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綁着雙腿的繩索被西伯麻利的解開,利德緩緩的坐起身:“你們是來對付無頭騎士的?”
“我們是來調查真相的。”伊莉安回答:“關於無頭騎士你知道些什麼?”
利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的回答令所有人着實的吃了一驚。
“無頭騎士是無辜的。”
“哦,照你的意思,惡魔其實是來協助地上生靈從此過上無憂無慮好日子的,而我們誤解他了,是吧?”克雷德無不諷刺的問道。
“不一樣,你們從頭到尾都搞錯了,無頭騎士是我們村子的守護神,400年來一直都是。”
“什麼?”這下,原本氣定神閒的西伯也不禁吃了一驚,他和下巴同樣快掉到地上的克雷德交換了一下眼神,示意利德繼續說下去。
“這世上所有關於龍息鎮無頭騎士的傳聞,都是被篡改過的。”
伊莉安皺皺眉頭:“這不可能,我們查閱過包括教廷國在內的所有資料,沒人有如此的實力將現存所有的資料全部篡改。”
“你可能說得沒錯,大人……但是如果我告訴您,這個傳說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呢?”
伊莉安有些憂慮和西伯交換了一下目光,然後對利德說:“請繼續。”
“這名無頭騎士,擅離職守是沒錯,但是他不是爲了逃命,而是去爲了救人。
400年前大戰的僵持階段,一幫強盜經過民風淳樸的龍息鎮。他們威脅村民,如果不想他們提供糧食和水,以及更多的東西,他們就殺光這裡所有的男人和孩子,擄走所有的女人。
村人向堡壘求援,然而當時的堡壘指揮官迫於聯軍司令部的新軍令,下令嚴格禁止任何軍隊私自離開城堡。
不過,這名指揮官卻和村人一齊離開了堡壘,臨走之前他刮掉了鎧甲上的騎士徽記,並囑咐自己的部下們和村民無論結果如何,一定要告訴別人,他是因爲貪生怕死而擅離職守。
真正的騎士謹遵騎士精神的教誨,絕不擅離職守,但是他爲了龍息鎮的人們,離開了自己的家族、放棄了騎士的頭銜、揹負着永世罪名,獨自一人和數十名強盜戰鬥。”
“你說的不會就是那個無頭騎士吧?”克雷德咧着嘴問道。
“請稱呼他爲凱爾大人。”利德的虔誠的說出騎士的名字:“凱爾大人爲我們而戰,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強盜把他的屍體弄得千瘡百孔,又砍下了他的頭顱。他們本以爲這就結束了。”
利德的臉上緩緩地露出了些笑意,他的激動的握緊了拳頭:“當天晚上,忽然起了大霧,本打算襲擊龍息鎮的強盜迷失了方向,然後一名無頭騎士身着被颳去徽記的殘破鎧甲,騎着死靈戰馬攔在了他們的面前。第二天,鎮民們在路邊發現了幾十具沒了腦袋的屍體,從衣着上看,就是那班強盜。”
“亡靈騎士拯救無辜村落……這是個新題材不是麼?”克雷德揚揚眉毛:“故事精彩過頭了,像是編的。我們的消息稱,無頭騎士時常對無辜的旅者下手,這可不是杜撰出來的。”
利德的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這是我的前任講給我的!我沒編!”
“前任?”西伯對這個詞產生了興趣。
“無頭騎士凱爾大人是我們村的象徵,他是正義的幽靈!只是我們爲了遵守凱爾騎士大人的叮囑,他的英雄事蹟必須被歷史遺忘,所以纔有了那些所謂的無辜的旅人,其實那些所謂的旅者都是兇手、騙子,亡命徒……”
利德越說越激動:“也許你們已經想到了,我們全鎮都蒙受凱爾大人的恩惠,連這個‘濃霧節’都是爲紀念那位大人而設立,同時被選爲大人頭顱的‘守墓人’是鎮裡最高的榮耀!我們彼此保護!”
“你當了多久的守墓人?”西伯問道。
“5年。”
“那你一定對這片森林瞭如指掌。”
“就像是我家後院。”
“請問您是如何躲避幽靈的侵擾的?”
“腐屍草和發酵尿液的混合物塗在衣服上就行。”
西伯點點頭,帶着克雷德和伊莉安走到一邊,然後悄悄交換着意見。
“難怪我們在鎮裡找不到任何關於無頭騎士的線索,整個小鎮都是站在無頭騎士那面的,還派專人看守他的頭顱……難道他真是個善良的幽靈?”克雷德思考着。
“現在下定義還太早。”西伯說:“我對幽靈的認知有限,畢竟不是我的專業,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
伊莉安點點頭:“我也這麼想,幽靈的行爲一般不會有較複雜的動機……”
“是因爲生前的執念或是某個物品。”克雷德大聲插入話題,男孩很高興終於談到了他的領域,由雅莉珊卓大師的書山題海錘鍊出的幽靈概論,那可不是蓋得。這會兒,他因爲激動,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假設這個幽靈並不是爲這個鎮子而戰鬥,最有的可能是因爲他被什麼束縛住了,一般來看是執念或者是被某一個物品。”
“比如他的頭顱?”伊莉安看着克雷德說。
“沒錯,我覺得原因就是如此。爲了保護鎮民而死並且失去了頭顱,心存怨念的無頭鬼魂不停地尋找着自己的腦袋。順便斬殺惡人,因爲他生前就是被惡人殺死的。”
“那他爲什麼不殺好人?”西伯問道。
“不清楚,不過這個怨靈缺因此成爲了龍息鎮的保護神。”
伊莉安接着說:“因爲鎮民看護着它的地方,是強盜當年埋藏他頭顱的地方,騎士的靈魂始終無法找到自己的頭顱。所以不得不日復一日尋找。”
“換句話說,凱爾大人不是自願守護鎮民的,他是被從前的強盜和現在的鎮民囚禁在這裡的。”克雷德接着說,同時他在伊莉安的目光裡看到了贊同。
克雷德和伊莉安對視了很久,忽然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尷尬之中,兩人急忙把目光錯開。
西伯笑呵呵的拍着他們的肩膀,帶着兩名學徒回到了利德的身邊:
“利德先生,很高興我們是站在一邊的,只是如果您能一開始就把身份挑明,我想這場誤會就能避免了。”
“你們真的不是來除掉凱爾大人的?”利德一臉狐疑的看着他們三個。
“凱爾大人的事蹟令我們景仰不已,前面已經強調過了,我們的目的只是調查,既然你是光榮的守墓人,那麼您一定知道凱爾大人的頭顱藏在哪。能帶我們去嗎?”
