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佳芳我們常用一個別名來代替真名,一般學生們叫我小悅老師。我還有個英文名叫Apple,同事問我爲什麼不叫Alice這樣好聽的名字,我自嘲地說因爲我胖啊,等我瘦下來你們可以叫我banner。
修筱楠這個名字早已經成爲了一個符號,沒人叫了。
趙碩思微笑着說:“好名字。”
我們相互留了聯繫方式,回家的路上,開始想入非非。我見過的男生,或幹練,或精明,或無賴,或懶散。但像他這樣得體穩重的人卻是不曾見過的。如果能有這樣一個男友那該多好。
想到此處,覺得自己有些冒失,沒想到自己還會有對愛情抱有幻想的一天。
趙碩思添加了我微信,讓我多關注孟學寧,最好能啓發他的性格,讓他多講話。
“我盡力。”這三個字我想了十多分鐘纔打出來。讓一個不喜歡講話的人改變談何容易,我苦思冥想,終於想到一個方法,我決定試試。
這天孟學寧和其他七個孩子一起上課,我拿出上次英語測驗的試卷,“這次大家考得都很好。而且有個學生考了滿分。”
學生們交頭接耳,“誰啊?”
“孟學寧。”我從包裡拿出一張小熊貼紙,“獎勵你的。”
孟學寧走過來,雙手接過。其他同學眼裡是羨慕的眼光。
我對班上的同學說道:“你們下次誰考滿分也有獎勵。”
學生們異口同聲:“好!”
課下,有人找孟學寧,“貼紙真好看,你能給我一個嗎?”
孟學寧答應了,他對這些花花的東西也不在乎,他更喜歡看書多一些。
其他同學看他這麼好說話,圍了過來。
“我也想要。”
“我喜歡這個。”
“下次我考滿分給你。”
“喂,學寧還沒挑呢,別欺負老實人。”
……
孟學寧大方地讓他們挑,他要去書架找書。一個矮個子男生纏着他,“別看書了,和我們玩玩吧,去沙盤室,可好玩了。”
我低頭寫教案,看他們走遠,我會心一笑。晚上,小朋友和他依依不捨地道別。我問孟學寧:“喜不喜歡和他們玩?”他眸子發亮,“喜歡。”
“爲什麼喜歡?”
孟學寧抿起嘴巴,“他們對我好。”
我笑笑,“你也要常找她們玩啊。”
“嗯。”
我覺得他和我過去非常像,我少年時有很多遺憾,希望他不要有。
過了段時間,趙碩思給我發消息,說孟學寧比以前愛講話了,也喜歡出去找朋友玩。
“那很好。”我打下三個字。
他常跟我聯繫交談關於孟學寧的性格和成績,他也說了很多關於學寧家的事。後來,我們不止談論這些,他會約我出去到處轉轉。
認識趙碩思是怎樣一種感覺?我形容不出來。但每次見到他都會覺得很快樂。
他結過婚,有一個女兒在上小學,但後來離婚了,他和女兒一起過。這與我家的境況相似,我對他多少有些心心相惜。
我和他“冒昧問一句,你爲什麼會離婚?”
他一笑,久久沒有回答。我自覺失言,不在講話。
“有空去我家坐坐嗎?”趙碩思駐足。
我問道:“去看孟學寧嗎?”
他答:“當然。你也可以看看我女兒。”
趙碩思家在一座新樓盤,房子足有一百多平米。
孟學寧和趙碩思女兒在家下五子棋。
“老師。”孟學寧見到我,把拿在手裡的棋子放回去,“我作業寫完了。”
我笑笑,“不是來家訪的,你繼續玩。”
趙碩思給我倒了一杯水,“你對小孩子很包容。”
“我對任何人都很包容。”我老實迴應。
他淺笑,招呼女兒,“昕昕過來。”
叫昕昕女孩姍姍走來。
她長得文靜,面容姣好,那雙眼睛最好看,長睫毛大眼睛,看上去很清純。只是她脖子上有一塊疤痕,雖然顏色淺,但仔細看還是會注意到。
“這是你哥哥的老師。”趙碩思撫摸她的頭髮,“跟老師打個招呼。”
昕昕怯怯地看着我,“老師好。”
這女孩乾乾淨淨的,我心裡也覺得喜歡,向她問道:“你多大了?”
昕昕看看自己的手指,“八歲。”
“她六週歲,虛歲八歲,今年剛上學。”趙碩思對昕昕道:“跟哥哥去玩吧。”
“嗯。”女孩慢慢挪着腳步走了。
趙碩思打開電視,將聲音調大。
“我能聽見。”
他低下頭呼氣,“昕昕生下來,脖子上就留下一道疤。”
“怎麼會?”我不敢相信。
“誰知道呢。起初我也沒注意,但她長大些了才發現。”他擡頭,“她媽媽經常跟我說要去把那塊疤去掉。但要做手術,我怕昕昕年紀小忍不住疼就說再等等。可是她母親……”
趙碩思語氣急促,明顯是生氣了。
“她帶昕昕去了一家小診所,結果昕昕回來疼了一晚上。脖子上的皮膚爛了一塊。她母親說就是這樣才能好,我死活不同意昕昕去了。”
他握緊了拳,“她就跟我吵架,‘現在不讓我帶她治,你希望她一輩子這樣嗎?’我也跟她吵。昕昕在一邊掉眼淚。她母親拉着她還要去治,昕昕說怕疼,她就打孩子,說孩子不聽話。我一氣之下就推了她。”
我短嘆一聲,心中感慨。
趙碩思接着說:“她拉着我又打又罵,說要離婚。她又問昕昕願不願意聽她的話。昕昕害怕躲着她,她就對我說,‘以後這孩子給你,跟我一點兒關係沒有。’我雖然難受,但是也氣她這麼做。沒多久我們就離婚了。”
我聽完手指發涼,想要說些什麼。
“就是這樣。”他衝我一笑,“讓你見笑了。”
我回他:“沒有,你是個好父親。”
“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都給她,讓她像其他小朋友一樣成長,快樂一些。”
我點頭,“會的。”
他呵呵地笑,“有時候不能太理想,畢竟她沒有母親的陪伴。這是我欠她的。”
“你這麼說就太嚴重了。”我試圖安慰他,“她母親再也沒來過嗎?”
“也不是,每當過年過節,她都會讓我帶上昕昕去她姥爺家。”
我嘆道:“那還好。”
我沒有跟他講自己家中的事,反正都是徒增煩惱。
他一笑,“還好。可都是我的不對。”
“你有沒有想過再爲昕昕找一個能照顧她的?”
趙碩思轉頭,“不是沒想過,只是不知道昕昕會不會接受。而且誰會嫁給一個帶女兒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