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找到顧傾雪的時候,她正躺在樹上,悠哉悠哉的閉目養神。
“師妹,你快下來,看看我找到的這些東西。”
顧傾雪朝他看了一眼,隨即翻身下樹,技巧性的一個旋轉落地。
“是不是查到了墨彥冥禍害皇子的一些有利證據?”
“師妹,師兄這還沒說呢,你就猜到了?”
白了他一眼,她撇了撇嘴角,道,“這很難猜嗎?我又不是瞎子,你拿着這麼一摞紙出來,還能是別的事情?再說,你這陣子就是幹這些事情的。”
夜半嘆嘆氣,“師妹,師兄這是在誇你,難道你沒聽出來嗎?”
她搖搖頭,表示無語。
仔細翻看了幾頁,悉數都是墨彥冥於何年何月迫害了哪位皇子的證據。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得到了這些證據。墨彥冥可不像隨隨便便就給別人留下把柄的人,尤其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她擡眸,十分好奇的看着他。
這段日子的相處下來,她才明白當初封千域硬是要將夜半留下來照顧她的良苦用心。在蒐集各處情報的能力上,怕是再沒有人比夜半更厲害了。
無論是江湖還是宮廷,只要是他想查的事情,自然悉數逃脫不了他的搜查。可見,他背後的勢力有多強大。
然而,往深處想,這背後的勢力怕都是因爲封千域。夜半是封千域的首席大弟子,自然對他背後強大的人脈勢力知曉不少。
夜半笑而不語,只是隱晦的說了句,“舉頭三尺有神明,天下誰人不敢給師父三分薄面?”
如此一句,已然抵過千萬句解釋的話語。由此,便驗證了她心底的猜測。夜半是聰明人,他知道她定然能猜到這背後涉及封千域的人脈,所以也無須多言。
微微一笑,顧傾雪眼中流光婉轉,“師兄,我突然很想知道師父的一切。”
夜半微愣,隨即彎脣笑笑,拍了拍她的腦袋,帶着幾分寵溺的意味道,“小丫頭不要想太多啊,咱師父是世外高人,就是連我,也不能敢說百分百知道他的事情呢!”
“師兄,我現在倒有些嫉妒你呢。”她說着,忍不住嘟起嘴巴,露出一絲不滿的模樣,有幾分女兒家的嬌嗔。
夜半騷騷頭,不解得問道,“爲何?師兄我除了比你帥比你厲害,也沒有別的比你好啊。”
聞言,顧傾雪嘴角一抽,眼神不由得向他投去一抹鄙夷的目光。
“你哪裡比我帥比我厲害?在這世上,我只承認師父比我帥比我厲害。不對,師父沒我漂亮,哈哈哈!”
她說罷,自顧自的笑着,封千域的音容笑貌,不經意的突然在腦海裡浮現,惹起心神微微一盪漾。
那一刻,她有些失神,心跳有一瞬間的靜止。
夜半拿過她手中的紙張,沒有注意到她臉上隱隱有幾分奇怪的紅暈。
“師父厲害不用說出來,放心裡便好。對了,師妹,這些證據你打算怎麼做?直接交給皇上,還是直接拿去威脅墨彥冥?”
他一邊翻了翻,一邊漫不經心的問着。對他來說,皇宮這些陰暗之事,早已聽過無數次。若不是爲了自己這個小師妹,他才懶得託人一點一點的收集。
不過,有一件事情他沒有告訴顧傾雪。其實這些證據,有很多一部分,是他特意飛鴿傳書請求封千域幫忙蒐集的。
封千域爲了顧傾雪四海八荒的尋找靈藥,雖然沒有人能查到他的蹤跡,然而作爲首席大弟子的夜半,卻有辦法聯繫到他。
不過這件事情,封千域臨走前特意吩咐夜半不要告訴顧傾雪,以免讓她時常擔憂。
顧傾雪繞過他,踱着輕盈的步調坐在石凳上,提壺給自己到了一杯溫水,慢條斯理的喝着。看似悠閒,實則眼珠子微動,心中已有了良策。
放下水杯,她擡起纖纖長指,提壺又給夜半倒了一杯溫水。
“師兄,你也累了,坐吧。”說着,將水杯輕輕推到他的面前。
夜半也不拘束,擡腳便落了座,拿起水杯,一飲而盡。
“師兄,近日辛苦你了。這剩下的事情,就不勞煩你了,師妹我自有打算。”
說罷她朝他伸出手,眼神落在他手上的一疊宣紙上。
會意過來的夜半,忙將手中的證據交給她,沒有反對。有些事情,最後還是需要她一人承擔,更何況,他知道,她並不喜歡依靠別人。
風乍起,吹起滿地的繁花,撩起她的黑色長髮。
她眉眼如花,眼角含笑,靜靜的坐在那裡,不施粉黛,不着華服,卻自有一股清幽淡雅的意味。
風雲變幻,天地扭轉,命運的輪盤開始無聲的轉動。
次日黃昏時分,夜半悄悄的輕功飛入相府院落,身後尾隨着一位黑袍人。
