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兵團的同志還要多久才能突破僞軍的防線?”我看着桌面上的地圖問道。
“不知道”劉順義搖了搖頭,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據師部發來的電報說,僞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我軍包圍,所以拼死一戰。此時正在北面組織起兩道防線,佔據着有利地形阻止我二十兵團的同志前進,使二十兵團的同志進展十分緩慢”
“嗯”我點了點頭。僞軍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是正常的,這也就是古人所說的圍城不能悶圍的原因,一旦四面都圍得死死的讓敵人無法逃跑,那麼他們在沒有退路的情況下肯定會上心一心齊心抗敵。就像現在的僞軍一樣,四個師能夠頂得住志願軍十個師的進攻,也不能不說是發揮超常的戰鬥力了。
這也不能說二十兵團的志願軍戰鬥力不強,事實是,在現代化戰爭中早就證明戰爭並不是人多就能取勝的。只要佔據了有利地形,一個營甚至一個連能擋得住一個師的前進腳步那都是常有的事。志願軍能做到這一點,同樣聯合國軍也能做到這一點。
志願軍經典的戰役就是鐵原阻擊戰和上甘嶺戰役,都是以弱勢兵力擋住聯合國軍數倍甚至數十倍的兵力前進。聯合國的經典戰役,就比如說第五次戰役時英軍的格羅斯特營拖住了我軍一個軍三天……
這種現像在冷兵器時代也許很難理解,但是在現代戰爭中卻屢見不鮮。就比如說我軍現在駐守的華川路口,如果對方沒有飛機、大炮、坦克的配合,只需要兩‘挺’機槍和足夠的子彈,縱使敵人有千軍萬馬過來那也是送死
所以這場戰如果是讓我指揮的話,也許我會選擇放開一個缺口讓僞軍逃跑一部份人。僞軍的通訊設備那麼發達,一旦有人逃走的話很快就會通知其它僞軍。一旦在北面與二十兵團作戰的僞軍得知這個消息的話,他們的戰鬥意志很快就會鬆懈。有機會逃跑誰又會不願意逃?有生路誰又不會不願意活着?
於是那個缺口就會像一隻憋足了氣的皮球突然出現一個破‘洞’一樣,讓整支僞軍部隊都泄了氣。
只可惜的是,我並不是這場戰役的總指揮。我也不敢‘私’自在這包圍圈上開一個口子,這麼做一是會讓我上軍事法庭,二是因爲開了個口子後,我也沒有把握能把及時把這個口子給堵上。僞軍的裝備可要比我們先進好多代啊……
那麼悶圍就悶圍吧反正難打的是二十兵團的戰士,對於我們來說,只是佔着山頭開槍,585.2高地上有那麼多的碉堡工事,僞軍想要攻下我們就得拿命來換
“團長”在坑道口站崗的張明學走進來有些慌張的向我報告道:“團長,看起來雨快要停了……”
“什麼?”聽着我不由一愣,三兩步就走到坑道口掀開黑布往外一看,可不是?雨水已經越來越小了,天‘色’也漸亮了一些,似乎還有些放晴的跡像。
“他娘滴”李偉強罵了一聲:“眼看就要天黑了,它還停雨”
“團長”李平和有些無奈的說道:“就算是雨季,也會有停雨的時候啊”
我皺着眉頭不說話,轉身又走回到了桌前的地圖上。
停雨對於志願軍來說都知道意味着什麼
我們都知道美軍飛機有兩怕,一怕下雨二怕天黑。
天黑還算好,美國佬一些飛行水平高的飛行員,還是可以依靠雷達在黑夜裡飛行的,而且他們現在還有許多裝備了夜視儀的夜航機,比如說“黑寡‘婦’”。但是在雷雨天氣裡,就算水平再高的飛行員也不敢輕易嘗試。原因有很多,比如說跑道視程達不到最低值、跑道積水超過3MM、有強烈的低空風切變,甚至還有雷擊暴流等等……這些都會成爲雷雨天氣裡的飛機殺手,如果美軍飛機強行起飛的話,他們光應付這些惡劣的天氣環境就差不多了。
可是現在……
“讓戰士們做好戰鬥準備”我悶聲下令道。
“是”劉順義應了聲,抓起電話就把命令傳達了下去。
“團長的意思是……”李平和遲疑着問道:“僞軍會把我們做爲進攻主方向?”
“這是肯定的”我回答道:“剛纔我們那一炸,只要是個明白人就會放棄架設浮橋這個想法”
“這點我同意”李平和點了點頭道:“就算僞軍還是搞不明白我們是用什麼方法炸浮橋的,也會知道我們能炸第一次,就必然能炸第二次。但是……團長爲什麼那麼肯定僞軍會進攻我們駐守的585.2高地呢?還有539團駐守的金城川大橋不是?”
