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天鬥魂錄
那人頭頂髮髻,身上袖袍飄飛,做一副道士打扮,黑暗中雖看不清面容,但已能感受到他飄逸不凡的氣度。
“臭道士敢阻我!等我衝破你的結界,定會把你撕成碎片!”獠牙在道士佈下的法陣中不停掙扎,猶如困獸。
那道士落地後,便捏起一個法訣,地上那四道作爲陣眼的符籙上忽地流光大綻,只見困在其中的獠牙整個人身體慢慢緊縮起來,像是在被不停地擠壓。
“啊啊啊——!”獠牙發出一陣痛苦的嘶叫,眼看就要支撐不住,那道士卻停止了施咒,四方結界也不再擴張,不過仍把獠牙夾得無法動彈。
“貧道的囚仙陣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都要在裡面老實呆上一會,道友就不要做徒勞之舉了,你若能除下心魔,平心靜氣,到時我自然會放你出來。”道士平淡而道。
“臭……道……士……有……種……殺……我……否……則……我……要……你……狗……命!”獠牙被困入絕境,幾乎完全喪失了戰力,但狂性依然不減,惡狠狠地從喉嚨裡擠出一句話來。
那道士點頭道:“好!貧道向來勸人只勸一次,既然你這樣執迷不悟,看來也不得不度你了!”他道一聲“好”,語氣中卻多了一分冰冷,說着,手上憑虛一捏,幻出一張符籙。
這道符籙看起來並沒用什麼特別之處,但道士一出手就能以陣法困住狂暴後的獠牙,實力必定不俗,這一道平平無奇的符籙,其中恐怕蘊含着難以言喻的殺機。
林穆吃了一驚,這個道士看起來仙風道骨,沒想到脾氣居然如此古怪,說不上兩三句話就要殺人。
他對獠牙也有些好感,知道對方變成這樣絕非本意,此刻當然也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獠牙受死,立刻上前幾步,脫口叫道:“等一等!”
道士正要發動符咒,突然被人打斷,頓時停下動作,轉頭向發話的人看去。
一道冷峻的目光從暗處射到林穆身上,雖然不帶任何惡意,但也讓他渾身都不自在,求情的話一到嘴邊,居然說不出來。
“這位小友,你有何事?”道士冷冷地問道。
林穆努力平穩了心虛,又忍住雙臂上傳來的陣陣劇痛,終於開口道:“道長……請你不要殺他!”
道士冷然一笑,說道:“你不願殺他,他就要殺你,你們這樣糾纏來糾纏去的,又是何苦呢?不如讓貧道快刀斬亂麻,替你們做個了斷,免得再生無量冤孽。”
“千萬不可以!”林穆忙道:“他不是有意要殺我們,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走火入魔,失去了自控的能力。我只求道長能夠再困他一陣子,等他魔性消退應該就沒事了。”他語氣極爲誠懇,只希望能夠挽住獠牙的性命。
華臻卻在一旁道:“說的輕巧,蚩尤血金身要沾夠血氣纔會解除,想要它自然消退,需要過七天七夜才行,就算我們能等,只怕這位喜歡殺生的道爺可不願意吧?”語氣十分不恭。
“這……”林穆頓時爲難起來,這位高人和自己素昧平生,可能只是路遇劫難而大發慈悲出手相救罷了,讓他爲這事等上七天,實在沒有道理。
可是又能怎麼樣?難道就這樣放獠牙出來?或者真的把他殺掉?林穆陷入苦惱之中。
不料那道士突然道:“你怎麼知道我不願等上七天?”
林穆大喜過望,剛想開口道謝,卻被華臻打斷了話頭。
“臭牛鼻,你會有這這樣好耐性?不要說七天,我看你一天都等不了,其實是很想直接開殺的吧?”華臻口出惡言道。
道士不動聲色道:“老庸醫,你再多嘴,小心我連你也殺。”
“你們認識?”林穆還擔心華臻的出言不遜會惹惱對方,沒想到一席對話後發現兩人關係似乎非同一般,頓時驚訝不已。
“何止認識,簡直就是有深仇大恨!”華臻不屑道。
“既然你也清楚,那貧道就先度化了這人,再來找你理論吧。”道士說着,居然真的將手中符籙一抖,禁錮獠牙的法陣上立刻出現四道流轉的光暈,分別形成白黃青紫不同顏色的符文圖案,經道士的咒語一催,帶動起整個法陣疾速旋轉起來。
流光符文越轉越快,隨即形成了一道光圈,映得四周透亮,也將獠牙整個人通體罩住,頓時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不要啊!”林穆想要上前阻止,卻被華臻死死拖住,只能眼看着獠牙在法陣的身影越來越淡,怒吼的聲音也逐漸微弱下來,接着白光一閃,消失得無影無蹤。
獠牙被“蒸發”以後,旋轉的法陣也慢慢停了下來,最後變成四張符紙飄飛在空中。
道士大袖一揚,符紙立刻被他收進囊中。
“你……你把他怎麼了?!”
