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魔窟禁地的黑夜時分,本來就沒有很多魔族外出在毫無安全保障可言的曠野。
近來雪雹驟急,寒氣凍結,真言這位在漫天灰茫茫的、密密集集的雪雹中輕袍緩行的寂寞旅客,穿過遼闊的雪封石原和死寂山嶺的路上,更是幾乎沒有見到一個躑躅而行的魔族影子。
他的心,如同這天地雪凍寒氣,如同這驟雨飄搖,這沉默又冷傲的冰寒大地,是隻有一種淡淡的冷,一種無關憐憫的殺意。
這樣的夜晚,無數魔族棲息在自己燃燒着骨火堆的溫暖的洞府,一邊把酒興狂,一邊又心懷莫名的深深的敬畏,在魂神靜謐地帶,靜靜悄悄地聽數着外面世界的霜雪雹雨,還有魔道無常。
只有像真言這樣的擁有類似風高月黑好殺人心思的,纔會冒着寒氣凍結魔嬰及魂神的危險,在白茫茫一片的狂風急雨中獨自旅行。
舉手滅殺了一名修爲來之不易的魔王級別強者,以及上百名地煞級別的高手,真言心中並無任何的負疚感或者背罪感,他抱元守一的精神領域之中,只有一種俯瞰渺小弱者的淡淡譏諷。
至於這種譏諷是自我解嘲,還是鄙夷命如草賤的被殺者,真言自己其實也說不清楚。
到了大魔王這種頂級境界,是不需要憐憫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爲所有的殺戮找什麼“正義”或者“道義”的藉口的。唯是想殺,如此而已。
但,真言心中是有一個度量的“尺”的,地魔界域風雲變幻、亂象紛雜的表面之下,分明有一種無形的勢在他的心中似清非清地流動。同樣的,也在其他的魔域最強者如九幽大魔王、焚月宮主和厲無雙他們的心中流動。
弱者掙命,強者爭勢,亦是如此而已!
新力量,新制度,是在打破舊有的早已行制幾萬年甚至十幾萬年的規則上面建立的,這種新力量從誕生到最後穩穩佔據一席之地,從來都是必須經過無數流血犧牲,在屍骨如山中再談偉之功業的。
天魔宮,天魔兩字太狂妄太招搖了,單憑這兩個象徵地魔界域修煉最後高峰的字眼,就足以讓他真言,讓他天魔宮捲入無數腥風血雨的動盪中。
三丈之外雪雹連綿不絕重擊着大地,三丈之內的大魔王領域中,寒氣依然在空間漫溢,在真言的臉頰和寬大的灰袍上,留下淺微的痕跡。
心念一動,一團堅硬無比的雪雹漏過淡紅色的領域結界,啪地一聲在真言寬大而強健的肩膀上炸了雪屑,絲絲縷縷的冰涼透過衣層,在真言的肌膚上涼水一樣潑開。
“夢雨女神在她被禁錮的無盡歲月中,不時在靜寂的夜晚反覆念喃的,是一句往事如雪。是啊,也唯有一句往事如雪,才能概括盡、敘述出一生過往的糾纏牽掛、恩怨情仇!”
他仰往無數雪雹流星一般墜落的茫茫虛空,嘴角掛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笑意,“往事都成雪,雪化了後,什麼也留不下來。可是,她念念不忘的,卻總是那尊神人,那幾件細碎的小事!”
也許,往事如雪,雪水融化,天地重新歸於一片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空白時,只有心靈深處最溫柔的部分依然沒有散去。
度加快,三丈方圓的淡紅色領域光環之中,雨雪不浸,真言疾穿行,在白茫茫的天地拉出一條彗星之尾。
方向,碧天宮領地。
一個火光張舞溫暖如春的洞府,紫晴和孔靈坐在一個小型聚火陣邊,就着星殞地火的熱浪,笑嘻嘻地翻烤着焦味之氣飄逸、黑炭色澤一樣的肉塊。
說是烤肉,其實不過只需要在熊熊燃燒的星殞火焰上空將肉塊迅蕩過而已。以萬魔窟禁地地火的恐怖程度,用來烤肉簡直是大材小用。
天王和迦樓羅一嘴烏黑,滿臉油光,既膽顫心驚又眼神中流露出期待地看着對面兩個風格各異美女的整個燒烤過程。
他們偶爾觸碰一起的會意眼神,傳遞着相同的感慨:廚藝好爛,暴殄天物!