“金城川大橋過於冒險”我應道:“僞軍也不是傻瓜,也知道我們不會把金城川大橋完好的‘交’到他們手裡,就算他們打下了539團駐守的551.6高地,只要539團還有一個人拉燃導火索,僞軍得到的也是一座被炸得稀爛的大橋”
這一點是很明顯的,除非僞軍能做到用特種部隊突襲539團守橋的部隊先一部控制大橋,否則的話都將會是這個結果。也正因爲這樣,所以防守金城川大橋這個任務看似重要,但其實卻是一個即安全又輕鬆的活。
“話雖是這麼說……”李平和接着說道:“但我們所駐守的585.2高地也很險要不是……”
“很快就不是了”我平靜的回答道:“如果不出意外,美軍的飛機很快就會以585.2高地正斜面上的碉堡工事爲目標進行轟炸我軍駐守的華川公路,現在可以說是僞軍逃跑的唯一生路”
“唔”聽了我的分析,李平和不由贊成的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戰士們都還在碉堡裡,要不要……”
我是知道李平和的意思的,既然我們已經知道美軍飛機會轟炸碉堡,那還能讓戰士們在碉堡裡挨炸麼?碉堡可不是坑道,坑道從表面上的看一點都看不出什麼,在高速飛行的飛機上就更是很難找到,而且坑道還有深度,往往坑道口被炸了裡面的人還能生存。可是這碉堡……航空炸彈的威力可不是炮彈能比的,只要被炸中了基本上就沒有存活的可能
這些道理我也明白,但我還是咬着牙搖了搖頭,如果都撤下來的話那陣地誰來守?而且我們也沒有更多的空間容納撤下來的戰士
“給碉堡裡的同志分配幾臺步話機”這就是我最後的決定,因爲美軍飛機的轟炸很我可能炸斷所有連向前線部隊的電話線。
“是”李平和應了聲,也明白這是無奈之舉,敬了個禮後就吩咐通訊員把步話機送了上去。
正像我所預料的那樣,十幾分鍾後,美軍飛機的嘯聲就在空中響了起來。緊接着僞軍炮兵也朝我們高地發‘射’來大批大批的炮彈,霎時整個高地都在顫抖,到處都是排山倒海似的炮彈爆炸聲,到處都是爆炸所產生的硝煙和火光,還有疾風暴雨般的槍彈尖叫聲,令人膽顫的坦克隆隆聲……
整個僞軍似乎都動了起來,北面的、南面的……甚至是東面、西面都有,我感覺自己所在的585.2高地就像是一個堅硬的貝殼,而四周圍着的僞軍就像是想拿這貝殼下嘴的老鼠,用它的牙齒不斷的在我們身上咬着、啃着,四處尋找着可以入口的地方。
我在坑道里被震得東搖四晃,本想扶着木桌,但很快木桌就在我面前被震得裂成兩半,本想靠到坑道壁上,但坑道壁上的原木也跟着一根根的倒下來。牆上的煤油燈很快也倒了下來,煤油灑了一地到處燃燒起來,但很快就被坑道頂上掉下的土石給撲滅,四周霎時就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黑暗中也不知道是誰把我撲倒在地,他壓得我那麼緊,以至於我喘氣都有些困難,就更不用說翻身起來了,於是只得叭在地上靜靜地等着。心裡只想着,反正現在到哪都是一樣,整座山都是炮彈都是飛機,整個高地都陷入僞軍和美軍的無差別轟炸之中,還不如就趴在原地聽天由命……
也不知過了多久,轟炸聲才漸漸緩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槍聲和坦克馬達的隆隆聲。
我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了點,然後推了推壓在我身上的那名戰士,這才發覺有些不對勁。他沒有動彈,而且他不應該有這麼重……
於是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從他身上掙脫了出來,這才發現他背上還壓着兩、三根原木
“同志同志……”我試圖搬動原木把他拖出來,但很快就發現這一切都是圖勞。
“團長”也不知道是誰打着了手電筒,照向了我隨即又把光線轉到了我拖着的那名戰士,這一看之下我就呆住了:竟然是徐永維……我伸出顫抖的手‘摸’向了他的鼻子,他早就停止了呼吸
“團長走吧……”李平和不知道從哪裡‘摸’了出來,安慰道:“他是個好戰士,盡到了自己的職責”
張明學打着手電筒走上來看到這一幕,不由鼻子一酸兩行眼淚馬上就掉了下來,但他還是咬着牙帶着哭腔說道:“團長,快出去吧坑道可能就要塌了,我掩護你……”
可是我還是愣愣的看着被壓在下面的徐永維,一動也不想動。
“敵人上來了”坑道外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我纔有若從夢中驚醒了過來,望向了坑道外。
這裡是戰場,我還在打仗還有一個團戰士在外面等着我指揮……
我咬了咬牙從泥地裡站起身來,撿起地上的帽子爲徐永維戴好,敬了個禮後才鑽出了坑道。
