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劉雲……”昏迷的女兵一醒過來,就慌張的朝身旁大聲喊道:“敵人呢?敵人呢?我不想做俘虜,我不想做俘虜……我要回去……”
“沒事了!沒事了!”那個被叫做劉雲的女兵帶着哭腔抱着那醒來的女兵,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敵人已經被打跑了,我們得救了!”
“敵人被打跑了?我們得救了?”
“是的!我們得救了!”
剛醒過來的女兵似乎有些不相信,擡起頭來往四周看了看,過了好久纔看到周圍的幾具越軍屍體和已經被染成紅色的河水,立時又是一副噁心欲嘔的樣子。
見此我心下不由一陣好笑,都是野戰醫院的不是?這要是看到了屍體都吐成這樣,那野戰醫院的也都別治傷了。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在戰場上剛剛被打死的“新鮮”的屍體,跟醫院裡的屍體似乎還真有些不一樣。那可是一個個大活人被我給“整”成這樣的,而且她們兩個小姑娘也是親眼在旁邊看着……也難怪她們倆會嚇成這副樣子了!
我轉過身朝河流下游走去,就聽見身後的兩名女兵在小聲議論着:“這些敵人都是他一個人殺的?”
“嗯!你剛纔暈過去了沒瞧見,他殺起人來可狠了,連俘虜都不放過……”
“是嗎?那不是違反紀律了?”
“噓……小聲點……小心……”
聞言我差點就笑出聲來,感情這兩個丫頭片子還以爲我會怕她們告密而殺她們滅口呢!
我也不反駁,幾步就走到了最後一名越軍的面前,將釘在他脖子上軍刺狠狠的一拔……也許是因爲卡着他什麼東西,所以這一下帶着他的腦袋往上一揚,接着又重重地落回到水裡掀起了一陣血水……
這下那兩名女兵就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又吐了出來!
我一邊收起了軍刺,一邊慢條斯禮的走了回去,指了指腳下又是鮮血又是腦漿的河水衝着那兩名女兵挖苦道:“我說女兵同志,你們這澡也許還洗得不夠吧!要不要再下來洗洗?”
“你什麼意思?”那名剛清醒的女兵臉色一寒就反問道。
“我什麼意思?”我一向對這些仗着自己是高幹子弟就作威作福並理所當然的享有特權的人沒有好感,所以語氣裡也毫不客氣:“你們自己想想吧!就爲了你們來痛痛快快的洗一個澡,讓我們犧牲了多少人?給我們增加了多大的危險,老子差點都把命賠上了你懂嗎?我就是這意思!”
“你……”剛醒過來的女兵被我這麼一說立時就啞口無言,畢竟我說的這一切都是事實,戰士們的傷亡也是明擺着的,她的任何反駁顯然都是藉口。
但也正因爲她沒有出言反駁,所以我心裡對她的敵意才減輕了一些,畢竟她沒有找藉口來推託自己的責任,至少她還表現出對那些傷亡的戰士的尊重!
“劉雲!我們走……”女兵掙扎着從地上爬了起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說道:“我們不應該在這裡拖其它部隊的後腿,我們走……”
“依晨……”那個被喚作劉雲的女兵不知所措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又看了看腳步堅定而又踉蹌的同伴,追了幾步之後又回過頭來匆匆地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啊!同志,我的戰友她就這脾氣,感謝你救了我們,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嗎?”
我笑了一下,很不客氣的回答道:“感謝我就不必了,如果你們下次不再用犧牲我們這些小兵的性命來享受,那我就很滿足了!”
“你……”劉雲被我這話氣得說不出話來,狠狠地一跺腳就追着依晨而去。
這時我纔有機會打量一下這兩位女兵,因爲天色很暗而且她們滿頭的長髮都被水衝得亂七八糟的,所以看不清她們的容貌,只從背影感覺到她們身材不錯。不過話說那些從小就沒幹過什麼農活重活的高幹子弟,身材再怎麼樣也差不到哪裡去。
“砰砰……”這時岸上傳來了幾聲槍聲,讓那兩名女兵雙腿一軟就趴倒在了地上,同時也把我嚇了一跳。這時纔想起之前因爲擔心越軍特工會從河牀上岸,所以嚴令戰士們擊斃所有從河牀上爬上去的人。於是趕忙朝着對講機喊道:“是自己人,別開槍!越軍已經被清理了!重複,是自己人,別開槍!”
“是!”對講機裡傳來了戰士們的迴應。
“你們沒事吧!”我提心吊膽的朝那兩名女兵問了一聲,她們如果是死在越軍特工的手下那還罷了,這如果是死在自己人手裡……那麻煩可就不是撤職那麼簡單了!