林穆又驚又怒,一個大活人在眼前憑空消失,讓他大爲震撼。
“那還用問,當然飛到九霄雲外去了。”華臻輕描淡寫道。
照理說那道人結果了獠牙,接下來就要拿華臻開刀,此刻卻見他完全沒有如臨大敵時應有的緊張,而是冷嘲熱諷道:“臭牛鼻,才幾天沒見,手藝生疏不少嘛,擺個陣都要這麼久。”
那道士沒好氣道:“要不是你在一旁礙手礙腳,我早就發一道雷火咒連人帶樹劈個乾淨,何須浪費我許多真元來啓動囚仙陣?”
華臻笑道:“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殺我嗎?正好一起啊!”
道士冷冷道:“哼!殺雞焉用牛刀。”說罷,他便從樹影中走了出來。
林穆見華臻和道士仍然談笑風生,心中已經把兩人關係猜出了幾分,於是就放心去看,終於看清了此人的相貌。
這道士一把凌亂的長鬚垂在胸前,臉上盡是風霜之色,背後負着一口木劍,劍柄上纏帶已磨得發白,就連身上的道袍也破舊不堪。他這一身裝扮,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出家人那樣超塵脫俗,反而更像一個落魄的江湖神棍。
“這個道士怎麼沒有一點高人的風範?”
林穆正詫異間,道士走到離他兩人五步外的距離,人還沒靠近,一股濃烈的酒氣就已撲鼻而來。
“你這個破戒的道士,不好好修行,整天喝那麼多酒,小心天上降下一道雷把你劈了!”華臻用手在鼻子前揮了揮,皺着眉頭道。
“何以解厄,唯有杜康。”那道士冷着臉道:“此乃無上玄機,你這種蠅營狗苟之輩,怎麼能懂?”
華臻道:“少來跟我吟詩作對!我問你,半個多月前就發出訊息給你,爲什麼那麼久纔來?”
“那得問一問你給我的這件破東西!”道士臉色一沉,把一個巴掌大的物體甩在地下。
林穆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個手機,頓時傻了眼。
華臻俯身拾起手機,疑惑道:“怎麼回事?壞了?”
道士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壞倒是沒壞,只不過貧道兩天前才接到你的天外飛訊,一看時間已經過了那麼久,立刻就千里遁地趕來,你好意思說我遲到?”
華臻打開手機,翻了翻裡面道士所說的“天外飛訊”,發現收信時間確實是在兩天之前,不禁茫然道:“真是奇了怪了,難道是信息堵塞?”
林穆在心裡哭笑不得,全然忘了自己還有傷在身,只覺得這兩人十分令人無語,堂堂修行之人,通信竟然用手機,這是怎樣一幅不堪想象畫面啊!
“華叔,事情那麼急,你就不能直接打個電話麼?”林穆弱弱地道。
“打個屁!”華臻一瞪眼道:“他的手機費還是我出的,漫遊費多貴你不懂麼?”
“這種俗世的東西不可靠,以後再要傳訊,還是用貧道的紙飛鳶最爲保險。”道士插口道,同時手中亮出一隻疊得十分精巧的紙鶴。
“去去去!都什麼時代了,誰還有空跟你疊這個。手機我收走了,愛用不用!”華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
道士一捋亂糟糟的長鬚,也是一副極爲不屑的神情。
此時林穆終於有機會發問:“華叔,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真不是仇人?”
華臻白了他一眼道:“真是仇人還能扯這麼久的淡?”
“啊……”林穆呼出一口氣,也覺得自己這問題問得有些白癡。
“那剛纔……你們殺來殺去的……”可他還是忍不住要問。
“這個倒是真的,我們想掐死對方已經很久了。”華臻笑道。
“呃……”林穆後悔不已,這種白癡問題,還真的不該多問!
道士不理會華臻的戲謔,上下打量了林穆幾眼,說道:“你急匆匆的找貧道來,爲的就是這個小友?”
林穆剛和道士對視了一眼,頓時不敢怠慢,因爲他發現對方看似醉意朦朧的慵散眼神中不時閃出精光,顯然修爲高深莫測,只是被他刻意掩藏在一副不起眼的外表之下。
“晚輩林穆見過道長前輩!”林穆急忙要給道士行禮,卻突然意識自己的手已經廢了。
“手!”他頓時急火攻心,只哼了一句,眼前便是一黑,重重向前倒去。
華臻趕緊扶住,苦笑道:“這邊一個,那邊又一個,你選哪個?”
道士瞧也不瞧一眼,伸手一把抓住林穆的後領,像抓小雞似的提了起來接着又走到江旭臥倒的位置,如法炮製。
這道士一手一個,兩個百來斤的年輕人在他手裡晃晃悠悠,腳步依然穩穩當當,當真是舉重若輕。他看似閒庭碎步般地朝林子外走去,速度卻又極快,華臻訕笑兩聲,只好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