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不要理我!”我歇斯底里地朝王新合與林曉緒大聲命令着:“執行命令,再不走大家一塊完蛋!”
林曉緒被我這麼一吼倒是給嚇住了,愣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辦。
王新合卻理也不理,從鼻吼裡發出“哼”的一聲,一邊用力掰着、喘着,一邊板着臉說道:“少跟俺羅嗦,這時候還想用參謀長來嚇唬人,老子不吃這一套!”
“?,???????(上,看看有沒有活的)!”這時車外隱隱傳來了幾聲朝鮮語的叫喊聲,讓我們意識到敵人已經離我們不遠了。
“老王,快走吧!”見硬的不行,我就只好來軟的:“反正你們也救不了我,這樣下去是沒有用的!”
王新合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我還以爲他被我說動了,但他遲疑了下就下對着林曉緒下令道:“我去擋着敵人!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就算是把參謀長的腿砍斷了也要把它弄出來!否則老子崩了你!”
說着抓起槍就朝車廂外走去。
“砰砰……”
王新合用的是莫辛納甘,打一槍就要扳一下,但他顯然對這種步槍用得十分熟悉,所以射速倒有不慢,子彈一顆顆的連珠朝敵人射去。他的槍法我是知道的,雖說我人在車廂裡看不清敵人的狀況,但還是可以從對面不斷傳來的慘叫聲,判斷出僞軍特務一個個倒在他的槍口下。
“噠噠噠……”敵人很快就發起了還擊,霎時衝鋒機、機槍的聲音就響成了一片,子彈發出霍霍的嘯聲把車廂旁邊的雨布打出一個個彈孔,甚至還有幾發子彈貼着我的耳邊飛過,嚇得我趕忙趴低身子。但又因爲右腳卡在車體裡無法動彈,使得我的姿勢變得十分怪異,就活像一隻趴着的籟蛤蟆。
但誰又管得了那麼多呢?難看、狼狽哪有生命重要。
林曉緒也不敢殆慢,舉起槍來對着卡着我右腳的車體就砸。“嘭嘭……”,隨着一陣響聲,我右腳上的壓力似乎還真鬆了一些,但這響聲同樣也驚動了那些朝我們靠近的僞軍特務,他們很快就意識到車裡有人被困着,於是更加密集的子彈朝我們打來。
雨布霎時就多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洞,一道道月光像是利劍一般從外面射了進來。透過這些小洞,我依稀看到外面的雪地上有幾個人影閃動,雙手就不由自主地在車廂裡一陣亂摸。但摸了半天也沒摸到自己的槍,想到其它地方找,右腳卻又被卡着不能動彈,只能看着外面的敵人乾着急……
“參謀長!您的槍!”林曉緒倒也機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找到了我的槍,並把它遞給了我。我也不多說,接過槍就朝車廂外瞄去。
說實話,我所在的位置想要打中敵人很難,槍孔雖多,但離我卻有一段距離。我只能從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孔裡看到一點點人影,大慨的判斷下敵人的位置。
但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砰!”的一聲槍響,雨布上多了一個彈孔,與其它彈孔有所不同的是,這個彈孔是來自我的步槍。
一名僞軍特務舉着衝鋒槍一邊朝王新合射擊,一邊緩緩爬起身來朝我們靠近。他太不小心了,他以爲目標只有王新合一個,以爲只要用火力壓制住王新合,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朝我們發起衝鋒。但他沒想到,在車廂裡還有一把槍對準了他。
在這種情況下,我不敢奢望能打中他的腦袋,如果我這麼做的話,那就是拿我們三個人的命開玩笑。所以這一槍,我沒有打中他的腦袋。事實,我根本就不知道這發子彈打中他哪個部位,因爲在車廂裡的我根本就看不見。我只知道他倒下了,m1步槍的子彈無論打中他哪裡,都會讓他暫時失去戰鬥能力。我需要的也只是這個,爲自己、爲我們爭取時間,儘量減少王新合的壓力。
“砰……”又是一聲槍響,
這一次能打中敵人是運氣,因爲這個敵人衝鋒的速度很快,當我在小孔裡看見他,用最快的速度把準星移到那個位置的時候,他已經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於是我在腦海裡飛快地想像了一下他的奔跑速度,接着把準星稍稍左移,打出了我用槍以來最沒有把握的一槍,結果是……外面傳來一聲慘叫,我在另一個小孔裡看到了他倒下的身影。
“砰!砰……”又是兩聲槍響。
兩聲槍響只擊斃了一名敵人,不是說我的槍法不好,而是第一槍我原本就沒有打算擊中敵人。
這個方向傳來了敵人密集的機槍聲,但卻沒有彈孔能讓我看到敵人,於是我憑着自己的耳朵,大慨的判斷了下敵人機槍手的位置。接着打了兩槍,第一槍在雨布上打了一個小孔,透過這個小孔,我很幸遠的看到了敵人機槍口噴射出的火焰,於是我就射出了第二發子彈。
我還是不知道敵人是不是被我打死了,我只是知道,在這一刻機槍聲嘎然而止。
“嘿嘿嘿……”王新合在車廂外頭一邊打就一邊樂,他手上不停地舉槍朝敵人發射,嘴裡就自顧自地說道:“好小子!今天才看到你真正的本事。我還想着跟你比槍法呢,天差地了!你這要不是腳被卡住,我想這些僞軍特工根本就不夠咱們兩人打!痛快!痛快!”