“那個,紫晴大姐大,還有美麗的靈妹妹,你們那樣反覆燒烤,從常理上來說是沒有錯的,因爲那樣才能讓肉的各條肌理、各個局部細微地方都滲透着暖烘烘的熱力,蒸出沁人心脾的香氣來。
但是,現在我們是在用萬魔窟禁地的星殞之火烤肉耶,你們的雪白皓腕只需要在遠離火焰的上面將肉塊快橫過即可。我們兩個的口味其實是屬於清淡型、健康型的,並不適應現在的重口味,所以,還請兩位興致勃勃的美女不要那樣仔細認真,反覆燻烤了,你看,大姐大你的姿勢又不對了,哎呀,又烤焦了!”
天王和迦樓羅在一邊痛心疾,扼腕嘆息,看到一堆焦炭一般的東西還散着濃煙丟到他們面前時,不由又是淚如泉涌,無法自已:天哪,讓這痛苦不堪的漫漫長夜快點過去吧!
“咦,天王小羅你們怎麼流眼淚了,難道因爲前兩天追求龍飄飄那大**大**的巨女無果,導致心情抑鬱,一直不能疏泄?嗯,化痛苦爲力量吧,化失戀爲食量吧,多吃點我們精心做出來的烤肉!”
一身雪白毛裘的紫晴水光靈動的烏黑眼珠滴溜溜地亂轉,笑嘻嘻地在天王和迦樓羅面前又加了一堆黑柴炭的“東西”。天王和迦樓羅的眼珠子都要掉出去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真言老大,以後你得千倍萬倍地給我補償回來,我誓!天王細碎地念喃着什麼,一臉木然地抓起一塊“黑炭”,張開大嘴異常堅決地一口吞下,絲毫不去咀嚼一二。
“我早就在記載我一生人生感悟的日記上寫過,愛上魔神一般的牛人,將是一個美眉終生的痛苦。只有愛上我這樣不算最強,但比較牛叉,不是非常帥,但人見人愛的美男子,纔是無數美女鮮花們最好的選擇,和最終的歸宿!真言都修成大魔王了,這兩個沒點淑女仁心的姑娘還爲他擔憂爲他愁,更可恨的是,還拿我和小天的肚子來泄,真是豈有此理!”
看到天王已經“成神成佛金身不滅”視黑炭毒物如無物的地步,迦樓羅唯有在心中大大地爲之讚歎一聲:哥們你太帥了!所以,這些垃圾食物,還是你一個搞定吧!
迦樓羅摸摸自己的肚子,故意提了提褲腰帶,裝出一臉的怪異,“不好意思,每個月那樣的一次又來了,我離開一下!”
沒想到,紫晴和孔靈卻是詭異地笑着揮手,十分的隨意,“去吧去吧,到了外面,以你不過地煞二階的修爲,不要被凍成雪屍就去吧!我們的洞府可是領地唯一有星殞地火的、溫暖舒適的,大蘇那小子天賦實在不錯,就是人長得醜了點!”
迦樓羅擡眼望望外面雪雨驟急,雪雹如雷落的冰凍世界,蒼白的臉色頓時又顯露出敬畏的猶豫。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夜晚,修爲至少是地煞三階的比較牛叉的魔族高手纔敢出去行走一二。即便是地煞三階的高手,也不敢在雪夜連續逗留過三個時辰,否則一樣被凍僵而死。
在迦樓羅猶豫選擇的時刻,一道白色身影帶着一陣異常好聞的香風從外面閃了進來。
身材高挑曼妙的魔豔羅有些痛惜地連忙脫下白色大裘,在暖意烘烘的洞窟內抖落下一地的冰雹碎粒和雪渣子,在迦樓羅、紫晴他們眼神一亮隨之一喜的望眼中,這位酷酷的美女玉臉微微一肅:
“真言剛剛擊殺了絕陰殿領地的領主恨地魔王,目前正朝我們碧天宮領地這邊趕來!”
