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了顧芯靈用她那甜膩的聲音一直叫着自己的名字,顧傾雪索性睜開眼,顧芯靈要上來扶她,被顧傾雪一個擺手回絕了。
“姐姐快趁熱喝了藥吧。”顧芯靈用一雙無辜的杏眼看着顧傾雪。
“先放着吧,我怕燙。”這是顧傾雪醒來後第一次和顧芯靈說話,顧芯靈覺得她有些冷淡,但也以爲是她還在爲先前的事情生氣。
“姐姐。”看着顧芯靈那一副“姐姐虐我千百遍,我待姐姐如初戀”的委屈表情,顧傾雪就知道她又要說什麼話來刺激自己了,果然,見顧傾雪並不理會自己,顧芯靈便降低了聲調:“姐姐昏迷的這幾天,我這個做妹妹的心裡很不安,我知道姐姐心裡不舒服,可是我也是沒辦法,感情這種事,最重要的兩情相悅,太子傾心於我,我也沒辦法。眼下我將要嫁給太子,我不求姐姐原諒我,只求姐姐不要因此而糟蹋自己的身子。”
好一個顧芯靈,話外句句都在表達歉意,話裡卻字字都在刺激着原主,翻譯過來就是:我就是搶你男人了怎麼着吧,誰叫你男人愛上我了,自己沒本事留不住太子怪我嘍,我和太子就要結婚了,你可以去死一死了。這樣的女人原主怎麼鬥得她,不過,她可不是原主。
“妹妹放心好了,我躺在牀上的這幾天已經想通了,既然太子能看上你這樣的人,想必也不怎麼樣。過去是我瞎了眼看上他,之前你們兩個在宴會上的那些話和那一章已經治好了我多年的眼疾,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吃好睡好,努力鍛鍊身體,儘量活得比你們久一點。對了,”顧傾雪斜着眼睛看她,“我還要祝妹妹和太子婚後美滿,永不分離。”免得去禍害別人。
顧芯靈被這一番泛着冷意,連珠炮似的話震住了,她自以爲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顧傾雪,顧傾雪也不怯,就那樣擡着下巴和她對視。
“姐姐能這樣想,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然高興。”顧芯靈臉色有些難看,但礙於自己現在的身份是溫柔善良的妹妹,以及賢良淑德的未來太子妃,便強忍着怒氣沒有發作,她眼裡眸光一暗,又再次將桌上的藥碗捧起來。
“再放下去藥要涼了。”
“你放着,我病好了,不想喝了。”顧傾雪知道那藥裡面有鬼,她仔細觀察着顧芯靈的表情,只見顧芯靈咬了咬下脣,眼裡忽然就漫上了淚水,這演技,怎麼也得奧斯卡獎啊,顧傾雪暗暗稱奇。
“姐姐不肯喝藥,心裡還是在怨着妹妹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姐姐怎麼可以這樣,我辛辛苦苦爲你熬藥,濾渣,你不僅不領情,還要這樣做來折磨我,說話來刺痛我,你這樣真的很傷人。”
“我不是不領情。”顧傾雪故意慢慢地說,她緊緊盯着顧芯靈:“我是怕有居心叵測的人在我藥裡下毒。”顧傾雪沒有忽略顧芯靈在聽到這句話後一瞬間的僵滯,但顧芯靈不愧是顧芯靈,她馬上別過臉,咬着手帕說:“我知道姐姐不喜歡我,但姐姐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我這就走,免得礙了姐姐的眼睛。”說完顧芯靈就跑了出去。
顧傾雪不相信顧芯靈會就這樣善罷甘休,依她有限的看電視劇經驗,接下來顧芯靈應該會找一個能撐腰的人來指責自己,這位可不是能忍得下這口氣的主。她現在有些埋怨老天爺爲什麼把她扔在這樣一個破地方收拾爛攤子,要是放在以前,她早讓這種白蓮花見鬼去了。
“喵嗚,喵嗚。”顧傾雪走到門口低聲學貓叫,她剛剛看到一隻貓走了過去。
顧傾雪正悠然自得地摸着貓的時候,門外進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哭得梨花帶雨的顧芯靈,一個是怒氣衝衝的中年男人。
“傾雪,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你妹妹!”
顧傾雪沒有馬上出聲,她從上到下打量了這個來者不善的中年男人,從原主的記憶中搜索匹配的信息。
原來這個就是顧烈,顧傾雪的父親,北承國的丞相。顧傾雪扯了扯嘴角,一進來不是問大病初癒的女人身體狀況,而是大聲指責她,看來這個父親也不見得是什麼良臣慈父。
見顧傾雪居然敢不回答自己的話,顧烈更生氣了,他把那碗藥重重放在桌上:“我在跟你說話呢,你聾了不成?”