院內,顧傾雪早已設好一小桌好茶。茶香幽幽,如那正襟端坐在一旁的女子,靜默自有仙塵的風味。
黃昏的風慢條斯理的吹過,溫柔的拂過臉龐,慢慢梳理着她耳畔的髮梢。
耳畔傳來的腳步聲讓她微微一笑,隨即便提壺,倒了一杯候下。
黑袍人踏進院內,夜半知趣的擡腳離開,靜靜的隱在院門外,爲他們把風。
顧傾雪旁若無人的清啜小茶,手邊放着的是一疊宣紙,上面穩穩的放了一抹青瓷的小瓶。
黑袍人三兩步走到她的對面,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擡眼看去。看到他擡手脫下了遮臉的黑帽,露出一張熟悉的面龐。
“你來了。”她淺淺的笑着,目光澄淨而淡然。
墨彥陵定定的看着她,輕聲應着,隨即伸手捏住桌上爲他準備的茶杯。茶香溫熱,不燙不涼剛剛好,足以溫暖他微涼的心神。
擡眸定定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玉面黑眸,長髮素衣。不嬌柔不造作,落落大方,即使夜幕即將沉沉,她依舊淡定自若,別有一番風度。
這樣的顧傾雪,是他從前不曾見過的。甚至於他有種錯覺,以往他認識的顧傾雪,或柔弱或動人,不過都是她的一種僞裝。而如今,如此靜然坐在他眼前的人兒,纔是那個真正的她。
“今夜的你,有些不同。”良久,他放下手中溫熱的茶杯,沉吟片刻後緩緩地說道。
顧傾雪淺笑,知曉他話裡的意思,“人,總是不能活在同一種狀態下。是時候,也要給自己一個改變的機會。”
她說着,話中有話,意有所指。
墨彥陵輕皺劍眉,微微不解的看着她,“何意?”
她隱了嘴角的一抹淺笑,神情微涼,將手邊的一疊宣紙遞到他的面前,“看完這個,你就會知道,我的話是何意。”
他聽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那厚厚的一疊宣紙,每一張,每一筆,如泣如訴的都是墨彥冥的各種罪行。
某年某月,禮部尚書與墨彥陵私下勾結,私吞朝貢;
某年某月,墨彥陵聯合朝中大臣,用計陷害朝中重臣,並將其滿門抄斬,以絕後患;
某年某月,麗嬪小產,胎兒滑落。緣由是爲她養胎的太醫,受了墨彥冥的賄賂;
某年某月,十一皇子無故死在襁褓裡,其母宸妃被宮女指控親手掐死了自己的孩子。宸妃被廢,打入冷宮。然而,無人知曉,那宮女是受墨彥冥指使。
某年某月…
“啪!”墨彥陵猛地反手將手中的宣紙狠狠的摔在桌面上,眉宇神情之間盡是憤怒之色。
顧傾雪放下手中的茶杯,擡手整理好了桌上被他摔的有些凌亂的宣紙,體會到他心裡的怒火。
然而,她要的就是他的怒火。只要他心中的怒火燃燒的越旺,纔會真正狠下心來,撇開手足關係,盡心去對付墨彥冥。
爲了讓他對墨彥冥的所作所爲看的更透徹,她慢條斯理的翻看着手中的宣紙,淡淡的啓脣念道。
“墨彥冥十四歲便被皇上封爲太子,當時朝廷之上有一大半朝臣持反對意見。而就在那一年,多位重臣不斷被指控欺壓百姓,與人勾結。次年,墨彥冥再次被提出封爲太子,七分之上的朝臣投了贊同的意見,三分朝臣則是不反對不支持,採取了默認的態度。”
翻過一頁紙,她繼續道,“皇上與皇后曾經伉儷情深,然而皇后唯一的孩子,大皇子身患絕症,不治身亡之後,皇上便愈發對她冷淡起來。爲保後位,無奈之下,皇后便將墨彥冥收爲繼子。此後,後位雖保,聖上的情意卻漸漸丟失。後宮之中,美人嬪妃愈發多起來,皇上朝政漸漸移交墨彥冥手上。”
“太子上位十三年,朝中大臣卻更替了過半。皇上三千佳麗,夜夜沉迷美色,皇嗣卻終年不增。不僅不增,反而因病去世了好幾位皇子。”
語頓,她擡眸輕輕看了看他,動了動脣,道,“最深刻的一次,四皇子應該知道是誰。”
墨彥陵垂眸,神情陰鬱,眼眸微動,似乎想起了悲痛的往事,沒有說話。
見狀,明知那件事是他此生最大的痛楚,她咬了咬脣,依舊淡淡的說了出來。
“三皇子英姿颯爽,年輕有爲,性格豪爽,爲人寬容。熟讀兵書,帶兵打仗,用之如神,立下了汗馬功勞。最重要的是,他的念力天賦遠遠高於太子,當年深受皇上喜愛,甚至超過了墨彥冥。於你來說,三皇子雖不是你一母胞兄,卻與你感情最爲篤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