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我還見到有個瘦瘦高高的,難道她不是穩婆?”裴姨娘心裡害怕,並未注意到妙雪的異常神色。
她仔細回想了下,當年她和寧國公主於同一天夜裡發作,朝雲居圍滿了人,進去的三個穩婆裡,兩個都是她的人。
可後來她生完了,拖着筋疲力盡的身子,緊趕慢趕回了伯府,在二門外曾見到過一個女子。
那女子低着頭,又是大晚上的,她並未瞧清楚女子的容貌。
等寧國公主生下了趙雙姝,她買通穩婆將二人的女兒互換,那女子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只是當時她也才生完,眼睛還有些花,並不能確定是否真有那個女子。
妙雪一聽,眼底慌亂更濃,拼命地壓低腦袋,儘量平穩地回道,“奴婢可以確定,當時只有三位穩婆替寧國公主接生,姨娘說的那個女子,想來應該是姨娘當時產後體虛,瞧錯了吧。”
聽她這樣說,又這樣肯定,裴姨娘也就信了,自嘲一笑,“瞧我,就因爲寧國公主忽然擡舉趙雙姝,竟把自己嚇成了這樣!”
既然當年知情的人都已經死了,那她就是不必怕的。
妙雪沒再接話,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裴姨娘瞧見了端倪。
……
趙雙姝被寧國公主記名,一躍成爲嫡長女的事,趙長侯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公主怎會忽然想起過繼姝姐兒的?”趙長侯一臉的困惑。
勳貴人家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過,但那通常都是嫡母膝下沒有嫡親的女兒,庶女也沒有生母,這纔會想到過繼。
可寧國公主是有嫡親女兒的,便就是真如明杏所說,寧國公主覺得姝姐兒討喜,那也不必記到自己名下啊!
這可不是一般的擡舉了。
裴姨娘歪在趙長侯懷裡,指尖劃過他的胸膛,嬌嗔了句,“妾身哪裡知道,文哥兒已經給了公主撫養,妾身就只剩下姝姐兒陪伴,如今公主又將姝姐兒過繼了。”
她話裡全是對寧國公主的不滿,但在趙長侯面前不會明說罷了。
聽着她這樣說,趙長侯倒是笑了笑,捏了下她的鼻子,“曼娘,難得公主願意將姝姐兒記名,往後姝姐兒可就是伯府嫡長女,你不是一心巴望着嗎?怎的還就不願意了?”
“那哪兒能一樣啊?”裴姨娘從他懷裡探出腦袋來,撅着小嘴兒,“我是巴望着文哥兒被公主記名,又不是姝姐兒!”
文哥兒是她親生的,姝姐兒可不是……
趙長侯不知道她的心思,聞言少不得拉下了臉,“手心手背都是肉,文哥兒自小在公主跟前長大,就是不記名,以後說親的時候誰不高看他一頭?”
見她露出不滿來,趙長侯只得耐心哄道,“可姝姐兒不同,姝姐兒甫一出生就是交給你自己撫養的,她成了嫡長女,對她以後說親也大有助益。”
在趙長侯眼裡,裴姨娘就是頭髮長見識短,沒想太長遠。
裴姨娘還是不滿,但見他已有些不快,只好說了句,“是是是,平日裡確實是我對姝姐兒關心不夠,如今她有了公主這個母親,也用不着我對她太上心了。”
裴姨娘跟了趙長侯十多年,她什麼樣的性子,趙長侯心裡清楚,此刻也只剩了無奈。
從沒見過哪個當孃的,這樣不希望女兒好的。
“我今兒還是睡書房去吧!”趙長侯推開她,起身就往外邊走去了。
裴姨娘見他真的生氣了,在心裡罵了趙雙姝幾句,又趕緊追了出去。
……
梧桐居。
趙雙姝拿着過繼文書瞅了瞅,這文書統共三份,人手一份。
她雖然已經成了嫡長女,但趙家族譜上還未記名,外人還不知道此事。
可即便如此,也足夠令周氏多給她每個月的月例銀子了。
“姑娘被記到了公主名下,往後二姑娘再來,看她還怎麼囂張!”禪意是最高興的那個,樂得嘴角都合不攏。
以往二姑娘總是欺負姑娘,覺得自己是嫡女,姑娘是庶女,便自覺高人一等。
如今姑娘也成了嫡女,還是嫡長女,二姑娘便就是再如何,也沒了囂張的地兒!
趙雙姝微微一笑,眼裡也染了三分笑意,催促道,“明兒便是招募考試,還不快替我研墨去!”
禪心聽了,走過來勸道,“姑娘也說了明兒就是招募考試,不如今晚就早點休息,明兒也好有十足的精神。”
姑娘每日都要溫習功課到很晚,姑娘嘴上不說,可她們卻是知道有多辛苦的。
漫漫長夜,功課又十分無聊,旁人熬上幾晚都要受不住。
“我習慣了的,不妨事。”趙雙姝擡頭,朝她淺淺一笑。
勸不動她,禪心也就不再勸了,將燈盞端到一旁的案桌上,提了句,“傍晚老爺回府的時候,原是要在姨娘處歇下的,可不知爲何,老爺只在瀲灩居坐了會兒,就一臉不快地走了,轉頭去了菡萏居。”
菡萏居是顧姨娘的院子。
禪心不清楚,可趙雙姝多少猜得到一些,眸子微微暗了暗。
“還能是爲了什麼,姨娘不想讓我被母親記名,說給父親聽,以爲父親會可憐她,從而找公主理論,誰知道最後反而氣走了父親。”趙雙姝淡然張口,絲毫不避諱。
聞言,禪心禪意雙雙一愣,彼此對視一眼。
禪心猶豫了下,試探着問道,“姑娘,奴婢心裡一直有個困惑,姑娘可是不喜歡姨娘?”
那裴姨娘是姑娘的生母,姑娘沒道理不喜歡裴姨娘的。
“人非草木,從前我一心討她歡喜,可她卻將我的真心踩在腳下,如此生母,倒不如不要。”趙雙姝眸色微暗,語氣淡然如水。
更別說裴姨娘還不是她的生母,而是將她與生母分離的仇人。
禪心禪意聽了,皆愣住了,想了想從前姑娘爲裴姨娘做過的那些,頓時就說不出一句話來。
誠如姑娘所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裴姨娘委實是鐵石心腸,對姑娘的付出和討好視而不見,也該當不被姑娘喜歡。
也不對,裴姨娘可不是鐵石心腸,裴姨娘對大公子就好得很,只是對她們姑娘鐵石心腸罷了。
“好了不說她,研墨吧,明兒還要早些過去呢。”趙雙姝斂去眼底恨意,淡然張口。
汀蘭書院,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