什麼?!紫晴、孔靈、迦樓羅還有一臉木然囫圇吞棗的天王不由齊齊臉色大變,然後各自流露出不同的複雜表情。
這年頭,難道魔王不是魔王了,堂堂兇名鼎鼎的恨地魔王說掛了就掛了,而且是在自己防衛森嚴的領地宮殿裡面?
“不必懷疑!這個消息已經得到確定,現在我們碧天宮領地都亂成一團糨糊了,青釋天這僞君子正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天丘峰頂的領主府不知如何是好呢!”
一邊說着,魔豔羅走近熱浪四溢的星殞聚火陣,將自己幾乎已經完全濡溼的白色狐裘靠近火堆,然後姿勢很動人地坐下,借熱浪驅散自己身體裡骨子裡滲透着的寒氣。
她很自然地伸手往天王身前一大堆黑乎乎的“食物”探去,卻又很快地縮了回去,然後以“驚爲天人”的目光定定看了巍然而坐的天王一會,難以置信地微微搖頭。
“不要用這麼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儘管我知道我過於地鮮明出衆,因爲,我擔心下一刻你會深深地愛上我!那樣,不好,因爲我冰清玉潔的心一直在鳳舞妹妹身上!”
天王幽幽地瞟了一臉敬佩的魔豔羅美女一眼,手一揚,咕嚕一聲,一塊黑炭入肚,面不改色。
“豔羅姐姐,你從哪裡又弄來一件這樣漂亮的白狐裘啊,暫新的哦,和我這件舊的換一換好不。哦,真言這冷酷的傢伙要來,本小白花一樣的佳人兒是不是要隨便地打扮一下去見他呢,好歹他一閉關就是四五年,好久沒見哪!”
紫晴驚訝於恨地魔王被擊殺的訊息後,想到那個長身玉立傲氣冷酷的身影,又不禁小臉蛋微染紅暈,有些顧影自憐起來。
“切,真是沒意思,連你這濫賭鬼暴力女也開始思春了,這十年浩劫一來,還真是要世界大亂了!”魔豔羅性感的朱脣一撇,相當地不以爲然起來。
木然頓坐專心進食的天王突然擡頭大叫,“不妙,相當不妙啊!真言擊殺恨地魔王,這是**裸地向絕陰殿的厲無雙殿主示威挑釁啊,他能抗衡幾萬前就已經修爲大魔王境界的厲無雙霸主麼?”
一時洞府中的躁動又頓然停止了。是啊,要變天了!
“不必懷疑,我就是向厲無雙挑戰,也來碧天宮示威!”
一個熟悉的淡然的聲音清晰地從洞府外面傳入,在洞內諸人心頭剎那翻騰而起的幻覺中,卻像一把血光四射、煞氣騰騰的屠戮魔劍刺進洞窟!
在他們的印象中,真言的名字似乎就代表的血腥和殘酷,霸道和傲氣。
四年多沒見,紫晴也好,天王也好,他們對於真言的印象還停留在四年之前,那個血光四射、殺意凜然的身影!
他們或喜或驚、或懼或敬地朝火光盪漾的洞口看去,一襲灰袍、清新如玉的真言面帶微笑飄然而入。
臨時接到通知,乘車去參加一個身在異地同學好友的婚禮,所以週末沒有更新。
在奔馳如飛的列車上,我看着飛快變化的景象,感嘆於時間流逝之快、之讓人不知不覺。單身者依然單身,幸福的一直幸福,在回來的車上我記起一歌,旋律已經忘掉,只記得一個歌名:孤獨的人是可恥的。是麼?
回人生前部,也許也只有一句嘆息可以抒一二:“往事如雪啊!”
最後祝各位朋友都在愛人的幸福懷中,一生眷戀,一生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