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雜花生樹,落英繽紛,伴着新發的枝芽,一切都煥發出生氣勃勃的景象,一如天宇的朝堂。在錢餘任和農序的努力下,災民都得到了安置,開始重建家園,春耕也已然開始。開春的科舉由李箏來安排,倒也井然有序,由於殿試打破了傳統,由皇帝親自主持,題目也是現場考試中由雲憶柳臨時出題,而所有的文章都必須存檔,故而科場的舞弊幾乎遍尋不着。況且,考場門口的守則,寫得清明,所有上殿之前的考生都要進行面試,如果有不良的行爲和舞弊之類的,其懲罰程度極爲嚴厲,沒有多少人會爲之甘冒風險。
一場科舉下來,倒給了雲憶柳和李箏獨處的時間,不過讓她甚爲納悶的是,皇上竟然不若以前那樣問長問短,顯得極爲放心。而李箏除了人顯得略微有些憔悴外,其他的一切無恙,根本看不出來爲情所困的樣子,使得雲憶柳不得不笑話起李刖的多心來,堂堂"風流才子"豈會爲一個普通女子駐足,京城裡多得是名媛佳麗,再不然還有幻樺樓風情萬種的老闆娘,以及旗下的那些燕瘦環肥,哪一個不超然她之上。
"雲太傅,爲何深夜還不離開?"李箏的出現讓雲憶柳停止了胡思亂想,想起來由於科舉的原因,這些日子李箏都住在宮內的。
"李尚書,來得正好,這是我甄選出來的殿試名單,以及一些候補生員,你拿去看一下。殿試之後便要下放官職了。"
雲憶柳見許久未有人迴應,擡頭看到李箏並不接手,只是注視着她,"有話不妨直說!"
"爲何推舉我爲吏部尚書,爲何又將這科考的大事交予我來負責?"李箏十分不明白,多日的疑慮一直困擾着他,原本還以爲雲憶柳對其多少總有些情誼,誰知道相處下來,並無任何異常。
"我一直在看即將參與殿試考生寫的文章,能夠從數百人中脫穎而出,看來是極有實力的。然而我卻故意放棄了幾位成績較出色的考生,而幾位名次稍後的考生確被我留下來。"雲憶柳並沒有直接回答李箏的問題,只是故意說起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情。
"擇優錄取,是從古至今的定律,雲太傅這樣做有欠妥當。"李箏雖然納悶,依舊在傾聽。
"其實,這次的科舉,還有一個成績,便是德育,是我綜合了這些的筆跡、文章、面試以及多日來對於爲人處事的觀察和該考生平日的一貫操守來決定的。若是有兩位考生的成績一樣,便取德育優者;若是成績優秀但是品德較差的,寧願捨去。因爲,天宇欠缺的是能爲百姓造福的人才,而不是奸佞之臣。"雲憶柳的話非常含蓄,好像根本就不想回答李箏的問題。
"那麼在雲太傅眼中,在下算得上是一個可堪重用的人才了。"李箏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鬱悶,卻不忘進一步的提醒雲憶柳"要知道我是李刖的獨子,你就不怕養虎爲患嗎?!"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況且你的至交軒之言,還有着護國公司馬離和祁相都對你推崇備至,我有什麼好擔心的。"雲憶柳說完認真地看着眼前的李箏,用着極爲堅定的聲音道,"我相信一位與竹梅相伴,自恃甚高的君子,應該是不會甘於同流合污,揹負後世罵名的。"
"未必見得……"李箏話未說完便被打斷。
"你若真有心幫着的父親,早在考取狀元之後就該入朝爲官了,何苦等到如今我來推舉,說起來還要多欠一個人情!記得當年你的父皇是要保舉你爲左相,多好的機會啊……"
"那只是因爲我喜好山林間的遊歷,不願於涉足官場吧了。"李箏故作不在意的說道,""
"談山林之樂者,未必真得山林之趣;厭名利之淡者,未必盡忘名利之情。"雲憶柳輕吟着,"不要先反駁於我,你的言行之間早已透露,若真無意於朝堂,何故對於許多官場政事駕輕就熟,不像是初涉之人,只是不願幫助你的父親作違背自己心意的事情罷了。"
一番話道出了李箏的胸臆,訝異的同時不得不爲之嘆服,若是自己的父親在此也不過如此,只是看着雲憶柳的靈動身影,以及微微含情的目光,有着些許的不甘心:"雲太傅,李箏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從未有過片刻的動心?"
"對我而言,你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國之棟樑,唯一有的情誼也該是同朝爲臣了。畢竟相處時間並不長久,雲憶柳還是年少輕狂的時候,並不懂得這些感情的事情。"雲憶柳試圖想安慰着李箏,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不過在下非常願意結交你這樣的知己有人……"
"雲憶柳,你不是不懂,而是比誰都看得通透,在你的心底早就進駐着一個人,否則不會如此的冷情與無動於衷。"李箏有着不得到答案誓不罷休的勁頭,一時間忘了稱謂。
"好吧,這是你要我說的。"雲憶柳無可奈何地緩緩道來,沒想到李箏猜得如此準確,"在我的心中的確有着這樣一位如月華般的男子,與你有着稍許的相似,區別在於他的眼睛裡乾淨的沒有一絲雜質,所以可以容下一個唯一的我。"
"爲何從未見過他?"
"我們已經多年未見了……"雲憶柳刻意隱瞞着一些事情,在她看來這是屬於她和齊彥澤的回憶,不願有無關的人分享。
"多年之前?那時你不過是垂髫,怎麼可能愛得如此深刻?!"李箏根本不敢相信,心底的苦澀卻在提醒着他這是事實,對於眼前這位六歲即爲帝師的女子來說,一切皆有可能,"感情是最經不起時間和距離的歷練,即使是再深刻也不會,更何況是無知的年紀……"
"相思已是不曾閒,又怎生怨他?"雲憶柳脫口而出的一句詩,覺得異常的熟悉,彷彿有人對她曾經說過,而那個人絕對不是齊彥澤,精神有些恍惚起來。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給我希望!"李箏有些激動,雲憶柳的話讓他連垂死掙扎的餘地都沒有,"或者說我根本不該再對你有着任何的期許……"
"李尚書,我並沒有允諾過你什麼,當初的事情你比我更爲清楚是怎麼回事。推舉你,我除了不想埋沒一位棟樑之材,更重要的是我希望看到你躊躇滿志立於朝堂,成爲天宇的一代名臣,這纔是我所願意見到的李箏!"雲憶柳突然發覺了自己的殘忍,這番話有着多少虛情假意,自己卻能脫口而出。
"報應也好,利用也罷,只當是我李箏虧欠你的。"李箏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眼前的女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會幫你,不僅僅是爲了你,更是爲了母親的遺願。"說完,轉身離開,留下的是若有所思的雲憶柳。精品小說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