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的,伊莉安還沒有幫克雷德找到趁手的武器,門外就傳來的打鬥聲,而且戰鬥出乎意料的迅速,只是幾聲密集的金屬相交,門外就立刻寂靜了下來。緊接着,篤篤的敲門聲就把屋裡的人都驚了一大跳。
“好快啊……門外至少20幾個人呢吧?”艾米麗小心翼翼的吧餐桌放倒,然後順手摸向自己的大腿外側——她忽然想起今來天是爲了蹭飯,身上一件武器都沒有帶。她瞅了瞅正在對自己手中的匕首無奈嘆氣的克雷德,悄悄對伊莉安做了一個“你偏心”的嘴型,然後氣呼呼的蹲在了桌子後面。
伊莉安半蹲在紅髮艾米麗的身邊,她皺着眉頭凝視着站在門口不遠處,沒有任何反抗意識,正在把匕首扔起來玩耍的克雷德:
“你在做什麼?”
“等啊?”
“我明白你覺得喬尼不會傷害你,但是你有想過萬一來者不是喬納森•戴布里克呢?”
“我能感覺到。”克雷德眼神舒緩的望着忽然寂靜下來的屋門說:“我敢肯定就是他。”
話音剛落,門的那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克雷德,是我,喬尼。”
少年忽然停止了拋接匕首的動作,急忙向門跑去。
“克雷德!”伊莉安嚴厲的看着他,她壓低了嗓音,令喉嚨發出嘶嘶的響聲。
少年做了一個“沒關係”的手勢,他靠在門邊的牆壁上問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哪?”
“抓野豬的陷阱,但是你有沒有被嚇尿,我記不清了。”門外的聲音聽起來馬上就會笑出聲。
克雷德急忙打開屋門,喬尼蔚藍色的眸子正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兩人同時都呆住了。
克雷德飛快地打量着喬尼,這名始終是自己追逐目標的男子,正以欣慰、以及些許驚愕的目光看着他,之前在龍息鎮的病態已蕩然無存。
“看上去門口的衛兵並沒有給你帶來麻煩。”克雷爾的笑眯眯的說道:
“自然,這幫新兵蛋子甚至還沒適應盔甲的厚度和重量,有幾個傢伙擠在一起讓自己的長矛絆倒了。”喬尼微笑着聳聳肩,順勢走進了屋裡,那氣定神閒的姿態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
“嗯,你看上去也很好,讓我想起一個人。”喬尼一邊拍打着身上的灰塵一邊對克雷德說,然後他的目光停在了一臉的身上。女孩正臉色鐵青的舉着一對**,兩隻箭尖熠熠生輝,直指喬尼。她的身邊是從桌後偷偷露出一頭紅髮和一對翠綠眼睛的艾米麗。
“你女朋友?”喬尼指着女孩問克雷爾,然後不等少年辯解,便接着說:“嗯,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情種呢,這麼快就把那個小村姑忘記啦?不過,這也是成長的一部分呢……”
“喂,大叔你在聽我說話麼?”
“嗯,在聽啊,話說你都穿上黑披風了,終於成了見習的小鬼呀。”然而,接下來喬尼微笑的表情瞬間凝固:
“你不覺得,你升的太快了麼?”
少年對於喬尼態度的變化有些轉不過彎,他望着喬尼嚴肅冷靜的面孔,一瞬間彷彿又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又冷又潮的大坑、飢餓的加姆獸、還有獵獵作響的黑色兜帽披風……唯一不變的是那雙充滿故事的蔚藍色眼睛。
“我明白了,你和我說起的事情我漸漸能夠感受到了。”克雷德信手一飛,匕首鏗的插進牆壁。
“我們走吧。”
“等等!”
伊莉安的臉色變得蒼白,緊握着**的指節因過於用力而泛白,女孩的下巴微微的顫抖者,她危險的瞪視着喬尼,厲聲問道:
“赫爾特兄弟,你要去哪?”
克雷德沒想到一想冰冷如雪的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少年狐疑的看着女孩:“離開這裡。”
“克雷德,這個人是教廷國曆史上最危險的通緝犯,跟他爲伍,便是與整個教廷國爲敵,你考慮好了嗎?”