“還死不了!”上面傳來了一聲恨得咬牙切齒的聲音,接着就看到兩名女兵一前一後氣急敗壞的朝吉普車走去……於是我也就跟着放下了心。
當吉普車帶着一屁股的塵菸灰溜溜地朝我軍駐地的方向開去時,我們纔開始打掃戰場的工作。
這種問題自然就不需要我擔心了,我在河岸上找回了自己的步槍,粗粗的檢查了一遍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剛纔那一場戰鬥雖說只有幾分鐘,但那幾分鐘卻是幾度走近生死的邊緣。我承認那幾名越軍不容易對付,可以這麼說……只要我計算的的距離有一點點偏差,那麼我和那兩名女兵就是另一種命運了。
所以這場戰鬥之後我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心累,一種大難不死……或者更應該說是僥倖取勝的累!
“崔連長!”這時家鄉人走到我的身邊,一屁股坐在旁邊,點了點頭說道:“幹得好!當你一個人衝上去的時候,我還在想你是不是過於自大了!但現在才知道你不是。不過……”
“不過什麼?”我說:“有什麼放就直說吧!都是兄弟,沒什麼話不能說的!”
“嗯!”家鄉人眼裡閃出了點激動,沉默了一會兒才接着說道:“你的性格就是太直了,現在這社會,有很多事情並不是光靠本領就可以的,還得會做人你明白嗎?”
頓了下家鄉人又接着苦口婆心的說道:“你知道自己剛纔放過了一個多好的機會嗎?你救了那兩個女兵誒!那兩個女兵是什麼人?我想不用我說你也明白吧!可是就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你說你說……唉!”
家鄉人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後,還覺得說不過癮,有些無奈的搖着頭:“現在好了,就算你救了那兩個女兵是個天大的功勞,可是你卻把她們給得罪了!女人的氣量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回去告你一狀……比如說指揮不當讓越軍特工闖入包圍圈;再比如說指揮嚴重失誤差點讓自己人誤傷女兵……這話都是人說的不是?要雞蛋裡挑骨頭你天大的功勞都可以說成是罪過!我說崔連長,你就算不爲自己着想,也該爲手下的那些戰士們想啊!”
“這跟戰士們有什麼關係?”聽着我不禁有些疑惑了。
其實家鄉人說的那些道理我不是不懂,這樣的事在現代已經有過太多太多了,以至於現在的社會都認爲那就是一種做人的準則。如果不認同這種做人的準則或是不按照這條準則來做的話,就會被套上“不會做人”、“只會埋頭苦幹”甚至是“不夠成熟”的帽子。
而且身旁的人還會語重心長的教導:“年輕人哪!你如果在社會上再多混一段時間,就明白了!有時會做人比有本領更重要……”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現實的生活往往就是那些會奉迎拍馬、能明察上意的人佔據高位,而那些有實力、有本領的卻只能打下手或是遭到排擠。這也是我在記者這行上雖有成績但卻還是一名無關緊要的小卒的原因。
這些道理我不是不懂,也不是不夠成熟,而是我的性格就是這樣我也沒辦法。爲了上位而說着違心的話、做着違心事,這樣的事我想着都覺得彆扭,就更別說去做了!
“當然有關係了!”家鄉人想也不想就回答道:“連長你想想,你當了我們的連長是不是帶着我們完成了許多任務?是不是爲我們部隊挽回了許多的損失?是不是救了許多戰士寶貴的生命?”
我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對於這一點我不否認,事實就是事實,在生死與共的戰友面前我根本就沒什麼必要假謙虛。
“這就對了啊!”家鄉人說道:“連長你想想,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你能當上更大的幹部,比如說營長或是團長,那你就可以指揮更多的人並且在戰場上起更大的作用。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就可以救活更多的人?”
聽着家鄉人的話我不由沉默了,好像他說的的確有點道理。
“反過來……”家鄉人又接着說道:“如果你爲了爭一時之氣而得罪了那兩個女兵,表面看起來是解氣,但實際上呢?如果你這連長都因此被撤了,你還能發揮什麼作用?如果上級連你的狙擊槍也繳了呢?你還能殺幾個越鬼子?”
聽到這我不由愣住了,一直以來我都不認同的事,今兒個卻讓家鄉用另一種角度說得我有些轉變了態度。
其實以我的性格,在抗美援朝時期可以混得如魚得水,因爲那時新中國纔剛建立不久,幾乎每個人都擁有着一種無私奉獻的精神,凡事也是看能力、看實力。但時過境遷,現在已經到了對越自衛反擊戰的年代,而我卻依然用抗美援朝時期的心態來混這個幾十年後的社會,顯然已經有點不合適宜了。
正所謂入鄉隨俗,現在整個社會都是這樣了,我如果想要在這個社會裡多救幾名戰士會是發揮更大的作用,也的確像家鄉人所說的那樣——我不能希望整個社會來適應我,而應該是我去適應這個社會!
