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們現在……”莫聖逸話才說了一半,目光所及溫軒惜也已經消失了。冷冷一笑,莫聖逸並沒有做出什麼應變的動作,在這種情況不明的時候,還是以不變應萬變來得好。“分開對付嗎?這裡真是有意思。”莫聖逸根本就沒有挪地方,靜靜的站在原地。“逸兒、逸兒……”輕輕的聲音在黑霧中若隱若現,飄忽不定,好像極遠又好像極近。遠的好似在天邊,那樣的弱不可聞,近的卻好似在耳邊,聲聲直達心扉。
熟悉的聲音,那是莫聖逸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夢魘。“逸兒、逸兒……”熟悉的聲音低低的徘徊在莫聖逸的身邊,不停的繞着他,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叫,飄渺又真實。
剛纔還一身輕鬆的莫聖逸此時卻猛地站住,身上的肌‘肉’開始慢慢的緊繃,若是細看,就會發現莫聖逸在不由自主的顫抖。
很輕很輕的顫抖,他已經在極力的剋制,奈何那發自靈魂深處的情緒已經不是他能壓制的。聽到這個聲音之後,被他埋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出,根本就無從遏制。“逸兒、逸兒、逸兒……”那若有若無的聲音依舊在不停的響起,時急時緩,卻越來越清晰。
明明還算得上很溫柔的呼喚,聽在莫聖逸的耳中卻如惡魔催命。
聲聲似刀,扎入他的心底。“逸兒、逸兒……”莫聖逸眉頭緊皺,身體的顫抖愈發的明顯。“逸兒、逸兒……”莫聖逸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的緊握成拳,霍地轉身,大吼着:“什麼東西?去死!”擡起手來,一拳打了過去,那一拳蘊含了他全部的力量,帶着尖銳呼嘯的拳風。
忽然,拳頭突兀的頓住,不僅停住,而且停住的拳頭愈發的顫抖。
拳頭前沒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只有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柔得好似水做的‘女’人。
姣好的五官,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慈愛,輕輕眨動間,那漂亮的眼睛中泛起了晶瑩的淚光。
一雙柔荑,溫柔的伸出,撫‘摸’着莫聖逸抖到不成樣子的拳頭上:“逸兒……”聲音清晰,真是柔得要滴出水來。“別碰我!”堂堂皓冉的帝王,世人眼中冷血無情殺人如麻的冰帝,一個天字高手,此時竟然像被毒蛇咬了一般,猛地往後跳了一步,對着那個柔弱的沒有絲毫攻擊力的‘女’人,他卻如臨大敵。
立掌化刀,重重的對着‘女’人的脖頸狠劈下去。那個‘女’人只是溫柔的笑着,一雙含着淚光的眼睛就那麼溫柔的凝視着莫聖逸,好似要這麼看上一輩子,又好像要在最後的時候記住他的容貌。
‘女’人依舊溫柔,‘脣’角含着暖暖的笑意,根本就無視那凌厲的手刃。
突然,莫聖逸停住了,在快靠近‘女’人脖頸的時候生生停住了。困難的收回手臂,莫聖逸痛苦的擰緊眉頭:“你已經死了!死了!”“逸兒,你過得好不好?”‘女’人聲音很輕,很柔,好似如洗的月光一般靜靜的注入莫聖逸的心底,不容他抗拒。“怨氣,你是怨氣!你騙不了我!”莫聖逸大叫着往後退着,失態的模樣一點都沒有平日裡九五之尊的威嚴。“逸兒,有沒有人心疼你,還有沒有人再欺負你……”‘女’人眼中的淚水再也承受不住那沉重,滑落下來,滴入虛空之中化爲虛無。“別騙我了,我娘已經死了!你不是我娘!我娘要是還活着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莫聖逸大吼着,與其說是在辯駁面前的幻想,還不如說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淪陷。“對,我娘死了。六歲的時候,我娘就已經死了。”莫聖逸裂開嘴呵呵的笑着,只是那聲音悽苦無比,讓人想到了深秋殘葉,一片的蕭瑟悲苦。“你覺得有人會這麼多年沒有變老嗎?”莫聖逸冷笑着,“你騙不了我的。”下一秒莫聖逸突然臉頰一涼,‘女’人的手輕輕的撫‘摸’着他的臉頰:“逸兒,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沒有孃的保護,他們欺負你了吧?我苦命的逸兒…
…你不該生於帝王家啊。”明明很冷的手,在貼上莫聖逸臉頰的時候,卻讓他有一種很溫暖,很舒心的感覺,好像是多年揹負的一切都可以放下,多年來壓在心頭的重擔都可以忽視。
他彷彿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沒有爭鬥沒有殺戮,沒有最後的親人相殘……他永遠都忘不了,他以爲最親的兄長是如何的陷害他,陷害他犯下了國之不容的重罪。懵懂的他跪在皓冉王宮的寶殿上,身側是挎着利刃的‘侍’衛,寶殿兩側站立着所有的大臣,一個一個全都冷眼旁觀,面對着震怒的父皇,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兄長聲聲指責有理有據,條條罪狀,罪之當誅。
