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宮之後,顧傾雪在忘塵的攙扶下,準備坐上馬車打道回府,忽然就聽得身後傳來墨彥陵的聲音。
“傾雪,稍等片刻,我有話想要與你說。”
她微微垂眸,淡淡的轉過身,平靜的看着他,禮貌而又疏遠的問道,“不知太子殿下還有什麼事情想要吩咐?”
知道她刻意表現出來的疏離感,墨彥陵眼中還是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絲絲失望的神情。但只是一閃而過,下一秒又恢復成平常的模樣,微微笑着,“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聊聊。”
看了他許久,她忽然間就有些看不懂他了,似乎有些東西開始變得不一樣。
“忘塵,你先去一旁等候着,稍後我便過來。”淡淡的丟下這句話後,她便隨墨彥陵走向一邊的楓葉林裡。
火紅的楓葉灑滿一地,似是鋪上了一層如火的紅布,妖嬈卻淒涼。踏着“沙沙”的聲響,兩人就這麼不說話的走了許久。終於,墨彥陵有些沉不住起的率先開口了。
“方纔,原諒我護着彩兒。不管怎麼說,她是我的妹妹……”
“即使她做了天大不可挽回的事情,你還是要像今天這樣護着她對嗎?”不給他將話說完的機會,顧傾雪就冷聲質問着。
他沒有回答,畢竟,在他心裡,確實是會那麼做。片刻的沉默,已然能夠讓顧傾雪知道了他的答案。沉默就代表着肯定,她冷然一笑,有些心寒。
“墨彥陵,我起初還是覺得,你比起墨彥冥來說,更懂得是非黑白,是個明事理的人。至少,天下百姓交給你,是正確的選擇。然而現在,我竟然都有些懷疑自己的選擇。呵呵!”
面對她這樣的說法,墨彥陵只是眼中一閃而過的無奈,“不管你怎麼認爲,總之,今日之事之後,我希望你都能不要再找彩兒的麻煩。她雖然有些公主脾氣,但也不像是會做出傷天害理之事。”
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好笑的事情一般,顧傾雪不禁的嘲諷的看着他,薄脣反譏,“墨彥陵,你果然是不夠了解你自己的親妹妹。不妨回去好好地問問你那好妹妹,這輩子到底有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話音剛落,不等墨彥陵應話,她轉身疏離的鞠了一躬,淡漠的道,“太子殿下若無其他要緊事,民女就先告辭一步。”
說着,她擡起腳步就要從他的身旁擦肩而過。只是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忽然的伸手,抓住了她纖細的小臂。
溫熱的話語在她的耳畔輕輕響起,“傾雪,我們能不能不要總爲了不相干的人吵架?難道我們之間除了不相干的事情,就沒有其他事情好好談談嗎?”
她的目光落在他抓住自己的手上,不動聲色的將手臂從他的手中抽出來,淡然的凝視着遠方,“太子殿下您還想說什麼,就儘管開口。”
手中溫暖的觸覺消失後,他似有些嘆然的擡起面容,猶豫的看着她。面對這張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裡的面容,他的心中有許多話想要說給她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終千言萬語只能凝結成一句,“半個月後就是我的大婚,你……還有什麼想要告訴我嗎?”
顧傾雪低下眉眼,心中怎麼能不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但是,她對他僅僅只是簡單的朋友感情,並沒有兒女私情。
念及此,她只有淡淡的回頭,擡頭一字一句的說道,“從始至終,我都拿你當做是我最好的朋友。至於男女之請,我從來沒有想過。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王小姐是個好姑娘,既然你已經答應要娶她,就要好好地對她。畢竟,她一個姑娘家,千里迢迢跟着你來到皇城,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頓了頓,她斂眸,最後淡淡的說了一句,“日後見面,依舊只是朋友。殿下若有事情想要傾雪幫忙,傾雪自然不會推辭。告辭。”
這一次,他沒有挽留,她亦沒有再多逗留,轉身便消失在他的眼前。火紅的楓葉依舊翩翩飛舞,悽悽慘慘慼戚。
她的話語像是一直縈繞在她耳畔的魔音,怎麼也忘不掉。
花落花飄,總有人會失意,只不過有人看的明白,有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遠處的楓林,葉落翩翩,隱隱還能聽見馬車踢踏的聲音,踩在枯黃的秋葉上,“咯吱”“咯吱”響。
一片落葉悄然落下,墨彥陵恍惚間就明白了什麼,臉上的笑容猶如飄零的落葉,漸行漸遠,直到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楓林的盡頭……
一場愛漸行漸遠,終究是未來得及盛開,就已經枯萎。
……
馬車行駛在顛簸的道路上,忘塵看着正在假寐的顧傾雪,張了張脣,有好幾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樣。
終於,連顧傾雪都是看不下去的睜開了雙眼,“忘塵,有什麼事情你就說罷,不用憋在心裡,反而會更加難受。”
得到她的鼓勵,忘塵便將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主子,我不明白,爲何你不將自己手中掌握的證據拿出來?這樣的話,不就能讓墨瑤彩早日落馬嗎?”
聽她原來是爲了此事煩惱,她淡然一笑,“如果我將證據拿出來,那麼你想想,他們會怎樣想?畢竟,這事情說白了就是常家的事情。既然是他們常家的事情,就自然由他們常家自己解決。”
忘塵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又問道,“主子,墨瑤彩真的會受到應得的懲罰嗎?我看皇上似乎是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受到傷害。會不會,皇上爲了保護自己的女兒,就故意抹黑事實呢?”
“不會。只要常家能找出墨瑤彩的有效證據,皇上就是想要包庇墨瑤彩,也要看在常家及文武百官的面子。常清海不是個能受委屈的人,既然他爲國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就萬萬不會讓自己的兒子以及家族受到這樣的恥辱。”
她淡淡的分析着,一言一句,字字句句都十分有理,聽得忘塵心中的疑惑也解開了不少。
幾日後,墨瑤彩一事有了新的進展。常明堂在大理寺以及刑部三方的合力排查下,終於找到了墨瑤彩在外品行不檢點的證據。
彼時,顧傾雪正在院子裡曬着陽光,右手邊放着果盤。一陣清風吹過,夜半從院牆上翻身而下,幾步就來到她的身旁。順手就拿走她果盤裡的一串葡萄。
她也不理他,就隨着他的性子而去。不多時,夜半吃飽喝足後,才緩緩的說道,“師妹,你說,你是師兄我要是哪天犯個錯,被師父逐出師門,沒準還能去衙門當個差,你說是不是?”
顧傾雪也不理他,就當他一人在瞎說,依舊閉目養神中。就聽得那旁自顧自繼續說話的夜半又道,“大理寺找到的證據還是我交給他們的,否則他們哪裡能找得到證據?”
“所以,這件事情你還是插手了?”她淡淡的說着,想起當初讓他幫忙時,他死活不願意的樣子。而現在卻終究還是幫了她的忙。