“伊莉安,我不認爲他是這樣的人。”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女孩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好幾倍,緊鎖的眉頭和犀利的目光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即將噴出火焰的冰山。
“他看起來很像奧林丹多嗎!?”克雷德被伊莉安的胡攪蠻纏弄生氣了,聲音也提高了不少。
“你考慮清楚了麼?要與整個教廷國和奧楚大陸爲敵。”伊莉安語氣陰沉,像是在下最後通牒。
這時候,喬尼打斷他們的談話:
“相信我,真正的敵人尚未露出鋒牙。另外,克雷德,你確定他不是你的新女朋友?”
未等克雷德作出辯解,一隻弩箭從克雷德的耳邊略過,女孩怒喝道:“誰會選擇這樣不明是非的傢伙啊!”
喬尼一邊哀嚎一聲,一邊飛快的踏出步子,在第二波攻擊襲來之前出手擊飛了女孩的**,他回頭大聲說道:
“沒時間陪你解決個人問題了,邪教的傢伙已經混進城裡,我們必須趕快離開!”
“什麼!”克雷德大驚:“我們不是應該和他們決一死戰嗎?”
“不,我們要趁這個機會逃走,”喬尼說:“帶你離開纔是我這次的目的,神煌無論如何不能落進他們手裡,而教廷內部我已經沒有多少能夠相信的人了,我不能連累他們!克雷德,你的肩上已經不知不覺承載了重要的責任!不要再爲一些小事而耽誤這個奧楚大陸的時間!”
神煌!我就該知道!克雷德點點頭,雖然他有很多問題要問他,不過,看樣子來日方長了:“我這就回去拿!”
“不用了,”喬尼指指少年的手臂:“你瞧。”
一道絢麗卻不刺目銀光毫無先兆的自少年的左手臂亮起,把整個屋子照的一片光明,伊莉安下意識的呢喃着:“林地裡也是,這到底……”
喬尼瞟了一眼驚呆的伊莉安,冷冷的說道:“克雷德是神煌重新認定了的主人,作爲神煌的前任持有者,精心的教導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所以他不能呆在這裡。剛纔的爆炸其實不是我搞出來的,而那把火也只是爲了引出藏在暗處的老鼠而做,總之,敵人現在估計已經和衛兵正面交鋒了,而克雷德必須離開,爲了大陸的希望,我不會讓任何人阻止我的。”
說罷,他又順勢瞟了一眼蹲在一旁的艾米麗,紅髮女孩一驚,急忙搖搖頭,同時暗示伊莉安趕快悄悄的蹲到自己身邊來。
但是,她卻不爲所動。伊莉安甩開揪住她斗篷角的艾米麗撲向自己的武器,潔白的小手重新緊握**的時候,劇烈的滾燙讓她下意識的丟下了武器。在艾米麗的驚呼中,她驚訝的發現,兩隻**握柄的木質部分,都以經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火焰蠶食殆盡,僅剩一圈被燒紅的鋼架,掌心也被燙的焦黑。
“喬納森•戴布里克,我以教廷國獵魔人的身份建議你放下武器,向仲裁團自首。”女孩依舊鼓足勇氣對喬尼說,但是她的聲音已經難以抑制的顫抖起來。
喬尼拉開門,回答道:“我所犯下的罪孽自會設法救贖,但不是現在。”
說完,他嘆了口氣獨自走出門去。
克雷德望着跪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的伊莉安,那蔚藍色的視線從她的雙眼流出,卻牽引着他無法迴避,只是這目光中原有的冷,已經被一種奇妙的情感所替代,少年冥思苦想,發現這自己無論如何也分辨不出的情感,竟然令他心底莫名的震動着,糾結着。
“伊莉安,我……”
忽然,屋外傳來了西伯焦急的吶喊:“伊莉安!你還好嗎?”緊接着,沒等女孩回答,西伯就衝進了屋子:
“他沒有攔着你?”女孩問道。
西伯一邊心疼的查看着伊莉安的傷口一邊對再次回到房間的喬尼說:
“戴布里克大師,圖拉大人已經都和我說過了……西伯任您調遣。”
伊莉安、艾米麗驚訝的目光在喬尼和西伯的身上輪流掃視着。倒是克雷德有些洋洋得意,一副“我就相信喬尼是被陷害”的樣子。
“你就是圖拉派來的接頭人嗎……這下我就放心了。”喬尼說道:“請你立刻送克雷德出城,朝東北方向馬不停蹄的趕,想辦法到北部寒領克梅迪爾。”
“好的大人,不過我回到此地不僅是爲此事。”西伯深吸了一口氣:“據悉,教皇大人正在苦戰。”
“什麼!”喬尼立刻瞪大了眼睛:“這沒有理由!我放火就是爲了把教廷主力引導邪教徒的藏身處,教廷國仲裁團和近衛隊不可能那麼無力!”