利德忽然變得愁容滿面,整個人就像是被倒空了的酒囊:“很遺憾,前段時間他被盜了。要是村裡人知道了這件事,我就……”
說完,利德抱着腦袋蜷縮在地上篩糠。
三名獵魔人交換了下目光,聯繫一下整件事情,他們覺得這個答案盡在情理之中。
“這樣吧,你帶我們去那個地方,看看有什麼線索。”西伯說。
利德掙扎着的望着他們:“我可以帶你們去,但是我的條件是顱骨歸我所有,而且你們不能對凱爾大人出手!無論什麼情況。”
“好的,我們保證。”西伯說。
“請你們以聖主七賢之名發誓。”
西伯和克雷德聳聳肩,豎起兩根手指:“我們以聖主七賢之名起誓,找到顱骨之後交還鎮民,並且絕不傷害無頭騎士本人。”
然而,伊莉安意外地發現,西伯發誓的時候,趁利德不注意的時候把左腳悄悄的在右腿後蹭了蹭——這是發誓不算數的表現。在出發的前一陣子,西伯把伊莉安叫到一邊。
“剛纔我沒來得及問,你怎麼來了?”
伊莉安回答:“念大師不大放心你們,就讓我和你們匯合一起行動。”
其實是擔心自己的愛徒在和絕望之鏈的戰鬥中死掉吧……西伯淡淡的笑了,他看着自己的養女,覺得她應該知道唸的意思。不過,以這位前任情報官員的直覺來看,這個利德還有所保留。
“我和克雷德接下來辦的事情,應該是比較危險的,我覺得你應該會旅館等我們。”
“經歷了那些以後,你還指望我能心安理得的把自己的親人丟在危險之中嗎?”伊莉安沉着臉反問道。
“有時候,我希望你能夠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一下問題。”西伯沒有讓步。
“剛纔幫你們解圍的那些咒法箭矢,有一多半是我射出去的。”
“射的確實漂亮。”西伯承認:“但是,我還是覺得……”
“那些箭是你射的?”克雷德忽然出現在他們身邊,他撓着自己微卷的黑髮,不好意思的笑着:“抱歉,我不是故意聽你們說話的,只是你們說的聲音太高了些。西伯,我覺得有一名遠程支援對我們的任務是大有幫助啊!”
西伯陰着臉死盯着克雷德,而狀態極佳的男孩眼角瞥到伊莉安眼中一絲欣喜,反倒更來勁了。
“西伯,我的任務,就讓我來決定人員配備吧?你也看到了,伊莉安的實力應遠遠高於學徒了。”
“嗯,確實比某學徒身手還要好。”西伯面無表情的瞅着克雷德,無不挖苦的說。但是對於克雷德的決定,它並不能反對。在教廷國的等級制度中,身爲使徒學徒的克雷德,地位要比一名普通的情報人員高一些,而且在這些以克雷德爲名義執行的任務中,西伯只是一個輔助角色。此時的西伯氣得幾乎要噴出火來,爲什麼平時還算機靈的小鬼,這時候沒完沒了的和他作對!
“所以,我們走吧!”伊莉安急忙接過話茬,他招呼利德走在最前面,然後迅速跟了上去。
“你們的配合現在還不是一般的好啊……前面就交給你們了,我殿後。”西伯陰沉的說,然後獨自一個人跑到後面生悶氣了。
很慶幸的,他們不用再進入哭泣林地,而是順着大路走了幾分鐘,轉入了一片視野寬闊的草地,草地的盡頭隱隱可見茂密的樹冠練成一片,向兩邊蔓延開來,一眼望不到頭。
“謝謝。”伊莉安突然說。
“謝什麼?”克雷德問道。
“帶我一起走。”女孩回答的很簡短,聲音動聽的就像是夜鶯,卻缺乏感情。克雷德注意到,伊莉安只有和西伯在一起的時候,纔會露出笑容、傾吐心跡。
“不客氣,你剛纔審問俘虜那一招,真的很精彩。”克雷德努力使自己的語氣更自然些,然而他的眼睛有些難以抑制的打量着女孩矯健柔美的身姿。
“都是西伯交給我的,和他在一起你能學到很多。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伊莉安突然問道。
“克雷德,克雷德•赫爾特。”男孩伸出手,雖然他並不相信伊莉安沒有聽說過他。
“信仰之心?”女孩和她握了握手,出乎意料的,本應是潔白細膩的手心,竟比克雷德想象的粗糙很多。
“嗯。”克雷德回答,同時暗暗讚歎着她的身材……緊接着,他又後悔起來,腦子裡不停的責怪着自己度凱莉的“不忠”。
也許是他內心的糾結一不留神都表現在了臉上,伊莉安看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
就在這時候,利德突然很合時宜的開口:“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