導。
葉市長眼光迅速收回,掃了眼身邊的張、紀二人,然後臉上浮出了笑容道:老趙師父,是我們工作沒做到位啊,我向你檢討!這樣吧,你把相關的材料票據準備一下,我會責成相關人員迅速辦理,你看這樣好不好?
老人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嘴裡有些呢喃。老人的兒子卻再次開口!
發標單據我們早就整理好,都在這裡!說着,小夥子不知何時手上已然多了一個大的檔案袋,裡面鼓鼓的,只是牛皮紙的封袋上有些灰暗,看樣子時間有點長了!
葉市長臉上笑得極爲勉強,嘴裡卻道:噢,好好——
然而卻把眼光看向了張、紀二人,見狀,紀國華實在不好推卻,總不能把問題交給張裡吧?
於是紀國華伸手接過,把眼瞪了下一臉無癢的劉泰勇,道:你是怎麼搞的?啊,有關職工醫藥費報銷這些相關事情,爲什麼還不落實?
劉泰勇這纔有些慌了神,看看張裡臉上的寒霜般,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來什麼,伸手接過了紀國華手上的檔案袋。
這時,葉市長臉上才接着和言悅色,再次握了握老人的手,
老趙師父,好好保重身體,相信政府,以後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謝謝——經過剛纔一幕,老人似乎有些惶恐,像是感激又像是無措。
離開老趙師父的家,接着又換了一排房子,接着慰問,或許是受到剛纔的示警,接下來倒是沒有什麼明顯的難堪的事情發生。
但是明顯的葉市長的懷緒不好起來,從趙師父家出來,幾乎就一言未發,只是跟着往預定目標走,領導不發話,其他人自然也噤若寒蟬,於是,便出現了奇怪的一幕,領導們排成隊一個一個穿行在擁擠的宿舍區,無聲的,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跟在後面,張裡心下暗歎,這下搞得有些過了,劉泰勇實在有些無法無天了!
然而,事情似乎註定了不是一帆風順,在上午預定的時間快結束時,葉市長已經站起來和最後一家握手道別,就在這時,有人急急地擠了過來,一路低聲嚷着請讓讓請讓讓,來到近前,擠進來的人卻徘徊不前了,焦急地直盯着劉泰勇看。
張、紀二人都看到了,不禁對望一眼,張裡的心卻有些重重的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