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寂靜的夜空下,寂靜的宅院中,有着一個寂靜的身影。
“吱——”房門開了,隨即又輕輕關上。
“阿齊怎麼樣?”一聲音突的自風行雲身後傳來。
風行雲轉過身,臉上早已恢復常態,只淡笑道:“蘇公子放心,我剛給他吃了醒酒丸,如今已經睡下了。”
“哦,那就好。”蘇盛天垂下眼簾,“剛纔小蝶姑娘的舉動,聖醫可有什麼看法?”
風行雲一愣,沒想到他話鋒轉得這麼快。
“不過是一場遊戲,怎麼,蘇公子很在意?”風行雲笑着,雖然他知道,蘇盛天不是這個意思,可唯有這麼回答,纔好避開他接下來的話。
蘇盛天微微眯起雙眼,眼眸中似有深意:“阿齊是個很特別的人,他身上,似乎總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小蝶姑娘,曾是那樣捉弄他,最終,也與他成了好朋友,甚至,對他動情動心。”
風行雲垂着頭,不語。
“聖醫,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一句話。”
蘇盛天轉眸,定定的看向風行雲,“有時候,情之一物,就在兩人的朝夕相處中,悄然改變。緊隨之,一步錯,步步錯。不知聖醫,如今對此,是否有所體會?”
風行雲臉色一變,不由得踉蹌了幾步。難道剛纔的事,他看到了?
蘇盛天見他如此,嘆了口氣,不知是爲自己,還是爲他。
今晚,註定,有兩個人徹夜難眠……
待宋齊羽醒來時,已是臨近中午。吃過午飯,便聽得消息,說雲中嶺通路了。
蘇盛天不想再耽擱,與風行雲商量之後,決定立刻離開許家。
“怎麼走得這麼匆忙?”許彩雲聽聞此事,很是意外。
李小蝶努努嘴,道:“好像是云溪谷有事,要聖醫馬上趕回去。”說着,她眼眸暗了暗,眉宇間似有些不捨。只是不知,她是不捨蘇盛天,還是不捨宋齊羽。呵,或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吧。
“這樣啊。”許彩雲暗自蹙眉,怎麼這麼巧?這邊雲中嶺才通路,那邊他們就要走?
想着風行雲身邊的那兩個身份不明的“隨從”,許彩雲一轉眸,難道不是云溪谷有事,而是他們兩個要北上?
李小蝶絞着衣角:“小姐,我們過去送送吧。”
“好。”許彩雲點頭,嘆了口氣。她自是不希望家裡人有什麼病痛,可若非如此,她怎能見到心中的那個人?唉,這次一別,又不知何時能再見。
許家,大門口,一行人正告別。
“小蝶,我走之後,你可要堅持減肥哦,等我下次來,可要讓我眼前一亮啊。”宋齊羽拍了拍李小蝶的肩膀,嬉笑道。
李小蝶不停地點頭:“那你可要記得來。”
“嗯嗯。”見宋齊羽認真的點頭,李小蝶不由得抿嘴一笑。
衆人看在眼裡,皆心下明白,也只有當事的兩人,察覺不出。
一行人又說了會話,這才分別。馬車逐漸走遠,回首時,猶見許彩雲和李小蝶站在門口,久久不去。
宋齊羽輕嘆一聲:“我最討厭離別了,不管是分開多久,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難受。”
蘇盛天微微側目,不語。
風行雲則低着頭,沉默。再過一會,等他送他們出了城,便也要分別了。想着昨晚還一起喝酒聊天玩遊戲,如今卻要各自分開,不知何時能再見,怎叫人心裡不難過?
雖然相識不久,但朋友間的情誼早已存於心底,尤其是,對那個人的感情,早已刻在心上,無法抹去。這幾日的相處,對他來說,怕是永生難忘了。
“吶,我們走了。聖醫,這段時間多虧有你,非常感謝。”城外,宋齊羽衝風行雲笑了笑,“保重。”
風行雲點頭一笑:“你們也是。”縱使心中萬般不捨,也不好表現出來。昨晚的事,對方似乎一點印象都沒有。也罷,就當是個夢好了。
“宋公子,你體質特殊,我不確定這次,你多久會恢復容貌,而蘇公子,只剩八、九天,所以,你們要多加留意,小心爲上。”
“我們知道了,聖醫,你爲我們所做的一切,在下銘感於心,他日,定當報答。”
昨晚一番話,雖然說得兩人都不自在,但拋開不想,還是能平和處之。
風行雲微頷首:“好說,走吧。”
“嗯,聖醫再見,我會想你的哈。”宋齊羽招招手,笑道。
想你?隨口的一句話,說得風行雲和蘇盛天兩人,又各自不自在。
馬蹄聲起,塵沙飛揚。風行雲站在原地,終於卸下了那抹淡然的笑,眉宇間露出深深的不捨與落寞。這一別,何時能再見?還是,永遠都見不了?
