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絕望中的較量

克雷德無力的靠坐在祭臺旁,左眼被鮮血黏住,身上粘滿了喪屍和人類的屍塊鮮血,紫色鎖鏈和若隱若現的“神煌”此時也不見了蹤影,只剩一條鮮血淋漓的手臂耷拉在他的身側。他一動不動的軟在那,眼睛無神的落在懷中女孩的臉上,就像一具屍體。

“好吧,其實我覺得今天還是蠻走運的。一個純潔無瑕的嬰兒靈魂、一個玷污自己充滿憤怒和悔意的少女靈魂、還有‘神煌’的繼承人,我王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帕圖瞟了一眼依舊站在原地發愣的莫得——後者急忙微微低頭拖到一邊——來到了克雷德的身邊。

“帥小夥,請你放開她的身體,這樣對你更好些。”

克雷德依舊保持着殉情者似得姿勢,一動不動。

“我向你保證,她在我這裡會過得很好,至少比現在好。至於你,我也會給你個痛快……”

莫得小心的提示道:“神使大人,他毀掉了爲我主準備的獻祭,我想是不是可以……”

“路修菲斯又不在跟前,這裡我說了算。”帕圖打斷了莫得:“所以,別質疑我的決定。”

莫得立刻閉嘴,眼裡卻盡是不滿。

這時候,一隻胖乎乎的手搭在惡魔的肩上:“這話要是讓路修菲斯知道了,他一定會把你送到寒冰地獄。”

“但是,我想你一定不會出賣我的對吧?泰利帕希。”帕圖轉過身,正迎上惡魔奸商的面帶微笑的胖臉。

“好久不見,帕圖。當我聽說你選擇從一個女人的胎兒那裡獲得軀體,便始終搞不懂你爲什麼要用這種方式託付自己強大的魔力,甬道已經能夠承受我等完全的魔力了。”

“我的宮殿裡裝滿賣弄搔首的魅魔,只是數千年不變已經讓我煩透。”

“你是想用人類的身體,體驗人類的愛慾?”

“你真瞭解我,這嬰兒的靈魂我可以了考慮讓給你。”

泰利帕希揚揚眉毛:“還真是……讓我難以拒絕!不過你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主動分享出來,一定是爲了隱瞞什麼。”

圖拉一隻手捋順自己的長髮:“其實我只對女人感興趣。”

“我不會干涉你的個人愛好,不過……”泰利帕希把目光轉向已經被化爲灰燼的村子:“哪怕是喬納森·戴布里克,也造不出這麼大的亂子,更別提他這個半吊子的徒弟了。”

“我聽說狂風死了。”帕圖說。

“他沒死,只不過以後他不叫狂風了。我們在老法師的塔外和他遭遇,要不是路修菲斯的召喚,一定會非常熱鬧。”

“你們?”

“嗯,繆勒坦和雷姆……希望他們別怪我自己跑去後門。”

“聽上去你好象惹了小麻煩。”

“老法師把塔炸掉了,他們傷得不輕。更可惜了那個小姑娘……”

帕圖的眼睛一亮:“小姑娘?那一定是純潔至極的靈魂。”

泰利帕希嘆了口氣:“一切都被喬納森和路修菲斯弄沒了。好吧,我們迴歸正題,這場面,已打算如何向路修菲斯解釋?”

帕圖漂亮的臉上流出些許驚訝:“他本人要來?”

泰利帕希指着努力轉動眼球看着他們的克雷德:“爲了他。”

“他很在意神煌。”

“所以我建議你現在就把他幹掉,然後想想該如何解釋這個……攤子。畢竟他不喜歡我們隨意處置這些信徒。當然,我會幫你圓謊的,前提是那個嬰兒的靈魂,你明白我的意思。”

帕圖聳聳肩:“真是老樣子,嬰兒的靈魂,成交。”

惡魔提着鐮刀重新轉向克雷德:“你聽見我們說的了?”

男孩的正在流失光澤的眼睛裡忽的燃起希望的火焰:“喬尼,沒有死?”

