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刻鐘，方纔進來一丫鬟，笑道，“老夫人，江太醫來了！”
老夫人微微閉着眼，手撥弄着佛珠，愣了下，“哪個江太醫？”
太醫院姓江的太醫統共兩位，一位早已致仕，另一位並不出名。
“回老夫人，是太醫院前院正大人，江老太醫！”丫鬟笑嘻嘻的。
長這麼大，伯府裡頭可還是頭一回來太醫呢！
老夫人忍不住詫異，“江老太醫怎麼會來伯府的？”
要知道江老太醫早在三年前就已經致仕，輕易不肯出診。
丫鬟哪裡知道緣故，茫然地搖了搖頭，衆人也是一頭霧水。
這時，趙雙姝忽然站了起來，道，“祖母，原是孫女想着，祖母和父親都很擔心顧姨娘的腹中胎兒，我在祠堂反省了兩天，覺得只有顧姨娘和她腹中胎兒徹底無礙，纔算是彌補了過失，便讓人專程跑了一趟江家。”
只說了其中原委，卻對如何請來的江老太醫隻字未提。
江老太醫是何等的德高望重，她一個庶女，無權無勢的，能請來江老太醫看診，這其中不知有多艱辛。
老夫人心頭怒火總算消了，臉上閃過驚喜之色，“江老太醫可不是誰都能請得動的，況且叫他給一個姨娘看診，這是不是太……”
姨娘畢竟只是個侍妾，尋常是不會有哪位太醫願意看診的，更別說這人還是前院正江老太醫了。
趙雙姝抿了抿脣，微微一笑，“早些日子孫女反覆病着，母親憐我便給了我一張帖子，說是可以請來江老太醫一次。”
頓了頓，又道，“可孫女的左不過是些小毛病，犯不着請來江老太醫，倒不如把這個機會讓給顧姨娘。”
老夫人很是欣慰，慈愛地看了她一眼，“難得你有這份心，這樣就很好了。”
裴姨娘聽了，幾乎是要咬碎一口銀牙，卻在心裡頭困惑。
這個丫頭往日最是不喜寧國公主，可今兒卻一反常態了。
“姝姐兒如今是越發懂事，我這心裡也很是欣慰。”不管如何，裴姨娘都不能讓她得了老夫人的青睞。
別說裴姨娘不願意，周氏心裡也恨得牙根癢癢的，心道這大丫頭竟變得聰明瞭。
裴姨娘開了口，周氏又素來喜歡與她爭個高低，也笑着誇道，“我就說姝姐兒的性子是越發好了，可見裴姨娘是個有福氣的。”
老夫人就掃了二人一眼，眼底微有不喜，二人這才住了嘴。
“祖母，孫女還聽說江老太醫有一秘方，宮裡娘娘都用過，一會兒孫女厚顏討來，送給三妹妹吧！”趙雙姝沒好意思說，那是用來豐滿某個部位的。
可衆人一聽到“宮裡娘娘”，自然也就清楚了。
周氏先前還在不忿今日被她坑了，這會兒心裡就樂得開了花。
三姑娘趙雙嫵身姿窈窕，眉眼生得很是漂亮，身量也夠，唯一遺憾的就是胸太平，連小她兩歲的趙雙嫿都比不過。
這是趙雙嫵的心病，也是周氏的心病。
倘若她能替趙雙嫵解決了這個，別說是補齊以往的月例，就是再添雙倍，周氏也是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趙雙姝微微垂下眼眸，其實對她來說，不過是提前把秘方送到了三妹妹的手裡，沒有她，三妹妹最後也拿到秘方了。
“可是這會不會太……”周氏高興得眉眼都是笑意，掩都掩不住。
人家江老太醫畢竟德高望重，能答應來替一個姨娘看診已是難得，再讓人給出那個秘方，豈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了？
趙雙姝便笑道，“二嬸孃只管放心，江老太醫是我請來的，一切我自會去說。”
聽到她做了保證，周氏懸着的一顆心這才放下，嘿嘿笑了兩聲。
可裴姨娘就沒這麼高興了，她是個侍妾，自然注重那方面，一聽到趙雙姝要爲三姑娘討秘方，卻沒有自己的份兒，便很不是滋味兒。
深知裴姨娘爲人的趙雙姝，朝她瞄了眼，見到她那扭曲的面容，只覺得暢快了許多。
她可以替三妹妹討來秘方，但絕不會替裴姨娘討！
自然，以周氏母女對裴姨娘的厭惡，更不可能分享了的。
……
很快，丫鬟就領着江老太醫進了二門，打起簾子迎了進來。
江老太醫雖然早已致仕，但他身爲醫者，常懷一顆父母心，已是年過花甲的歲數，瞧着卻比老夫人還要精神幾分。
老夫人都是白髮叢生的人了，可江老太醫卻連白髮都沒有幾根。
周氏惦記着那張秘方，端着笑臉熱情相迎，“江老太醫都致仕了，我家大丫頭還跑去勞煩您辛苦走一趟。”
哪知江老太醫笑着搖頭，“辛苦談不上，寧國公主的帖子，我就是再如何也不能怠慢了的。”
當今天子只有一個妹妹，雖說不是嫡親的，但也是最疼的，尋常沒有人敢給寧國公主臉色看。
老夫人一聽，連忙賠笑道，“江老太醫快請坐，您老都致仕了，還要您這麼奔波勞累的。”
說着又朝蓮香使了個眼色，搬來一張上好的紫檀木椅子。
“說來您也知道，寧國公主是我大兒媳，可公主膝下無子，我大兒子又是忠勇伯，子嗣必定是不好太單薄了的。”老夫人小心翼翼地說着，還時不時擡頭去看江老太醫的臉色。
見他臉色並沒有不好，這纔敢繼續說道，“雖說已有一個庶子，但如今好不容易懷上了的那個，原是寧國公主房裡的，這前些日子不慎落了水，總是得瞧好了來的。”
老夫人儘量把“姨娘”二字避開，但還是令江老太醫皺了眉。
來之前可沒有人同他講過，是給一個姨娘保胎的，他還以爲是給伯府的正房夫人保胎呢！
不過既然來了，又是下的寧國公主帖子，江老太醫還不至於轉身就走人。
趙雙姝知道江老太醫心裡的不快，起身溫和道，“母親住在公主府，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會趕回來，還是我領着江老太醫去給顧姨娘看診吧。”
那張帖子確實是寧國公主給她的，前世她被裴姨娘慫恿，厭惡極了寧國公主，自然是不屑動用那張帖子的。
可如今，她既已知道寧國公主就是她的生母，便不會傻傻地任由裴姨娘慫恿。
相反，她還要讓裴姨娘後悔一輩子！
“我送江老太醫過去。”老夫人瞧了她一眼，見她站都站不穩，略一猶豫，開了口。
老夫人請江老太醫先行，前頭有丫鬟帶路。
趙雙姝站起來後就沒坐下了，瞥了眼坐在一旁的裴姨娘，只見她臉色煞白，沒有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