“請父親恕罪。”顧傾雪裝出虛弱的聲音:“不是女兒不回話,是父親剛剛太大聲,引得女兒頭疼,女兒沒聽清父親的話罷了。”
聽了顧傾雪的話,顧烈臉上浮現幾絲尷尬之色,他倒忘了這個女兒還在病中了,但他還是硬着口氣問:“芯靈辛辛苦苦爲你熬藥,你不喝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誣陷她給你下藥?”
原來是告狀去了,顧傾雪覺得有些乏味,還以爲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呢。
顧傾雪看了顧芯靈一眼,悠悠地說:“女兒最近臥病在牀,略覺得有些不安,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女兒也是爲自己着想。”
“什麼‘害人防人’的,這是你妹妹,她會害你嗎?”
“不會嗎?”
“你!”顧烈氣急,竟冷着聲說:“我要你現在就和你妹妹道歉。”
“我不過是求自保,何錯之有?”
“爹,算了,是芯靈不好,芯靈不會再來給姐姐添麻煩了。”顧芯靈恰到好處地表現了自己的善良和寬容,但這樣更使顧烈生氣,他居然被一個女兒忤逆了,他用力地拍了桌子一下,大吼道:“你今天道歉也得道歉,不道歉也得道歉。”
顧傾雪的脾氣也上來了,她幾時這樣被人逼迫過,過去只有她逼別人的份,哪有人敢逼她,她也不說話,突然利落地取過桌上的藥碗,然後盡數餵給懷中的貓兒,苦澀的藥灑了顧傾雪一身,那貓兒還沒喝完便暈了過去,顧傾雪冷笑一聲,用力將碗摔在地上。
“這,這……”顧烈目瞪口呆,他沒想到這藥裡真的有問題。
“爹,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芯靈,這是怎麼回事?”顧烈回過頭去看顧芯靈,眼裡是不解和懷疑。
“爹,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顧芯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她萬萬想不到顧傾雪會變得這麼機敏,過去顧傾雪是很怕顧烈的,只要顧烈一聲怒吼,她就會嚇得腿軟,顧芯靈也每每都是用這個方法來使顧傾雪忌憚她,只是沒想到,今天的顧傾雪不僅面不改色,還有勇氣當着顧烈的面做這種事。
“你剛剛是怎麼說的,藥是你親手熬的,渣是你親手濾的,也是你親手端過來的,你說你不知道,是打算糊弄三歲小孩嗎?”
“爹,你要相信女兒,女兒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女兒熬藥時一心只想着替自己和太子向姐姐請求原諒,又怎麼會下藥毒害姐姐呢?”
這話一出口,倒是提醒了顧烈,這個女兒是快要成爲太子妃的人,責罰不得,想到這裡,他不得不厚着臉皮說:“好了好了,既然傾雪你沒喝了這碗藥,也就沒事了,你妹妹她肯定也是不知情的,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
“算了?”顧傾雪怒極反笑,如果她現在手上有槍,一定會抵在眼前這個偏心偏到太平洋的男人的太陽穴,身爲父親,卻連保證孩子的安全都做不到,冤枉了孩子之後一句算了就想逃避自己的責任,果然是顧芯靈的好父親。
“爹,”顧傾雪從牀上站起來,雪白的裡衣更襯她的蒼白,“今天這碗藥裡有毒,我沒有喝,那過去我喝的那麼多碗藥裡呢,如果那些裡面都有毒,您也要這麼不追究嗎?只是半碗藥,就讓貓兒暈過去,您有沒有想過,如果今天我沒有發現,那麼是不是有一天我就會被人悄無聲息地毒死在牀上?到時候您會爲我徹查到底嗎?”
顧烈被這番話問得啞口無言,顧傾雪又指着顧芯靈:“就因爲我不喝她的藥,您就不顧我大病初癒,對我大呼小叫,要我向她道歉,而現在她拿來的藥裡有毒藥,您卻以一句‘算了’就想逼我忍了這口氣。爹,我到底還是不是您的女兒?”
興許是顧傾雪這番話說出了原主的心裡話,連帶着觸動了原主的情緒,於是她的眼淚就毫無徵兆地掉了下來。
顧烈從沒見過這個懦弱的嫡女說出這麼剛烈的話,看着她故意睜大眼睛掩飾心內的委屈,不禁有些動容,但也僅僅是動容而已,他含含糊糊地安慰了顧傾雪幾句,便帶着顧芯靈匆匆離開了。
顧傾雪本來心裡只有憤怒和痛快,但原主估計是被這樣對待過多次,一時眼淚竟止不住地涌出來。待到眼淚終於止住後,顧傾雪終於決定了,雖然如果將來有機會,她還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但現在,她要替顧傾雪把她應得的一切都奪回來,誰要是再敢欺負她,她保證讓那個人永生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