泰利帕希接過話頭:“是啊,但是他好像不要你了,現在你能乖乖的獻上自己了,如你所見,我們……還有正經事要忙。”

克雷德正要開口,卻聽見自己說:“喬納森·戴布里克有他的打算。”

他的聲音從未如此的充滿力量、充滿威嚴、充滿韻律的美感。克雷德只看到一團白光凝聚在他的眼前,起初他以爲是自己傷至雙眼,不過很快他就完全明白了。

帕圖的臉色突變,忽然向後跳開,而泰利帕希卻早就躲到了更遠的地方。

惡魔商人對呆立在一旁的莫德說道:“我想,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情了。”

亡靈法師莫德·斯提爾謙卑頷首,而後迫不及待的離開了這裡。

克雷德的身前站着在純白色光芒中的高大身影,望着他朦朧可見的背影,少年甚至有活在夢中的感覺,然後他忽然覺得如果不是身上疼得厲害,自己應該已經是淚眼迷濛,也想起了自己被哈貝爾觸摸的時候自己曾經陷入的幻境,那時候他也只是一團模糊的白子。

那身影越來越清晰,少年甚至能看到覆蓋在他上臂、後背、大腿、小腿皮甲的白色鱗片,上面的紋路清晰可見。同樣潔白的內襯舒適的包裹在他的肌膚上,隱約能看出他肌肉的輪廓,整個人的身體籠着一層銀白的神聖光芒,就像是聖主下凡一般,不過,最令人難以轉動眼眸的,正是他佩戴着的“神煌”,而且是雙手同時佩戴。

“喬納森·戴布里克的所作所爲,都是爲了這個大陸,過去是,現在也是。”白色的戰士嚴厲的說道:“不過他並不會像這樣亂來。”

“你一定不知道喬納森爲了個女人獨自跑到地獄的事情。拉斯圖威爾斯一世大人。”泰利帕希說道。

“他只是一個靈魂,不,連靈魂都算不上。”帕圖危險的眯着眼睛,這就是奧林丹多說的那個‘異象’。

拉斯圖威爾斯扭像教堂旁的一個角落:“你要看到什麼時候?”

看似在平常不過的長椅旁,空氣忽然扭動後,一隻精雕細琢的中靴踏出了帷幔般的結界。

這個男人身材高大,一席黑色的長禮服幾乎垂到腳踝,整齊的黑色頭髮背在腦後,濃密的連鬢胡被修剪的整整齊齊,給人的感覺就像剛剛從一場舞會中離開,雙眼平靜,如同夜一般深邃。

帕圖和泰利帕希謙和頷首:“路修菲斯大人。”

克雷德的背後悄然泛起一股寒意,尤其是當他與他四目相對的時候,少年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被拖到了另一個世界。他預感到,這次對手不會那麼輕易的將背後留給自己了。

黑衣惡魔衝少年點點頭:“你長大了不少。”

“你不是路修菲斯。”拉斯圖威爾斯指着黑衣惡魔:“路修菲斯不會做出損害族人利益的事。”

“我確實不是路修菲斯,但是整件事都是大人策劃好的,包括你去世後的神器銷燬運動。”黑色的男子聲音就像是夜色中流淌的河流。

“你們打算再次掀起戰爭嗎。”拉斯圖威爾斯問道。

“事實上戰爭從未結束。而最後我們必將勝利。”黑衣惡魔說道:“雖然真正的路修菲斯大人對地上世界沒什麼興趣。”

帕圖沉聲說道:“吾王死後,路修菲斯大人厭倦了不得不與同族自相殘殺的生活,決心將一切歸於一統,所以他早在多年前就已經秘密來到了人界,尋找能夠統一魔界的力量。”

“絕望之鏈。”泰利帕希接着說道:“帕伊格雷坦大王的魔晶化肋骨,在人類的最終魔法前被分成七塊,散佈在奧楚大陸的各處。索性不久之前,七塊骨骼已經湊齊。”

“那爲什麼還繼續留在這裡!”克雷德忽然撐直了右手,掙扎着坐起身:“想拿的東西都已經到手了,爲什麼還留在這裡!”

