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主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又笑道,“你雖是庶出,但你自幼天賦異稟、聰慧過人,頗有你父親的文采。”
身爲庶女,從一出生就註定了低人一等,要想出人頭地,成爲皇后及班山長名下弟子,算得上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可見,眼前這位少女是個不可多得的聰明人。
“母親過贊,父親少年得志,詩畫俱佳,女兒不過是多讀了幾冊書,哪裡敢與父親相提並論?”趙雙姝輕擡眼眸,毫不膽怯。
這樣的趙雙姝,無疑是令人耳目一新的。
寧國公主早在回府之前,就已聽說了她的事,此刻也並未覺得奇怪,反而朝她彎了彎脣,“嬌姐兒從小不愛讀書,可她如今竟與我說她要考入汀蘭書院,此事你又是如何看的?”
趙雙姝倏地皺了眉,仍然不願相信,回道,“母親容稟,二妹妹其實於讀書上並無多大造詣,女兒以爲……”
“放肆!”
她還沒說完,就聽得一聲呵斥,趙雙姝眸光頓時就暗了下去。
孃親難道……
可當她擡起頭時,卻見孃親正脣畔帶笑地看着她,微微勾脣,“偌大伯府,無人敢在我面前說真話,趙雙姝,你是頭一個。”
不論是誰,總是更喜歡聽好話勝過聽真話的。
“嬌姐兒於讀書上豈止是沒有造詣,可她出自我的肚皮,便就是不識字也沒人敢怠慢了她。”見她神色有過一瞬的落寞,寧國公主心下雖然詫異,但也沒多問。
趙雙姝挺直了背脊,認真地聽着,寧國公主猶豫了下,還是張了口,“如今她有向學的心思,我原本是應該成全她的,可是姝姐兒,你莫要助長了她的歪風邪氣。”
歪風邪氣?
趙雙姝忽然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這樣的詞用來形容趙雙嬌,出自別人之口也就罷了,可它偏生出自孃親之口。
明面上,趙雙嬌是孃親的嫡親女兒。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裴姨娘上輩子不知做了什麼好事,這輩子竟能有你這麼一個女兒,”她不吭聲,寧國公主也不催促,低聲笑了笑,“可笑我貴爲一國公主,尊榮無比,卻攤上一個那樣蠢笨如豬的女兒!”
倘若,倘若……
寧國公主不願再往下想,原就是根本沒可能的事,又何必令自己難過?
“……”趙雙姝實在沒忍住,嘴角狠狠地抽了幾下。
孃親必定是不知道那個秘密的,可既然如此,又怎會用“蠢笨如豬”來形容趙雙嬌?
尤其是當着她這個“外人”的面。
不過,聽着孃親這般說趙雙嬌,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母親不必這般,二妹妹只是不喜讀書。”心情好了,趙雙姝也不吝嗇誇兩句仇人,道,“於女紅上,二妹妹就要遠勝於女兒及其他姐妹們。”
女紅?
寧國公主眼底閃過一抹輕蔑,女紅確實是世家女要學的,但卻並非是世家女應該做的。
倘若都要淪落到依靠女紅來過日子了,那也算不得世家女了。
真正的名門閨秀,絕不是隻喜女紅,而不喜讀書的!
“罷了,今日召你進來,原也沒有別的事,你且先祭拜吧!”寧國公主朝她擺了擺手,轉身進了祠堂內屋。
對着趙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趙雙姝心底只有一片片涼意。
……
祠堂內並無其他人,寧國公主進了內屋後,明杏便走了出來。
“有勞大姑娘祭拜完之後,出去替公主與二夫人說一聲,”明杏臉上帶着客氣疏遠的笑容,欠身道,“皇上那邊派了人過來,說是讓公主祭祀完立刻回宮,午膳便就不用了。”
祭天是年年都有的,身爲天家公主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趙雙姝心裡有些不捨,她才見到孃親,如何願意再次分開?
可她就是再不捨,在還沒有找到證據證明她的身份之前,都只有忍住。
“明杏姐姐放心,我定當轉達二嬸孃。”趙雙姝擡頭,衝明杏莞爾笑笑。
她幼時就生得玉雪玲瓏,如今豆蔻的年紀,已是初顯風姿。
明杏被她這一笑給晃花了眼,暗道一聲大姑娘生得可真美!
還好她不是男子,否則豈不是已被大姑娘勾了魂兒去?
明杏再次朝她道了謝,然後便擡腳走了。
等到趙雙姝上了香出去時,寧國公主一行人已沒了蹤影。
“姝姐兒,你可知道公主殿下去了哪兒?”周氏找了半天,這都快找哭了。
好好的祭拜祖先,她都準備好了留下寧國公主用膳,可她才轉個身,回頭就聽到下人說寧國公主走了。
可寧國公主並未交代去向,也沒說明午膳還回不回來用。
周氏爲了今日這場祭祀,前前後後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就想着能在寧國公主跟前得個好印象,以後也好爲自家女兒說一門好親事。
哪兒想到頭來竟化成了泡影!
趙雙姝擡頭看了眼周氏,見她急得都快哭了,便點了頭,“母親身邊的明杏姐姐要我知會二嬸孃一聲,說是皇上急召母親回宮,祭天就要開始了。”
聽到是祭天,周氏連憤怒也不敢有,只得在心裡輕嘆一聲。
算了算了,來日方長,以後總有寧國公主回府的時候。
“對了姝姐兒,公主殿下派人傳你進去祭祀,可有與你說些什麼?”雖說暫時套不到近乎,但周氏還是想從她身上多打探些消息。
明知周氏意圖,趙雙姝面上露出單純的笑容,天真地道,“母親就是召我進去一道祭拜,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那些話,不管是不是孃親對她的試探,她都不能告訴了周氏。
“……”周氏就斜了她一眼,心裡頗有些不忿,但還是忍了。
罷了,這大丫頭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狗屎運,竟能得了寧國公主的青眼。
方纔祭拜的時候,寧國公主連嬌姐兒都沒召進去,偏偏召了她,可見大丫頭心思其實沒那麼簡單。
興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也未必。
“二嬸孃可還有別的事?”趙雙姝乖巧地看着周氏,眉眼俱是溫暖笑意。
沒能打探出消息來,就已經夠周氏懊惱了的,哪裡還願意多待。
周氏搖了搖頭,說了句“既已祭拜過了,便早些回院子吧”,然後就走了。
知道周氏心中大失所望,趙雙姝也就不去刺她了,低頭悄悄回到原先的隊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