他惶恐無措,愣愣的看着面目全非的兄長,是誰當日帶着他四處遊玩,是誰對着他慈愛而笑,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兄弟之情,都是爲了今日奪他‘性’命。
唯一的希望,是端坐在寶座之上的父皇。
對着面無表情的父皇他沒有任何辯駁,只是說了三個字:“不是我!”蒼白的回答,又有誰會相信。
兄長的冷笑,父皇的冷漠,粉碎了他心中的天理倫常。
原來最是無情帝王家並非一句空話,原來這麼多年的生活他並非在家中成長,而是處處危機。
稍有差池便是今日的命喪黃泉的下場。
只是這一切他知道的太晚了,這個知道的代價太大了。竟然需要用他的‘性’命去換這個殘酷的答案。
粉碎,他心中的天真夢想徹底的粉碎。
就在這無可逆轉的瞬間,一道人影衝破殿外守衛,直直的衝個進來,一口攬下所有的罪狀,條條相駁,全部攬在己身。
金口一開,毒涌一杯,一代佳人香消‘玉’殞。
從那刻起,莫聖逸再也沒有了童年,再也沒有了天真。如果不是後來碰到葉君璃老師,他也許會再次死在兄長的毒手之下。可以說,孃親的死,完全是他造成的。每每午夜夢迴,他必是驚得一身冷汗,夜不能寐。
沒有人再提起曾經的過往,他也努力的壓制,但是他忘記了,有些東西不提起並不代表着消失。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來,這個傷害在他的心裡有多深。“逸兒,不要再天真,沒有人可以信任。知道嗎?”‘女’人溫柔的說道,手指輕輕的撫模着莫聖逸的臉頰,緩緩流淌着淚水的眼中全都是慈愛。
莫聖逸知道這個時候他該躲開‘女’人的手,他不該沉淪在這並不存在的溫柔中。早已消失了,再也不會存在的孃親,只是幻覺,幻覺。
可是,他就是離不開,好像是一隻撲火的飛蛾,明知道那是死路卻無力轉寰。“逸兒,娘離開知道他們怎麼對待你的?有沒有欺負你?”‘女’人擔憂的問道。“他們……”莫聖逸眼神慢慢的‘迷’離,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之中。沒有了孃親的庇護,他在宮中孤立無援。沒有人肯幫他,沒有人會護着他。
就連他的父皇,對待他依舊沒有絲毫的關懷。
任他被其他的皇子欺負,任他在宮鬥之中苦苦掙扎。
別說其他的皇子,到了後來,就連宮內的‘侍’者對他都是如同呵斥僕人一般的呵斥大,到了最後竟然無人管他的飲食。
一個皇子,竟然連一個僕人都不如。
他真正體會到了曾經的父皇的話,這個世界看重的只有實力!懂了,在身邊人一次次示範之下他懂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憤怒,所有的憤怒到達了極限,血液已經失去了溫度。
冷血,面對着自己的父皇倒在自己的劍下時,他的心一點都沒有顫動。
只是冷冷的看着當日那意氣風發的一國之君倒在自己的面前,沒有絲毫的感覺。
登上帝位,沒有任何反對之聲,沒有任何人膽敢來質問他。
因爲所有質問他的人,全都暴屍荒野。
觸犯他的人,沒有資格下葬。
他早已明白,要想保護自己保護自己在意的人,唯有比別人更加的冷血比別人更加的無情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憤怒,早已被他遺忘的憤怒在心底沸騰。“逸兒,他們怎麼對待你的?”‘女’人輕輕的撫模着莫聖逸的臉頰,就像是所有的母親一樣,在心疼自己被人欺負的孩子。這個時候,莫聖逸彷彿回到小時候,還是那個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小男孩,身邊是虎視耽耽的衆人,隨時都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仇恨,如氾濫的岩漿灼燙着莫聖逸的神經。
沉浸在自己回憶之中的莫聖逸,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面的‘女’人婆娑的淚眼中閃過一絲竊喜。
圍繞着他們的霧氣慢慢變濃,如海上‘波’‘浪’一般翻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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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一‘波’的翻涌,甚至在黑霧‘波’‘浪’翻涌間,帶着一種哀嚎。就好似生命最後時刻的悲鳴,叫出了對人生所有的眷戀與不甘。
人生的所有負面情緒都被帶動,幾乎要讓人發狂。
突然黑霧一起,融通驟然翻起的滔天巨‘浪’,剎那之間,將沉浸在仇恨之中的莫聖逸整個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