黑衣惡魔淡淡的笑了,他專注於少年浸在鮮血中的表情的痛苦、疑惑,像是從中尋求滿足:“因爲我喜歡這裡。比起故步自守的路修菲斯,我在族人的生存發展上,考慮的更多、更遠。”

惡魔微笑着,繼續說道:“其實,你已經知道了,對你們而言這是侵略,對我們而言,是生存之戰。400多年前,吾王帶領大軍進入人界,那是我族最爲團結的時刻。他死後,不同族羣之間的裂痕崩潰,地獄再次陷入水深火熱。我和路修菲斯對這樣情況非常擔憂。”

“你們天生就只是隨意玩弄別人生命和靈魂的怪物!邪惡的、沒有人性的怪物!別把你們的邪惡行徑,說的那麼輕描淡寫!你們對我們的傷害……”克雷德沒有說完,便被咳嗽壓的軟靠在祭臺邊上。雙眉因疼痛而抽動。

黑衣惡魔的臉色漸漸暗了下來,他沉聲對克雷德說:“別覺得自己的族類很高尚,我們不得不活在烈火的煎熬中,完全是因爲你們,人類纔是這世上最先墮落的!這一點,拉斯圖威爾斯一世,你應該比任何人類都要清楚。”

教皇衣角無風自舞,卻一言不發。

“那些事情與我毫無關係!”克雷德沉聲說:“你把教廷國還給我!你把小村還給我!你把凱莉還給我!”

“還真是一個死腦筋的小鬼。”黑衣惡魔說:“你的僞善信仰已經讓你付出了代價。有句老話這樣說:當你痛苦難耐、悲痛絕望的時候,你的神現在何處?我這樣告訴你,他們已經把你們拋棄了,就和當年拋棄了我們一樣。”

拉斯圖威爾斯說:“惡魔,我還站在這裡,說明我主依存。”

“當然,我從沒說過他們不存在。”惡魔說話越來越快,音調越來越高,他瞪着雙眼嘶吼道:“我到現在都記得,你們的所崇拜的神明拔去我們的雙翼,將我們從家園丟下火焰之海,那種灼烈的痛卻永不及內心的苦楚!我等至高榮耀毀於一旦,只因你們人類的謊言!”

帕圖和泰利帕希臉上也不再有輕鬆愉快的笑容,兩人交換着目光,眼裡盡是傷感。

“而這一點,作爲神煌第一人使用者的你,怎會不知道!”黑衣惡魔低吼着。

“這已經不是個人恩怨了。”前教皇說:“在人們被你等侵害時,聖主賜予我們與黑暗抗衡的刀劍,所以他們依舊眷顧我們。”

“那請你告訴我,她懷中的女孩由誰來救起?你們神明究竟在哪?”黑衣惡魔轉向克雷德:“孩子,你經歷了這一切,必然明白一件事。所有的殘忍行徑,都是你們人類自己做出來的!”

克雷德不顧疼痛洗心裂肺的大喊道:“都是你們驅使的,別怪罪於我們!”

惡魔輕笑着:“驅使?讓我告訴你我們是如何“驅使”的,一個人類對現狀不滿,就召喚了一個惡魔,說:我要力量,我要功名,我要財富。惡魔說:好的,但是我要你的靈魂。人類同意了,然後人變得嗜血殘暴,恃強凌弱,驕傲自滿,貪得無厭,開始給別人帶來麻煩,讓別人如同活在地獄中。但是,世上擁有財富、力量和權位的人多如牛毛,與我族做靈魂交易的人類也大有人在,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變得那般……扭曲。到現在,你還覺得這是我們的驅使?好吧我承認我們惡魔喜歡人類的靈魂,但是那些把人綁在臺子上折磨的死去活來的儀式只會浪費我的時間,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所以,你還覺得這是我們驅使的?”