“大人,您的想法沒錯,”西伯沉聲回答:“雖然邪教徒隱藏在居民中,而且還摻雜着一些魔法師,但是仲裁團和近衛隊依舊以巨大代價壓制了對方。”
“那是哪裡出了問題!”喬尼咆哮着一拳砸碎了門框,眼裡幾乎要射出赤紅的火光。
“圍攻教皇的不是邪教徒,而是使徒……”
喬尼的腦子裡轟然炸響,他在原地愣了一會,忽然說:“西伯,教皇陛下現在何處?”
“聖主七賢大教堂,大人,但是圖拉大人告訴我你們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那是因爲我們都沒有想到使徒會站在那面!”喬尼厲聲說道:“去辦你的事吧,事情成敗在此一舉了。”
西伯點點頭,最後問道:“大人,我還有個請求。”
喬尼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
“請把伊莉安一起帶上。”
“什麼!”女孩大聲抗議:“這到底是……”
“大人,求你答應我!”西伯沒有理會伊莉安,他單膝跪在喬尼的面前。
喬納森•戴布里克稍事思考,便沉重的點了點頭,然後整個人如同捲起的颶風般向大教堂衝去。
克雷德擔憂的離開屋子,卻看到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佈滿了陰雲,四起的火光照亮了整個陰靄穹頂下的教廷國,越來越近的驚呼和慘叫與這令人擔憂的景色糅合在一起,少年竟第一時間想到了地獄。
屋裡,伊莉安大聲質問西伯事情的來龍去脈。西伯擡手製止了有些歇斯底里的女孩說:
“一切都變了,伊莉安,教皇無論如何也不會撐到喬尼趕去的,奧楚大陸最後的聖潔之地將會淪陷,這裡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家了。”
“我不明白……”伊莉安的聲音哽咽着:“一切都好好地,爲什麼,突然就……”
“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或許這一切早就開始了,圖拉大人說,喬尼長期遠離教廷,卻深知這大陸另外的一面,跟他一起我們才能明白真相,自由生活!”
“你會和我們走嗎?”女孩問道。
“當然!我會送你們越過國境然後和喬尼會和,我不會丟下你的!”
“還有,西伯,請你帶上艾米麗!”伊莉安的眼淚終歸還是沒能忍住,她回身拉起驚愕的同伴。但是,紅髮少女的反映卻讓屋裡所有人都很意外。
“伊莉安,我不走。”艾米麗輕撫着伊莉安掌心的傷口說道:“人太多不容易逃走,我和你們在一起一定會拖累你們的,所以……”
伊莉安忽然哭喊着打斷了紅髮少女:
“你們爲什麼一個個的都這麼願意離開我!”
“因爲必須如此!”艾米麗的臉色忽然嚴肅起來:“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請你好好醒醒!”
“我只想要一個溫馨的家!不管做什麼!我只想要和自己關心的人呆在一起啊!”伊莉安大聲呼喊着:“聖主七賢已經奪走了他們一次,這對我不公平!”
西伯按着她的肩膀,卻沒有開口,只是沉沉的低下了腦袋。
“擡起頭來。”艾米麗對伊莉安輕聲說道。
“啪”的一聲脆響,伊莉安捂着紅腫的臉,驚愕的目光越過紛亂的淺金色額發,在她的對面,艾米麗雙肩微微的顫動着,兩眼噙滿淚水。
“從見面的第一天我就把你當妹妹看,雖然裡面有一部分原因是爲了方便蹭飯不過,有家的感覺真的很好。”艾米麗說:“但是西伯說的對,一切都變了,所以避開一切換個方式活着對你來說更有好處。而且,萬一以後你們要回來,總得需要個內應吧。”
伊莉安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西伯拉出了房間。等她回過神的時候,三人已經沿着城牆邊的小路飛奔起來。望着不斷掠過自己身邊的樹和房屋,腦子裡卻已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