……
傍晚時分,陽城中來了一夥人,正是熙娘所帶領的人。
走在大街上,忽見街頭貼着幾張女子畫像,熙娘眯了眯眼:“我怎麼覺得,那畫像上的人有些眼熟?”
正說着,旁邊傳來議論聲。
“這漂亮姑娘是誰啊?貼在這裡,是犯了什麼罪嗎?”
“小夥子,你剛進城吧?”一老者問。
“嗯,怎麼了?”
“難怪不知道。這啊,是前天晚上,在武安侯壽宴上,跳舞的美人兒呢。之前,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之後,也沒有人知道她的行蹤,所以武安侯懸賞找人呢。”
熙娘微微蹙眉,再仔細打量着那畫像,猛然間想到,這不是上次中了黑煞的那個男人嗎?當即對身邊一人說:“你,去打聽打聽那個壽宴。”
片刻後,那人回來了,將打聽到的情況告訴了熙娘。
“溪谷聖醫的隨從替舞,結果被人替?這倒是件新鮮事。”熙娘冷笑一聲,“沒想到,那聖醫的隨從,還有這本事。”
“聽說那隨從長得瘦瘦小小的,舞跳得很不錯,穿上女裝,戴上面紗,竟是與女子無異,只是容貌上差了點。”
“哦?”熙娘轉了轉眼珠,“話說,自那小子中毒離開,便一直沒有追查到他們的行蹤,莫非,是被那聖醫救了?那聖醫身邊的隨從,有帶佩劍的嗎?”
“好像沒有,而且他們看起來都很普通,不像是我們要找的人。領主這麼問,莫非是覺得,他們假扮成了那聖醫的隨從?這隨從替舞被人替,本就是同一個人?”
熙娘冷哼:“不錯,他們身邊不是有個醫術高明的聖醫嗎?說不定是用了什麼方法易了容。這樣吧,我親自去許家查看一下。”
夜幕降臨,許彩雲坐在房中,怔怔出神。
李小蝶擺弄着那套衣裙,神色間,亦有些落寞。不過走了半日,便這般不捨,看來,這些天的相處,有些情,已然進駐心底。
“小姐,你說他們多久纔會來啊?”
許彩雲微微轉眸:“你難道希望我們誰有個病痛,再把聖醫請來?”
李小蝶急忙擺手:“我可沒有這個意思。何況,誰說一定要病了,才能請聖醫來?”
許彩雲笑了笑,微搖頭:“就算聖醫來了,他們兩個也不一定能來。”
“爲什麼?”李小蝶頓了頓,聯想到風行雲前晚說的話,道,“小姐是說阿齊吧?”
許彩雲挑眉:“那‘宋大哥’也是。”
“嗯?宋大哥?”李小蝶撓撓頭,“他不是一直跟着聖醫的嗎?”
“不,他和阿齊一樣,也不是聖醫的隨從,甚至根本不姓宋,他姓蘇。而且,我猜想,他應該也易了容。”
“啊?”李小蝶深感意外,“怎麼會這樣?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做?”
許彩雲輕嘆一聲:“不知道,許是在躲避什麼人吧。”
李小蝶眨眨眼:“那今天他們離開……”
“雲中嶺不是通路了麼?”許彩雲捻了捻胸前的長髮,幽幽道。
李小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小姐的意思是,他們跟着聖醫呆在我們這兒幾天,是爲了等雲中嶺通路,然後北上?”
許彩雲垂下眼簾:“嗯,應該是這樣。”
李小蝶撇嘴,似有些落寞:“那、他們還會不會回來啊?”
許彩雲聳聳肩:“不知道。”
李小蝶低下頭,暗暗咬脣,眼角,似乎泛着一絲淚花。
房外,一身影藏在暗處,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小橋流水,月落霜華。潘慕巖負手而立,望着那幅畫像,眼眸深邃。
“一直都沒有消息,你到底是何人?爲何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我到底,怎麼才能找到你?”
仰天長嘆,曾經離得那麼近,卻又消失得那麼徹底,真叫人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