黑衣惡魔的呼吸平復了不少,情緒也不在激動,穩重的微笑重回臉上:“神主創造人類靈魂的時候,選用了最純潔的力量。我們喜歡帶走人類的靈魂,是因爲在遭受這些最純潔的傢伙背叛之後,我們享受親眼看着、親手將這純潔的力量玷污的感覺。這就和人類的孩子有時候會和不通情理的父母吵架,氣急之後拿家裡的擺設發泄,僅此而已。——瞧啊,神聖教廷國第一任教皇,拉斯圖威爾斯一世,竟然啞口無言!當然,你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你也知道,這神煌的真正名諱,更知道它曾是大天使領袖、掌管生死的七賢之一——帕伊修斯的戰甲!”

帕伊修斯?克雷德在學習宗教歷史的時候聽說過這個神明的名字,只是此時此刻從一隻惡魔口中說出他的名字,總覺得不大對勁。等等,如果按照古代迪爾尼斯語言的語法和命名習慣來看,帕伊修斯,帕伊格雷坦……

少年似乎意識到什麼。

惡魔注視着克雷德的表情,看着他由憤怒漸漸的轉爲驚愕,幾乎興奮的笑出了聲:“沒錯,‘光輝之耀’正是你們口中地獄魔王帕伊格雷坦墜落天庭之前的戰甲。你以爲400年前能戰勝吾王是因爲更勝一籌的強大力量?‘光輝之耀’是他親自鍛造的神器,裡面有他的一部分精華!你們的聖主知道他不願與自己爲敵,所以才動用了它,你們勝之不武。所以小鬼,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你的臂甲只是有一個凡人的靈魂依附其中的殘片,它的力量甚至發揮不出十分之一。爲了將我輩族人帶入這片充滿生機的沃土,神煌的持有者必須被抹去,你必須獻上你的生命。”

“讓我先和他說句話,之後誰贏誰輸還不一定,惡魔。”前教皇說着,蹲下身面對着心中凌亂的克雷德。這時候,少年看到了他的真實面目。

他的臉龐棱角分明,一頭淺棕色的微卷短髮像是貼在他的頭上,這位年輕的前教皇眉頭微皺,蔚藍色的雙眸透出十足的英氣,竟然和喬納森·戴布里克的面孔有幾分神似,讓克雷德一度認爲這是喬尼在和他惡作劇。四目相對之時,少年已然身處於一片空白世界中,凱莉也不在他的懷裡,傷口帶來的痛楚也不見了。他的四周只能看到茫茫的白光,這些銀白色的光芒不僅溫和,而且讓他的心裡充滿了安全感。

白衣戰士站在他的面前,按着他的肩膀說道:“克雷德,從我第一次與你接觸,你的意識就已經與我緊緊相連,我知道你成爲獵魔人的動力,知道你的痛苦,也知道現在的情感。但是我現在無法以善意的謊言來安慰你。這些話我必須和你說:你懷裡的女孩爲了復仇,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必然會去地獄。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或神明能阻攔,這是鐵則。”

克雷德的身體抖了一下,直直的盯着另一雙蔚藍的眼睛。

“第二,我只是一片擁有人格的記憶碎片,我的存在是爲了保護臂甲的持有者,讓他安全的成長爲獨當一面的戰士。所以,我會盡全力保護你,也會留一些力量爲今後做打算,這是‘原來的我’的意思。我現在需要你振作起來和我一同迎戰他們。”

“你只是一片記憶,他們是3個都參加過聖戰的純血惡魔,我們沒可能會贏的。”克雷德大聲說道:“就算贏了,那之後呢?之後怎麼辦?惡魔說了,他不是路修菲斯,就算幹掉他們又該怎樣?教廷國還是一個混蛋在治理!世界壞人當道!我的家園也還是一片灰燼!凱莉也再也活不過來了!”

“自從神煌選擇了你,你就已經不再是你自己了!只要黑暗勢力存在一天,你就不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除非死,或是找到繼承者。”

“我不在乎!我只想救回凱莉!”克雷德吼道。

“你救不了她!“前教皇的臉上露出慍色:“我說了,她是咎由自取!”

克雷德毫不留情的吼了回去:““你都不會理解她在這段時間所經歷的苦難!她失去了一切!”這些我都理解,因爲我什麼都沒有擁有過!”