我卻沒有王新合那麼樂觀,因爲敵人離我們越來越近,王新合因爲要保護我們所以不能離開他的位置,而我在車廂裡射擊也十分有限。更何況,我根本就看不見從車頭那個方向朝我們靠近的敵人。
雖說林曉緒用盡了吃奶的力氣,甚至都用刺刀撬上了還是沒有把我的腳弄出來。於是我就在想,他會不會真像王新合說的那樣,用刺刀把我的腳給弄斷。幸遠的是,火勢並沒有蔓延開來,如果波及到油箱,那我們三個就別想活着出去了。
但這似乎沒有什麼區別,因爲這個汽車的目標實在是太大了,只要敵人再靠近一些,到了投擲手雷的距離後朝我們丟上幾枚手雷,那麼一切都將毫無懸念……
情形雖不樂觀,但我還是竭盡自己所能朝外面的敵人射擊。做爲一名戰士,一名志願軍戰士,我們的風格就是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輕言失敗。生命不息戰鬥不止,這就是我們的信念、我們的人生信條!
突然,就在這時候王新合一聲慘哼,被子彈的慣性帶倒在地上。我朝他的方向一看,月光下他的臉色一片蒼白,鮮血不斷的從他右肩傷處涌了出來。
見此我不由如墜冰窖,暗道一聲這下要完了。王新合是我們的主力,現在他卻受傷倒地,我們似乎就只有等死一個結局……
王新合掙扎了幾下想爬起來,但卻沒能如願,於是他望了我一眼,嘆了口氣微笑着點了點頭,就用左手抽出了腰間的三枚手榴彈,並趁着敵人還沒有上來的時候,把手榴彈的弦擰在一塊。
我知道他要做什麼,這或許也是我們最後的出路了,於是也就放下了槍默默地等待着這一刻。
敵人見我們沒有反抗,於是個個從藏身處站了起來,舉着槍小心翼翼的從四面八方朝我們靠近。他們是想抓活的,這是僞軍特務慣用的手段。做爲特務,他們的任務除了能對我軍重要目標發起突襲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收集情報。所以他們當然不會放過任何生擒志願軍戰士的機會。更何況我還是個參謀長,如果他們知道這車裡面有一個被卡住了右腳的參謀長的話……
但不管怎麼樣,他們並沒有選擇朝汽車投擲手雷這種簡簡單單的結束戰鬥的方式。於是腳步聲在四周響了起來,靴子踩在新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這種聲音在以前或許是一種動聽的音樂,但在這一刻,它就是我們的催命符。
王新合發出他慣有的嘿嘿嘿……的笑聲,雖然這笑聲顯得有些有氣無力,也還是像往常一樣的難聽,但我還是能感覺到這其中的堅決和力量。他似乎並沒有把生死放在眼裡,所以笑得很輕鬆。我知道他之所以還沒有拉弦,爲的只是能夠炸死幾個靠近的僞軍……
終於,月光下一個長長的影子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這表示時間也差不多了。王新合左手動了動,舉起手榴彈就把弦往嘴裡塞。
但就在這時……
“砰砰砰……”一連幾聲清脆的槍響從遠方的黑喑中傳來。
我在第一時間就聽出了這是m1步槍發出的聲音,大慨在五百多米之外,目標是我們。確切的說,應該是靠近我們的僞軍特務,這可以從周圍僞軍特務的一聲聲慘叫可以證明。
八顆子彈,八個敵人中彈倒地。
是什麼人有這樣的槍法?我震驚的不是我們突然有了援軍,也不是我們突然又有了生機,而是這槍手的槍法。
在這月光下,五百多米的距離百發百中,說實話我都很難做到。
這槍手是誰?爲什麼只有一個人?
而且他似乎在黑暗裡潛伏着已經一段時間了,爲什麼直到現在纔出手?
一個又一個問題出現在我的腦海裡,但我很快又把這些問題甩掉。因爲我知道這是我們最關鍵的時候,能不能活命就看這一刻了,於是當即抽出腰間的刺刀裝在步槍上,接着唰唰幾下,就在雨布上開了一個大口子。
正好有幾名僞軍特務從我身前跑過,我二話不說舉槍就打!
