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沒想到他竟然還會低頭認錯一般。
原本她以爲自己說出了那一番話來,他心裡出於羞愧,必定會與她和離的。
周氏傻愣傻愣地坐在地上,卻見趙長柏朝她伸出了手來,眼睛卻不敢看她,說了句,“茵娘,地上涼,起來坐着吧。”
對於趙長柏忽然變得這般溫柔,和方纔對她劈頭蓋臉地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周氏一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多少年了,除了每一次重逢的第一日,老爺對她還算和顏悅色以外,其餘時候大多都是不耐煩的。
當年她不過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嫁進伯府,就算不是嫡長子,那也算是她高嫁了的,那個時候她就想過以後會是如何的日子。
果然,嫁進伯府以後的日子,不僅不好過,還不能時時和夫君待在一處,一年也未必就能見到一面。
嫁了進來以後,她才知道爲何老夫人和老伯爺會允許嫡次子娶自己這樣小門小戶的,原是因爲老爺成親後就要去邊疆。
可她已經嫁了進來,自然就只有恪守婦道,沒有她說不的權力,更沒有可能讓她跑去邊疆找夫君廝守。
伯府長房夫人,寧國公主不願住在伯府,老夫人也不願管理伯府的瑣事,自然就只有扔給她來做,有了事情做以後,她慢慢地覺得自己其實還活着,還能夠活下去。
說起來也有些羞人,她對自己的夫君,其實也沒有多瞭解。
譬如說此刻,夫君竟然和她低頭認錯,還對她這般溫柔。
“茵娘,我知道你心裡恨我怨我,這些年我也確實是對不住你們母子四人,可如今我既然已經回來了,必定不會再離開你們了的。”趙長柏見她臉色漸漸緩和了下來,這纔敢直視着她的目光。
可週氏聽到他這番話,卻是不信的,忍不住擡頭回了句,“老爺如今再來說這些,又能有什麼用呢?武哥兒駿哥兒已經長大,就連嫵姐兒也快要及笄,哪怕就是你那個嫿姐兒也都已經不小了,這個時候再來說要彌補,太晚了。”
痛定思痛,就在方纔趙長柏和她認錯的那一刻,她徹底想明白了。
她要和離,她不願再和趙長柏住在一處,不願再對着一個只知道說卻不知道做的人。
她周茵娘,哪怕是再出身於小門小戶的人家,那也不欠任何人的!
“茵娘!”
果然,在見到她還是這般冷臉後,趙長柏的臉色也冷了下來,語氣又有幾分不愉快起來,“茵娘,你到底想要我如何做,你才肯不和我計較以往的那些事?”
周氏就在心裡冷冷一笑,面上卻道,“老爺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趙長柏到底是和趙長侯一母同胞的,性子也頗爲相似,張嘴就想要數落她。
可這回周氏卻挺直了腰桿,冷然說道,“老爺也不必想着如何彌補我,我也不會再稀罕了的,從前都是我沒想明白,一直死守在伯府,如今我算是想明白了,就算有你在府裡又如何,左右我也靠不着你!”
“還有,今日是伯府分家的日子,也是我周茵娘要與你和離的日子!”
“和離”二字一出,聽得趙長柏臉色都白了三分,指着她說道,“茵娘,你,你說什麼,你要與我和離?”
二人都已經是快到四旬的年紀了,兒女也都已經長大,更別說他這才從邊疆回鄴都述職,周茵娘就要與他和離,這要是傳了出去,外人又要怎麼想?
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你想與我和離,可你以爲我就會同意了不成?!”趙長柏怒不可遏,臉色異常難看。
方纔他還覺得自己愧對了周茵娘,所以心裡一直想着要如何彌補她呢,可沒想到她竟然還想要跟自己和離,這怎麼可能?
她這輩子嫁給了自己,那就只能是他的人,哪怕是死了,那也只能死在他身邊!
“老爺以爲你不同意,我就不能與你和離了不成?”周氏眼裡露出滿滿的不屑來。
原就已經沒有了什麼感情,如今他動輒就對她非打即罵,難道她是腦子真的傻了不成,還能願意繼續留在趙家?
想都別想!
“反正我如今是打定了主意要與你和離了的,伯府名聲與我無關,倘若老爺不肯寫‘放妻書’,那我也只有到衙門去狀告了!”周氏仰着頭,像是半點也不怕他一般。
其實,這還是她頭一次這般傲氣地和他說話,要是趙長柏動怒,說不得能把她給殺了。
不過,今日就是把她殺了,她也不會願意再繼續留下來了。
錯了這麼多年,絕不能再繼續錯下去!
“……”看着這般傲氣不可一世的周茵娘,趙長柏頓時就愣住了,接着反應過來後,便就怒罵道,“周茵娘,你要是真的敢跑去衙門狀告,信不信我今日就殺了你!”
他也是氣狠了,他是對不住周茵娘沒錯,可他也已經道了歉,賠了不是,周茵娘還想要他如何?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難不成他還能讓過去的事重新來過?
趙長柏氣得“冷哼”了聲,看着周茵娘就火大,卻是絲毫沒有發現,此刻的他在周氏眼裡是有多陌生和可怕。
“是啊,我自然是相信老爺能做得出殺妻一事來的,畢竟老爺從年少開始就一直留在邊疆了,但老爺即便是把我殺了,也不可能改變我的心意!”周氏微愣過後,滿心絕望,勾脣笑了起來。
她就是死了,也不可能再改變主意。
她已經不再對他有任何眷戀了。
“……”趙長柏心裡莫名地就有些煩躁,尤其是在見到她這般嘴臉之後,煩不勝煩,說道,“周茵娘,你也別說這個,你不就是想要留在伯府嗎?不就是想要讓你自己的兒子繼承爵位嗎?”
“有能耐你就自己去找長兄長嫂說去,和離什麼的提也不要提!”
說完,趙長柏就心煩意亂地拂袖出去了,只是步子微有些亂而已。
今日分家,勢在必行,周茵娘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的。
和離?
他纔不信周茵娘真的能夠捨得離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