前教皇神色暗淡的看着少年:“我真希望當初能給神煌多注入一些精神,這樣我就能說服你了。“

“你永遠也無法說服我。“克雷德死死的盯着那對同樣漂亮的藍色眸子,一字一句地對教皇說道。

“那好吧,你贏了。“

克雷德皺着眉頭看着他,直覺告訴他,“你贏了“三個字的背後可能是別的意思,更何況這三個字又出自一個400多年前的一個……亡靈什麼的。

忽然見,白色光芒猛然斂起來,少年的四周陷入黑暗,克雷德惶恐之際,凱莉白的面孔出現在他的視野裡,他送了一口氣,但卻發現另一個問題。

克雷德的傷痛已經消失,幾近耗盡了體力也正在飛快的恢復着,全身上下彷彿被莫名的力量緩緩點燃。他看到自己的雙手——左臂的傷口已然恢復如初——輕輕把凱莉的屍體推到一邊,然後在三惡魔的注視下站起身。

但是這一切都不是他自己做的,他驚訝的看着三隻惡魔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自己卻無法控制這一切。

“你對我做了什麼!這是去送死!”克雷德慌亂的對自己說。卻意外的得到了迴應。

“如果你打不起精神,那就是去送死!”

“我記得你說過你的責任的保護我!”

“沒錯,但是比起現在,你剛纔的行爲更像是自殺。所以給我打起精神!燃氣點鬥志。”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克雷德在自己的余光中瞟到了軟倒在地凱莉:“我現在不想戰鬥,我沒辦法……”

前教皇想了想,問道:“你真的想救她?”

“有能救她的方法?!”克雷德瞪大了眼睛。

“一些違背自然法則的方法。”

“好吧!告訴我該怎麼做!”克雷德頓時覺得心裡被希望填滿。

“你簡直就像是成長期的小狗!餵飽了怎麼都行!”前教皇說道。

“你讓我想起了喬納森·戴布里克。爲了達到目的,做什麼都行……”

“集中精神,只要做你平時想做的事就行了。”

惡魔們警惕的盯着他——這個上一秒還半死不活的人類小鬼頭——此時正神采奕奕的向他們信步而來。

“看樣子你們達成了共識。”泰利帕希的臉上,商人似的微笑重新伸展開來。

“拉斯圖威爾斯,你是要教導他無視真相了?”黑衣惡魔淡淡的問道。

“此時此刻,我們便爲一人。“少年說。然後他伸開雙臂,讓炫目的聖潔之光照亮了整座小鎮廢墟,聖光夾雜着尖嘯,驅散了瀰漫於小鎮上空的凝重、腐朽和邪惡的氣息。一時間,彷彿連空氣的百年的清新了不少。而對於惡魔而言,少年給他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身披白衣銀甲的克雷德·赫爾特收緊雙拳輕輕的說道:“我數三下,你們要做好準備啊。”

三名惡魔神色匆匆交換着目光,無聲的擺開架勢。

“三。”

“一。”

泰利帕希被克雷德結結實實的打中了左臉,微胖的身體翻滾着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黑衣惡魔和帕圖咆哮着,他們的背後生出蝙蝠似得雙翼,身體飛快的膨脹着,而後變得通紅、滾燙,彷彿皮膚下翻騰着沸騰的岩石,很快,黑、紅兩隻惡魔完全的原始形態佔展現在克雷德的面前,紅魔全身被烈火包圍,及腰的長髮間火焰星星點點;黑魔的皮膚堅硬緊緻,光如同黑曜石,頭上的卻只剩下一隻角。魔力完全解放所帶來的魔法質爆發一度壓制了聖光的影響,空氣強烈的扭曲、奔流着,捲起了瓦礫,掃平了殘存的圍牆,觸目可及的範圍內只能看到飛舞的殘骸,耳邊只能聽到嘶吼似的咆哮。

