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宛棠性子雖說冷淡,但今日既然來赴宴,又是名門貴女,便只脣邊帶了點笑意,“這些事就是知道又能如何?姑母設宴必有她的道理,顧二姑娘又何必刨根問底?”
原先還願意客氣地喊她一聲“顧二妹妹”,這會兒就成了“顧二姑娘”,一衆少女都是個心眼比針細的,這其中的分別一聽便知。
她話裡還帶了濃濃的警告,聽得顧芳涵臉色微變,不敢再多問。
“謝姐姐這般自謙,誰不知道皇后娘娘最疼的就是謝姐姐,”眼看着氛圍越來越僵冷,蕭雪筠只好硬着頭皮說道,“還有顧二妹妹,這設宴原就是爲了慶祝上元節的,可別再說別的了。”
兩邊都不得罪,可蕭雪筠卻不知道,這般往往總是兩邊都得罪。
果然,謝宛棠沒再說話,倒是她邊上的那位顧芳華笑了笑,“這若說到自謙,那我可真要推蕭妹妹爲魁的,咱們的蕭妹妹平時可是最聰慧的那個,也最是討長輩們的歡心呢,可你們聽聽她如今說的,竟是這般推諉。”
蕭雪筠仍舊微微笑着,心底也有些後悔,搖頭說道,“顧大姐姐這般誇我,我可會驕傲的,我這是生得不好所以長輩們纔多疼惜我。”
顧芳華的父親雖只是個鄭國郡公,可她的姑母卻是宮裡得寵的德妃,母親與淮南郡王妃是同胞姐妹,生得原就好,又很會詩詞歌賦這些,便就是琴棋書畫也絲毫不遜色於蕭雪筠。
顧芳華性子要安靜些,可這絕不代表她就不會說話。
德妃膝下育有一子,在宮中的地位比之皇后也不遜色,尤其是她生的那位二皇子,算是頗得聖上歡心。
這二人都是鄴都頂尖出衆的貴女,平時往來都是各成一派的。
這屋子裡的其他貴女,多少也有點那個心思,可誰都不會傻到在這二人面前表露出來的。
說了許久,無非都是在說爲五皇子選妃的事,可五皇子這個詞卻沒人明說,衆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罷了。
趙雙姝看着她們幾人說着,恍惚間像是又回到了前世,那時候她貴爲宮裡最尊貴的女人,嬪妃們也是這樣圍着她轉的。
這些人,不過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罷了。
宮裡除去謝皇后外,風頭最盛的就是良妃,得寵的是淑妃,德妃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這三位都是膝下有子嗣的,都想着自己的兒子能當儲君,彼此之間,連帶着孃家也是面和心不和的。
半個多月後的皇子選妃,謝皇后和這三位都是敵對關係,自然不可能選顧芳華姐妹做兒媳。
良妃和淑妃,又沒有年齡適合的侄女,要麼比五皇子大,要麼尚在襁褓。
這一來二去的,她們這些貴女裡頭,最有可能的還是蕭雪筠,畢竟她性子安靜,也容易拿捏。
祁珺和顏寧一幾個身份也足夠匹配,但祁珺性子太跳脫,顏家和謝皇后又是表面的,陸思媛雖說沒有祁珺那樣跳脫,但也絕不是願意被束縛的性子。
算來算去,林楚容的性子和家世倒是都很符合謝皇后要的兒媳人選,無奈林楚容天生體弱多病,不宜聘爲太子妃。
但世事造化弄人,謝皇后覺得最可惜的人選,最後反倒成了五皇子妃。
五皇子性子溫和、待人又親切,和林楚容正好是天生一對,可偏偏五皇子胸無大志,不願坐上儲君之位,前世這才被四皇子有機可乘,遭了毒手。
……
趙雙姝安靜地坐在那兒回想着,並沒有參與進去,可不代表別人就會把她落下。
“姝表妹,我見你這般久也就是聽着,今兒難得這樣安靜。”吸取了先前的教訓,這回楊丹儀面上便就帶着親切的笑容,看得人心裡舒服。
顧芳涵也掩嘴笑道,“可別是在擔心收不到請帖吧?不過趙大姐姐放心,便就是咱們所有人都沒收到,皇后娘娘也絕對不會少了你的。”
顧芳涵的地位不比顧芳華,顧芳涵的父親與德妃是同父異母,她這番話明面上是安慰趙雙姝,可心裡早已酸得不行。
“瞧瞧顧二妹妹說的,可真是如謝妹妹說的那樣,最是個促狹的!”楊丹儀微微笑着,隨即又嘆道,“不過顧二妹妹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姝表妹若是爲了這個擔憂,那大可不必,姝表妹這般顯赫的身份,皇后娘娘又哪裡會遺漏了你?”
別說是顧芳涵心裡嫉妒,就是向來很有優越感的楊丹儀,到了趙雙姝面前多少也遜色幾分。
不管是家世還是容貌,趙雙姝都是獨天得厚的那一份,更別說她那渾然天成的貴氣,是楊丹儀最恨得咬牙切齒的。
不過是個小小庶女上來的,如今卻竟然這樣有貴女派頭!
要知道從前趙雙姝還只是個尋常庶女時,楊丹儀可沒把她放在眼裡過,現在卻是在她手裡連連落敗。
她和五皇子雖說不是嫡親的堂兄妹,但也不至於心生愛慕,更何況她早已心悅陸一。
她就是見不慣趙雙姝這副裝出來的貴女模樣而已!
趙雙姝猜得到楊丹儀的心思,她笑道,“儀表姐這般說,那我可真是要無地自容,再說儀表姐哪裡就知道我的心思?怕不是因爲自己過於擔心,這才覺得我也該擔心了吧?”
原先衆人還誤會過楊丹儀,以爲她是愛慕自己的四堂哥,後來才知道是四皇子身邊的陸一。
不過,拿她來調侃幾句,總是沒什麼不可以的。
她這話一說,聽得楊丹儀面上一熱,心裡便有些後悔起來。
方纔也怪她一時忘記,這才招惹了這個難纏的。
好在趙雙姝此刻心情好,並沒有繼續爲難她的意思,轉頭看向蕭雪筠,笑道,“我聽說蕭姐姐府上有處花苑很美,咱們幾個坐在這裡也沒什麼意思,蕭姐姐若是不嫌麻煩的話,倒不如領着我們到那處花苑轉轉。”
秦一瀾也是煩透了這些人整天嚼口舌,連連點頭附和,“是啊蕭姐姐,我也想去那處花苑瞧瞧,今兒難得天氣好,若是總待在這裡總是沒意思。”
“我家的花苑哪裡比得上公主府的好?”蕭雪筠笑着謙虛了句,又道,“不過也確實是如趙妹妹說的,正好那處花苑裡水仙開得很好,我就領着大家過去瞧瞧吧。”
鄴都貴女們說話總是綿裡藏針,趙雙姝早就習慣了的,她笑笑,“我不過是這樣提議,蕭姐姐就這般調笑我,不過我倒是喜歡你們府上的水仙花,聽說還是昭儀娘娘未出閣前種下的,今兒我可是能大飽眼福了呢。”
衆人說說笑笑,起身便往花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