整個585.2高地都變了樣了,到處都是一層層重疊在一起的彈坑,到處都是塌陷下去的坑道,還有拼命挖着坑道口、挖着爛泥的戰士。偶爾還會看到幾名戰士從爛泥底下挖出埋着的戰士爭分奪秒的急救着。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到處都是髒兮兮的一片,幾乎沒有一名戰士身上還能保持乾淨整潔,身上不是爛泥就是髒水。即使是像538團這樣一支部隊,在這時候看起來也像是一羣烏合之衆。
但是
是不是烏合之衆並不能看外表,我知道所有的這一切並沒有把戰士們打倒。否則的話他們就不是在陣地上努力搶救戰友,否則的話他們就不會努力想挖開被炸塌的坑道口……
“傷亡很重”我悶聲說了句,見身旁的李平和沒有回答不由疑‘惑’的望向他,這時才發現他臉‘色’蒼白六神無主,很快就想到他是在擔心林雪的安危。
這讓我不由暗叫了一聲慚愧。從坑道里鑽出來之後,我心裡所有想的都是我的兵。當然,林雪也是我手下的一個兵,但在剛纔我的確是沒有想到她,也沒有想到金秋蓮……
山頂陣地上一片密集的機槍聲讓我們反應過來,提着槍就往山頂陣地上跑。538團的戰士們也很自覺,根本就用不着我命令,留下一些人繼續搶救戰友後,個個都抄着武器揹着彈‘藥’跟在了我們的後面。
穿過了層層彈坑,深一腳淺一腳的爬了上山頂陣地往下一看,霎時就被眼前的那副景像給震住了。
正斜面上的碉堡早就不見了影子,有的已經成爲了一個大坑,有的就埋在一堆爛泥下,還有的甚至還在燃燒着熊熊的火焰……
而山腳下,一隊隊僞軍正像‘潮’水一樣在坦克的掩護下撲天蓋地的往上涌,偶爾還試探‘性’的朝山頂陣地上打幾槍。
碉堡裡的戰士難道全都犧牲了?我心裡暗自一痛,也許,剛纔我更應該把他們撤回來的。可是就算撤回來又能怎麼樣呢?反斜面同樣也沒有安全的地方。
在斜面上往上進攻的僞軍見沒人還擊,就越走越放心越走越快,山頂陣地上的戰士們也紛紛做好了戰鬥準備。可就在敵人放開腳步加快速度朝我軍進攻時,幾個碉堡突然想起了密集的機槍聲,一排排子彈分成上、中、下的立體方位和左右‘交’叉的柱狀火力猛地朝敵人撲了過去。
沒有防備的僞軍霎時就像被收割的小麥一樣成片成片的倒了下去,一片烏黑的爛泥上頓時就灑滿了鮮紅的鮮血其餘的僞軍紛紛趴倒在地上擡不起頭來。
“好”
“打得好”
……
戰士們不約而同的發出一陣陣喝彩聲,很明顯,碉堡裡的戰士是被炮彈給震暈的,清醒過來後馬上就與敵人展開了戰鬥。
我心下卻只有一陣苦笑,因爲我發現,還能發起反擊的就只有四個碉堡,這也就意味着其它碉堡已經盡數被敵人的飛機或是炮彈炸燬。而且這幾個碉堡也都是殘缺不全,再也撐不住僞軍幾炮了。
其實在這時候,如果僞軍不急於進攻的話,他們只需要退回去再用大炮轟上一陣,那幾個碉堡很快就會不保。但顯然僞軍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隨着一聲高喊,那些趴在地上的僞軍就朝我軍陣地發起了強攻。
“噠噠噠……”碉堡裡的機槍聲再次響了起來,僞軍既然要用人命朝槍口上撞那麼戰士們當然也不會客氣。對於那幾個碉堡來說,由於它們所處的位置十分有利,所以整個斜面都暴‘露’在他們的火力之下,根本就沒有‘射’擊死角。互相之間還可以做到火力配合,無論哪支僞軍對其中一個碉堡發起進攻,都會有其它的碉堡威脅到他們的側翼。
就算面前的那些僞軍不間斷的發起幾次衝鋒,但全都無一例外的被戰士們打了下去。陣地上除了多了幾十具鮮血淋淋的屍體外,僞軍還是一無所獲。
有的僞軍架起無後座力朝碉堡瞄準,但585.2高地上的碉堡建的位置十分刁鑽,這也許是構築這些碉堡的僞軍早就想到這一層了吧所有的碉堡都是一半深入土裡,只‘露’出機槍孔和頂部出來。再加上僞軍趴在下方,能看到碉堡的面積很小,所以打了十幾發都沒有一發能打得中碉堡的。
也有的僞軍在陣地裡架起迫擊炮,但很顯然在這到處都是爛泥的陣地上要做到這一點很難,就算調好了諸元打上一炮,那後座力和鬆軟的爛泥很快就讓迫擊炮失去了準頭,幾發炮彈都打到不知歪到哪裡去了。
而這些架起無後座力炮和迫擊炮的僞軍,發‘射’了幾發炮彈後很快就會成爲戰士們的目標,往往他們只來急打上兩發,就只見一片機槍子彈過去,僞軍就連人帶炮的從斜面上往下滾。
我們這些在山頂陣地上的戰士,因爲與敵人距離還遠,也只有爲他們喝喝彩助助威了
“團長”這時一名電報兵拿着一封電報來到我面前報告道:“師部來電,54軍的同志已經突破僞軍防線,並在前沿構築了炮兵陣地,可以爲我們提供炮火援助”
“來得正好”聽到這個好消息我不由興奮得叫了起來。
如果沒有炮火援助,我想我們也撐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