“卑鄙!”黑魔低吼着。

“這句話還給你們,惡魔。”克雷德附身衝去,雙手臂甲輕響之後,閃出兩道寒光划向黑魔的咽喉。惡魔向後推開,而帕圖的鐮刀已經已經幾乎挨找他的後脖頸。

少年低頭向自己的右下方彎去,左腳卻飛快的從身後勾起,擊中了帕圖的眼睛,緊跟着他的雙拳刃就在倉促防禦的惡魔胸口留下數道交錯的傷口。

黑魔再一次撲了上來,手中一柄散發着黑色氣息的長劍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裂隙,克雷德回身一雙臂甲硬生生的撞在劍刃上,雙方誰都沒有退讓的意思,陷入了僵持。帕圖的身影風一般在他的右側一晃,又無聲的來到了他的左面,鐮刀尖嘯着斬向克雷德的腰後。少年雙手向上掀起,身體卻向前衝去,整個人卻幾乎鑽進了黑魔的懷中,而它的長劍卻從克雷德的身後落下,擊中了帕圖的鐮刀。克雷德雙臂猛砸在黑魔的手肘內側,借力彈起,雙腳踢中黑魔的胸口而後反方向衝向帕圖,雙手拳刃密如雨點的砸在帕圖的防禦上,惡魔的長柄鐮刀被這樣一的對手近身攻擊,完全不能發揮威力。

這時候,黑魔的左手掌中空氣扭曲着,3團暗紫色的魔法能量在它的手掌上方飛速旋轉起來,然後一個接一個的飛向克雷德。少年揚揚嘴角,左手緊抓住鐮刀的長柄,右手向後舒展的拉開,拳頭忽然爆開一團刺目的銀光。銀光擊中帕圖的鐮刀柄,忽然膨脹將兩人包圍其中。

銀色光暈中的帕圖忽然覺得身體沉的就像壓了一座山,光是站立就要費盡全身的力氣。鐮刀脫手落地,卻砸出一個近半米的深坑。克雷德俯下身子,貓一般的繞到帕圖身後向前猛推一把,惡魔結結實實的撞在黑魔的兩發魔法球上,兩團巨大的爆炸之後,帕圖着濃煙從克雷德的頭頂飛過。

第三枚魔法球被克雷德的臂甲輕輕一擋,搖曳着落向遠處。

克雷德的內心深處,一個少年在驚歎着:

“喔!這……這麼厲害!我從沒想過用這種戰鬥方式……”

“我的力量有限,這已經是極限了。爲了儘快幹掉他們,你絕對不能分心。”

“好的!給他們點顏色!”少年咆哮道。

黑魔將黑色長劍插進地面,魔法開始聚集在兩手的掌心。

“惡魔,400年前的戰鬥我似乎沒有遇到過你。”克雷德,或是教皇說道。

“吾名弗倫蓋得。”

“墜落之神?這一定不是你的真名,不過無所謂了……”

忽然,克雷德的身子一震,滾滾的疼痛從後背蔓延開來。空氣中流轉不停的銀色光芒隨之凝結,而後像玻璃般破碎、飛散成數不清的銀削。

“請允許我隆重介紹,加持了海峽彼岸北方王國的王族秘術——滅法咒的弩箭!來自於你的同門:翔。”泰利帕西從地上撐起自己肥胖的身軀,手中還握着一隻***。幾乎是同時,黑劍和赤紅鐮刀同時出現在克雷德的頭頂,少年擡起雙手緊緊的抓住了劍刃和鐮刀長柄與刀刃的連接部分,勉強止住了兩者的攻勢,刀尖卻插進了他的肩膀,鮮紅的血液順着黑劍的劍刃與刀刃流出,染紅了雪一般白的護甲。

又一支箭射中了他的後背,這一箭刺穿了少年的肺葉,克雷德身體一震,咳出了鮮血,加之後腰的箭傷和來自於上方的壓力,少年終於單膝跪倒,卻依舊死抓着黑劍和鐮刀,弗倫蓋得和帕圖一點便宜也沒有佔到。

“泰利帕西,你還要看到什麼時候?!”黑魔咆哮着。

“只是爲了保險一些,我可不希望……下巴再次被打飛了。”惡魔挺着肚子來到克雷德的背後,摸了一把髒兮兮的臉——卻把它弄得更髒——從懷裡抽出一把古樸的匕首。

“值得紀念的一天,真可惜不能收藏你的靈魂。”

少年忽然大喊道:“動手!”

