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桑田——鉅變

又是一個炎炎夏日,去年這個時候我還在高考,今年我已經期末結束。

學校特意把考試時間提前了兩個星期,和高考的時間撞上,以防我們有人替考。原本七月中開始封校,提前到了六月末。

我還沒有跟藍桓提這件事,他先給我打來電話,說家裡有點事,今天就要走,不能送我回家了。等兩個星期後,會去車站接我。

他說得急切,我對他表示理解。心想反正假期長,過兩天再回去,等他事情解決完了,我再說自己已經到家,保證嚇他一跳。

臨近回家,我和室友去經常光顧的飯館,吃了頓臨別飯。許寒星假哭,“我會想你們的。”顏玥是真誠的,“我也會。”其他人則一直盯着飯菜。

我們以茶代酒,“乾杯!”

離開學校前,古寧送我到校門口,她一路都在替我拿箱子,“開學再見啦。”

“再見。”我笑着揮手,卻沒想到這一別竟成了永遠。

我提前放假的事誰也沒說,連父親都沒告訴,當時懷着小心思,期待他看到我驚訝的樣子。

上了樓,卻覺得不對勁,“一單元,二樓。”是這裡。但鑰匙怎麼也打不開。

我聽見門裡有切菜的動靜,於是敲門。

一箇中年女人打開門,“你是誰?”她厭煩地看我兩眼,“剛纔是你在開門?你要幹嘛?”

我噎住了,半晌才問:“這不是修家嗎?”

“他早就把房子退了,沒告訴你嗎。”她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我聽見她在裡面講話,“明天把門也換了!”

我下了樓,站在馬路邊。父親把房子退了?他又去哪租房子了?我坐車來到父親工作的地方紅砂坊,給他打電話。

“您撥打的用戶已暫停服務……”

我提着行李箱,在大街上東張西望。最悲觀的想法冒出來,我可能要露宿街頭了。

朋友們沒有一個回來的,我不敢一個人去賓館。不得已給藍桓打了電話。

他那邊響了好久沒接。我第二次打過去,他才接,“筱楠我還有事在忙。”他要掛電話,我急忙道:“等等,我回家了!”

“你說什麼!”

藍桓說這句話的聲音很大,像是在發怒。我一下子沒忍住,哭了出來,語無倫次地說:“我爸不在家,學校提前放假了,我打不開門,誰都沒回來……”

我委屈地哭,但在電話裡儘量讓他聽不出來。

藍桓語氣很衝,問道:“你現在在那?我去找你。”

“不用了!”我任性地掛了電話,打算找個旅店先住下。

不過幾秒,藍桓打來電話,開口就問:“你在哪?”

我生他的氣,本以爲提前回來,他會開心,沒想到他這樣不情願。“你忙吧!不打擾了!”我又掛斷了。

藍桓發了一條短信,“我錯了。接電話好嗎?”

我氣消了些。

他再次打來,語氣平靜,說給我找個地方,讓我先休息。我的確不放心住在外面,於是給了他地址。

藍桓是開車來的,接我的時候,看了看紅砂坊門口。他神色不太好,幫我拿行李開門時,都是皺着眉,一路沒有笑過。

他沒帶我去他家,而是來了東湖小區這邊的居民樓。“我在外租的房子,你住這吧。”

我說想找我爸,他幫我把行李放好,“洗個澡,先睡一覺,明天再說。”

他講話異常溫柔,我沒有細想,按他說得做。

第二天,我問藍桓樓下有沒有小賣店,可以在網上充話費的。我想查一下我爸的電話欠了多少錢。

藍桓緊閉雙脣,“筱楠,我要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衝動。”

我手指冰涼,預想不會是什麼好事。“我爸怎麼了?”

藍桓喉嚨滾動一下,“伯父,去國外了。”

“你胡說什麼。”我站起身,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出說謊的痕跡。

他垂下眸子,“伯父被人騙去賭博,輸了很多錢。”

我眼前一黑,身子搖晃一下。藍桓擔憂地扶着我,“你先坐下。”

“你是怎麼知道的?”

藍桓內疚地說:“我爸是這個案子的主審。”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的關係完了。

藍桓繼續說:“因爲伯父主動告發,所以免了追責。”

我儘量讓自己鎮定,“我爸現在在哪?爲什麼出國?”

“法律上即使是被騙的財產,也要充公的。”藍桓望了眼天花板,“我爸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但沒想到伯父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件事在本地新聞裡播過。”他低下頭看我,“伯父受不了公司閒言碎語辭職了。我爸有個朋友是從事國外生意的,但要去至少五年。”

我開始精神恍惚,看不清眼前的他。

“對不起。”藍桓向我道歉。

我艱難地開口,“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是我對不起你。”我自暴自棄地說:“我本來就配不上你,家裡沒錢,而且我父母在我小時候就離婚了。我是單親家庭,從小跟着我爸租房子。”

“我知道。”藍桓聲音低沉。“還有一件事我想現在告訴你。”

藍桓憂慮的樣子,讓我自嘲一笑。“還有什麼是我承受不了的?”

他從裡兜裡出一個戶口本,“張桂玉不是你親生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