“砰砰……”幾聲,在這麼近的距離上,我根本不需要瞄準就把他們一個個打倒在地。
僞軍開始撤退了,他們雖說人多,但那個神秘槍手的槍法讓他們吃驚。敵在暗我在明,何況汽車周圍一片空曠沒有任何地方可以掩蔽,他們再在這裡呆下去就只有一個接一個的死在神秘槍手槍下。所以也容不得他們不退。
正如我想的一樣,他們在退卻的時候肯定會留下點東西……
幾名僞軍伸手就去摸肩上的手雷,我當然不會讓他們得逞,趕忙舉起槍來對着這些僞軍一陣亂射。步槍子彈打完了也來不急換子彈,抽出腰間的手槍就打。因爲我知道,這時候只要有一枚手雷飛到汽車裡,我們就只有車毀人亡的結局。
同時暗處的那名槍手也緊張起來,子彈一發緊接着一發的飛向僞軍特務,他的槍法是那麼的準,以至於沒有一名僞軍能夠成功的把手雷投進汽車裡。
但是……我在車廂裡視解十分有限,還是有一枚手雷不可避免的被甩到了汽車旁。事實上,在它被甩到我身旁的時候,我完全不知情,因爲那時我正忙着舉槍亂打。直到它爆炸時,我才意識到它的存在……
“篷……”的一聲巨響,我在毫無防備之下,耳膜受了巨大的衝擊。但就在這一刻,我似乎聽到了黑暗中,那神秘槍手的位置隱隱傳來了一聲驚呼……
汽車被手雷的衝擊波震得翻了個身,然後在雪地裡滑行了一段距離才慢慢停了下來,車廂裡的我也失去了重心,不由自主地跟着翻滾搖晃。
但是很幸遠,這枚手雷並沒有在車廂內爆炸,因爲我發現自己還活着。而且,更幸遠的是,我發現自己自由了,右腳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從那桎梏中脫離了出來。
恢復自由的感覺可真好!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從這差點成爲我的棺材的車廂裡脫離出來。於是我想也不想,抓起步槍,拉着林曉緒就竄出了車外……
突然,我看到遠處的黑暗中,依稀有一個身影朝我們這個方向狂奔而來。
是那個神秘槍手,我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轉頭看了看那些僞軍特務,此時已經拐進了山坳跑出我們的視線之外了。
於是我就朝那名神秘槍手揮了揮手,叫道:“同志,你是哪個部份的!多虧你了……”
但讓人奇怪的是,他卻並沒有回答。不但沒有回答,還驀地站定了身形,然後慢慢地往後退。
“同志!同志?”不管我怎麼招手怎麼喊,他根本就沒有半點回頭的意思,反而越走越遠,直到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
“好事不留名?學習雷鋒?”我嘟喃了幾句,對他的這種行爲感到大惑不解。
月光下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總覺得這個身影有點熟悉。既然他救了我們,而且僞軍特工也被我們給打跑了,那他還跑什麼?至少露個面報個番號吧……
我心中雖有疑惑,但也沒敢多想,因爲王新合還在不遠處的雪地上躺着。我和林曉緒不約而同的跑了上去,把他扶了起來。
“怎麼樣?還撐得住吧!”我關切的問了聲。
林曉緒倒也機靈,二話不說就掏出急救包爲王新合止血包紮。
“死不了!”王新合呵呵笑了聲,但很快就變成了苦笑:“這條手只怕要廢了……”
這條手是右手,我很明白,對於一名槍手特別是槍法這麼好的一名槍手來說,失去了右手代表着什麼。
一個人要把槍法練習到神槍手的地步,從另一方面來說,也就證明了他愛槍如命。因爲只有癡迷於槍法,對練習槍法有極其濃厚的興趣,纔有可能把槍法練到這種程度。當然,我似乎是一個例外。
所以任何一名神槍手,他們都會有一種願望,那就是寧可在戰場上丟掉性命,也不願意丟掉自己的手。因爲沒有手,也就意味着自己從今往後再也摸不到槍了,這對槍手來說是一種悲哀。而這種悲哀,現在就發生在了王新合的身上。
“不會的!”我安慰道:“說不準沒傷着骨頭,休息幾天就會好的!”
事實上,就連我自己也很難相信自己說出的這些話。因爲我知道,王新合是一名老兵,很有經驗的老兵,同時也是一個硬漢。如果這一槍沒有傷着骨頭的話,是不可能一槍就把他打倒在地,並且掙扎了幾下都起不來的……
王新合艱難地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點了點頭。他現在這個樣子,要比剛纔打算拉響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時候要慘多了。
“有情況!”正在我爲王新合感傷的時候,林曉緒突然舉起了步槍,警覺地望着僞軍退去的方向。
難道是僞軍去而復返了?我趕忙飛快地爲步槍裝上了一個新的彈匣,也跟着舉起了步槍瞄去。
月色下出現了幾十個黑影,他們很謹慎,個個靈活地貓着腰,藉着樹木、石頭和彈坑朝我們逼近。
“參謀長!”見此林曉緒有些沉不住氣了,焦急地看了我一眼說道:“下命令吧!遲了就來不急了!”
林曉緒的話是有道理的,我們只有兩個人,而敵人卻有幾十個,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越早開打越好,否則的話我們兩枝步槍根本就來不急殺幾個人就被他們圍攻上來了。
但是……這情況也要在是敵人的時候才適用啊!
我又觀察了一陣,就放心地放下了步槍,對那羣人高聲喊道:“同志!我是180師538團團長崔偉,你們是哪個部份的?”
聽着我的叫喊,對面那羣人的攻勢明顯緩了下來,其中有一個人半信半疑地朝我喊道:“你就是崔偉同志?我們是三十八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