與此同時,克雷德的身體忽然被彈出包圍圈,教皇又恢復了他原本的身姿。少年大吼一聲,銀光環繞的雙手猛然拍向地面:

“滾回老家去把!”

大地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一個若隱若現的光圈在以教皇爲中心的地面無聲的蔓延,銀色的光鮮在地面沿着固定的方向飛速流轉着。瞬間形成了完整的法陣。法陣的光芒與教皇身上的光芒產生共鳴,把三隻惡魔嚴實的圍在法陣中,他們驚恐的打量着四周,使出全力想打破神聖屏障,卻徒勞無功,而後他們瘋狂的將攻擊轉向依舊呆在法陣中的前教皇。

“是驅魔陣法!無限聖潔驅魔陣法!”帕圖驚恐的低吼着。

教皇站起身,微笑着面對三隻惡魔對自己虛無身軀的攻擊:“別費神了,留點力氣爬出地獄吧。”

“拉斯圖威爾斯!你知道1000年對我們來說不算長!”黑魔惡狠狠的看着克雷德。

前任教皇伸開雙臂,下巴微昂,清晰嘹亮的古代迪爾尼斯語響徹天際:

我們驅逐你!每一個不潔的靈魂,每一個邪惡的力量,每一個源於地獄的入侵的敵人!每一個惡魔的軍團和信仰邪惡的教派!你被萬夫所指,邪魔!無限罪惡的始作俑者!將罪惡與苦難降臨於人世,如同爲他們灌下永恆詛咒的毒藥!汝將在我主大能之手中顫抖,然後逃離!我們心懷聖潔與光明,低吟着最神聖的名字!以聖主之名!我們懇求你,聆聽我們!拯救我們!

三隻惡魔發出慘叫,扭曲着自己的身軀妄圖掙扎着減輕施加在身上的痛苦,在驅魔咒法最後一個音節頌完之時,惡魔們的身軀被撕扯,粉碎成灰燼一般的煙塵,旋轉着、哀嚎着破空而起,在封印陣法所約束的狹小空間中翻騰幾次後,急轉向畫着陣法的那片地面,它們被吸附在地上,被什麼力量硬生生的拖拽向地下。惡魔的哀嚎越來越密集,惡魔化爲的煙塵翻騰的越來越劇烈,三張長大了嘴的面孔猙獰的融合在一起,無時無刻的掙扎着想逃出生天。

然而,他們的努力是徒勞的,沒有一個惡魔能夠抵擋純潔神力施展的驅魔咒法,這是聖主降罪於這些墮落天使身上最大的詛咒。

黑煙與痛苦的吼叫消失的一剎,陣法的能量忽然爆發,銀色的光輝幾乎照亮了整片奧楚大陸的天空,又在眨眼間消失。

寒風無聲的填充着寂靜的殘垣斷壁,克雷德軟倒在瓦礫中,寒冷開始從四面八方侵蝕着他的體溫和意志,少年覺得好像有人從自己身上把僅存不多的生命力一點一點抽走,讓他昏昏欲睡。

這時候,胸腔、頭部、手臂上傳來的絲麻感讓他清醒了少許,少年吃力的偏過臉,透過襤褸的衣袖,克雷德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就像是花瓣似得漸漸綻開,鮮血如柱,卻感覺不到疼痛。