“不過……”見我悶聲不語,家鄉人就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仗打得好,其它方面的事情我替你頂着!你放心,不管她們是誰,想要顛倒是非還沒那麼容易!”
“嗯!”我點了點頭,有家鄉人在我的隊伍裡協助我,還真省了我不少麻煩。
“報告連長!”這時幾名戰士走到我面前來報告道:“戰場已經打掃完畢,一共九十五名越軍屍體,我軍犧牲十二人,重傷五人,輕傷二十人!”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的傷亡比例對於我軍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一個重大的勝利。越軍不僅沒有達成他們預期的戰略目的,同時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更何況……這些越軍都是訓練有素的特工。他們這回可以說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報告連長!”這時一名通訊兵跑到我跟前來報告道:“趙團長的命令,讓我們立即回營,聽他的口氣……”
我與家鄉人對望了一眼,都知道通訊兵那沒說完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帶着部隊回到駐地後,我在第一時間就帶着副連長來到了團部。情況果然像我們想的那樣,趙團長和黃政委的臉色都很難看。
“你是怎麼搞的?”一看到我進來,趙團長就皺着眉頭衝着我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保護的那兩個女兵怎麼會是那個樣子?”
“是啊!崔連長!”黃政委也不安的問道:“快說說出了什麼情況,是不是……越鬼子對女兵做了什麼?”
趙團長和黃政委的話反而讓我有些意外,這一路上我都以爲肯定是那兩個丫頭片子在趙團長面前告了我一狀,可沒想到她們卻什麼都沒說……看來她們還算是有點良心!
“報告團長、政委!”我朝趙團長和黃政委敬了一個禮說道:“你們放心,越鬼子沒有對兩個女兵怎麼樣,越鬼子越過我們的防線俘虜女兵的時候,她們已經穿好衣服了……”
“什麼?”聞言趙團長和黃政委不由大驚失色。
趙團長與黃政委互相對望了一眼,有些亂了分寸地湊到我面前來問道:“你是怎麼搞的?還讓我不要派援兵你保證完成任務的不是?竟然會讓越軍特工突破你們的防線?還讓他們俘虜了女兵?”
“報告團長!”這時副連長走上前來爲我鳴不平:“越鬼子是從河道突入我軍防線的,我軍按照命令並沒有在河道上佈防,河道也不允許我們佈防,否則那兩個女兵……”
副連長說到這裡就停住不說了,但是任誰都知道他話下的意思,就是那兩個女兵還不是讓人給看光了!
“不管怎麼說……”趙團長臉色一沉,兇巴巴的衝着我說道:“你還是讓女兵成爲俘虜了不是?你就是這樣完成任務的?你就是這樣保護女兵的?”
“報告團長!”副連長忍不住再次站出身來說道:“女兵前後被俘只有幾分鐘時間,崔連長一個人孤身犯險,不但成功的救出了兩個女兵,還幹掉了五名越軍特工……”
“這沒你說話的份!”被副連長這一頓搶白趙團長不由有些惱火了,他狠狠地瞪了副連長一眼,大聲衝着副連長叫道:“我讓你說話的時候再說話,明白嗎?”
“報告團長!”這時我站出來了,我一個挺身說道:“你給我的任務是保護兩名女兵的安全,現在兩名女兵已經安全的回來了,即沒有受傷也沒有被越軍污辱,而且我們也成功的擊退了越軍特工的進攻。所以我覺得我們已經完成了任務,我們連隊用十二名戰士的生命成功的完成了任務!如果趙團長以爲我做得不夠好,那是我的事跟戰士們無關!我接受上級的處分……”
說着,我就將自己的連着手槍的武裝帶和狙擊步槍放在了團部的辦公桌上。
得罪了那兩個丫頭片子的人是我,我並不想連隊的戰士因此受到什麼責難,同時也不想趙團長或是黃政委他們因此而受累。之前不是還有一個師長因爲野戰部隊受到越軍特工的襲擊犧牲了幾個女兵就被撤職的嗎?我不想這樣的事在我們團隊裡再重演一回。
“崔連長!”團部裡沉默了好一會兒,黃政委纔將桌面上的武器抓起來重新遞到我手上說道:“這件事……你的確也有些過錯!畢竟你讓越軍突入了防線俘虜了女兵。不過你還是做得很好的,我相信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做不到你這樣!不過……我們必須服從上級的安排,聽從上級的處理意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我明白!”我點了點頭。
黃政委的話其實是告訴我,他承認我的功勞,但他卻無法左右上級對我的處分。雖說這還是改變不了結果,但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容易了。
這時一名通訊員將步話機遞到趙團長面前,說道:“是軍長的!”
趙團長不由臉色一變,有些遲疑地接過了話筒……
於是我就知道,那兩個女兵應該跟軍長有些關係。也就是說這通電話,似乎就能決定我的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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