劇烈的咳嗽之後,少年不再去看傷口,他注視碧藍無雲的天空,年輕的獵魔人聽着自己的喘息聲更像是一聲聲走音的嘆息,他忽然覺得自己也許看上去就像是遍佈鏽蝕孔洞的破水桶。

[別這樣放棄,我帶你離開這。]少年的腦海中忽然想起的聲音,讓他精神振作,他不止一次掙扎着想做起來,卻都以失敗而告終,眼前的世界也越加模糊。

“我做不到,可能你得再找個繼任者了。”克雷德從心裡和他交流,他已經沒法說話了。

[用不了多久,他們會再派人過來,我們必須離開。]前教皇繼續說,不過他的聲音比之前模糊了很多,不集中注意力,幾乎難以分辨。

“聽上去,你也不大妙。”克雷德深吸了一口氣。

[封印它們三個讓我幾乎耗盡了力量,我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和你直接交流。所以我會告訴你應該怎麼做,然後把最後的一絲力量注入你的身體中。克雷德,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需要你來保護我。]

少年木然的點點頭,絲暖感順着他的左手流遍全身,幫他驅散寒冷,傷口雖沒有癒合,但鮮血已停止流淌。

克雷德掙扎這站了起來,只是他深知這一切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力量。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換來的是撕裂胸膛般的痛苦,卻再次幫他清醒了不少。他辨明方向,然後向前邁去,腳下卻又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無意的一瞥,大腦忽然瘋狂的運轉起來。

獵魔人看到瓦礫中伸出一隻嬌嫩蒼白手,手腕上還帶着一串由什麼植物種子串成的精緻手鍊。

克雷德大叫着,顧不得身上的傷痛開始發瘋般的用右手扒開瓦礫。

[你在幹什麼?]教皇的聲音響起。

“你知道的……你承諾過的!”克雷德說出了聲,卻被一陣暈眩再次擊倒。

[我們救不了她……我沒有那麼多的力量了!]教皇的聲音帶着慍怒,時斷時續。

克雷德癱倒在她的身邊,已經沒有力氣再撥開一片磚瓦。他注視着她的小手,然後挪動身子,把自己的臉輕輕的壓在她掌心上。感受着她的餘溫不斷流逝,少年的嘴脣難以遏制的抽動着,淚流滿面。

此刻,他的世界裡只有埋葬着他心愛之人的瓦礫堆,和越漸僵硬的女孩的遺體,唯有逐漸冰冷的觸感與灼熱的眼淚讓他明白自己依舊活在這個世上,而她已經走了。

[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但是我們必須……]教皇淡淡的說道。

“閉嘴。”

[克雷德……我的力量……]

“我說閉嘴!”

克雷德的內心世界忽然沉寂下來,正如他成爲神煌的繼任者之前那樣,空蕩的就像一個破舊廢棄的屋子。這感覺爲傷心的少年帶來一瞬的不安,而後他又再次的被悲痛吞沒。

少頃,拉斯圖威爾斯一世的聲音再次響起:

[集中意志,仔細聆聽,你就能看到他,靈語者。她的時間有限。]

少年急忙閉上雙眼嘗試着照做,果不其然的,在寒冷的風中除了傷痛他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奧爾芬。]他聽到凱莉的聲音呼喚着他。

少年睜開眼睛,目光越過瓦礫堆,他看到的女孩透明如薄紗般的身影。依舊的披肩棕發,依舊的滿臉雀斑,卻讓少年愈加糾結。

“凱莉……”克雷德喏動雙脣,不知該說些什麼。

[對不起,奧爾,對不起。]女孩面帶歉意。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希望她能夠再一次爲自己塗抹傷藥、包紮傷口。克雷德任由眼淚肆虐,他無法擦拭,也不願擦拭他的眼淚。

這時候,凱莉的身後空氣產生抖動,一扇漆黑如夜的大門靜靜的打開,分不出冷與熱的風夾雜着腥臭和燒焦的味道不停的涌出,緊隨其後的便是無數或潰爛、或腐朽或燒焦的手爪,伴隨着哀嚎和**從門中扭曲着探向女孩。

在越來越嘈雜的紛亂之中,克雷德哭出了聲,他知道出賣靈魂的凱莉必須啓程前往終極的痛苦與磨難的循環中,無人能夠幫她赦免,這是鐵則。

少年親眼看着凱莉被拖向地獄之門,大門合上的一瞬間,他聽到女孩的聲音迴響着。

[原諒我,奧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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